“那拓跋族长觉得,我们羌国多少年能攻打下易守难攻的蜀国?三年,五年,还是十年,二十年?这次战争又要耗费多少兵力和物资呢?就两国将士伤亡的人数,拓跋族长觉得两国会有多少黎民惨死于刀箭之下?这些黎民难道不是你我的子民吗?”
拓跋长被羌王的连连反问,堵住了嘴巴。
——的确,没有哪一场战争,从一开始就决定了结果。不说历史上以少胜多的战役太多,一场两国战争打下来,往往三年五载烽火不歇,有的甚至于一场战争打了十年,两国相互消耗,最后被统统他国吞并。
其中要付出的军备是小,将士子民不堪其压,战死沙场,真的太多惨烈。
拓跋长明白了此时的确不宜发动入蜀国战争,心思有些动摇。虽然他已经早就准备好了边西投入三万兵力和马匹七千,牛羊八百,各种火药和弓箭三百箱子。
拓跋长如今看来,可能是自己的手下,或者其他羌国六部中,有术荣国的奸细混入。其用意是想用羌国作为替死鬼,消耗蜀国的力量,其后自己坐收渔翁之利。
这几十年,为了攻入蜀国,术荣国一直与蜀国西北边境纷争不断。二十年前收买了蜀国西北大军,俞昌大将军。
术荣国本以为被收买的俞昌会给术荣国打开方便之门,自己可以顺利攻入蜀国。
没想到,术荣国自己反而做了俞昌的垫脚石。
俞昌一面利用术荣国和自己暗中签下的协议来牵制术荣国,带着术荣国绕圈圈,偶尔将蜀国丰富的粮草物资,暗中运输给术荣国,一直像养鱼般喂着。
但俞昌的野心却更大,他一直利用西北的战役,自己暗中招兵买马,想自立为帝。
所以,见利忘义的术荣国一直以为是自己在牵制俞昌,根本没想到,自己是被蜀国的一介将军牵制,利用。
术荣国荒原跑马,哪里及得上深渊钓鱼的蜀国人的心思?
让诸国同坐钓·鱼台的诸侯和政客都没料到的是,一向玩转局势如掌中珠的俞昌,三年前不知为何突然死了。
期初还以为俞昌是被人告发后,暗度陈仓,金蝉脱壳。
可三年过去了,那西北的三万大军,如今只剩五万已。
只有俞昊天带着五万大军继续回到西北黄连关,招募方士术师,等待时机,听说此人根本看不清自己就是南温的傀儡,也做着同样的帝王梦。
不过这天下,实力和目标,还有出发点根本不算什么,运气才是最重要的东西。
就像天不下雨,一连三年六个月都不下,可一下就是三个月,有些事,只能等,看谁耗得过谁。
虽然被羌王连连反问,拓跋长明白了眼前的局势,却也没有松口,承认自己的政见有误。
只是暗中拓跋长觉得,接下来的事,才是最重要的。
——在七部中,需要好好让各族长查一查,到底是哪一个部落混入了主战的术荣国奸细,利用羌国这几年的困局,做了一个更大的局。他们一直暗中推动攻蜀的战争,让羌国变成另一个垫脚石。
羌王连连反问边西拓跋族长,也因自己而起,眼前羌国已经足够纷乱,若是再内部消耗,只怕苦的还是羌国子民。
此时换了梅翁出来打圆场。
“拓跋老族长也是太过忧心边西和羌国子民,才会如此慌乱。王上和拓跋族长若是担忧治理和学习的效果。我们可以以二年为一个目标节点,来对每个节点的效果。若是有改善,我们继续改变自己。若是三个节点,也就是六年后羌国没有改善,我梅翁资源扛起羌国的旗帜,去攻打周边的邻国。”
拓跋长听梅元骅如此说,也不好再说什么,闭着嘴瞪着羌王。
“不过,拓跋族长所提到的如峨眉之秀,如青城之幽,如蜀山之仙,如拢月山之怪,恐怕我羌国是达不到了。只能说十年之内,羌国将有飞沙减半,细草遮住牛羊的腿。其实,若是我们钱两年的效果好,我们可以将凿井挖出来的泥沙固定为山,将从蜀国运来的大树种植其上,鞭酒慢慢有了景致。也许二十年后,羌国将有几片林木森森。至于巍峨高山,秀美溪流,不知造物的神啊,能不能让我们得到一点点的馈赠。”
“哼,神,术荣国有一种神,叫死亡之神。还是靠自己吧,梅翁。”拓跋长冷漠的说道。
“那好,既然梅翁已经提出改善的办法,我们就以两年为节,三次为数,六年为限。如果羌国的国土实在没有改善,就是上苍要灭我羌国。我羌国也不坐以待毙,第七年就发动战争,将所有生灵一起拉入地狱。”
羌王从王座上站起来说。
“今夜就起草招募人才的诏书,与蜀国和大秦互通有无,帮蜀国修筑工事,以换取粮食和草重树木。”
“是!”
“那在本国固沙和凿井的人去哪里找呢?”羌王默默含笑看着拓跋族长。
“既然眼下没有战争,边西一族所招募的三万战士也用不上,全数交给梅翁,带去固沙,凿井,运土,堆山,运输草甸和种植树木,也比马革裹尸,战死沙场,死在他乡好。”
“梅翁你可信得过拓跋族长”
“信得过!”梅翁点头,向拓跋长跪拜三下,醒了羌国最大的礼。
拓跋长冷漠的转开脸,心里却松了一口气。
“不过,既然是整个草原之事,也不能全有边西的子民做了整个羌国的事。其他六部近两年一直在推动攻蜀之事,定然也有战士。派去蜀国和大秦差不多已经两万人才,不如六部各出五千人,在七部同时推行,这样比较快。”
“是!”
“那诸多事情都交给梅翁去安排实施,若是有何需要,第一时间来此处。”
“是!”
“羌王,天色不早,已经夜深,我们就先回去了。”拓跋长说道。
出了王殿,拓跋长转身对梅翁说:“羌王没告诉你,之前他在边西想了各种办法最后都以失败告终。”
“无妨。人们太容易相信失败造成的假象,而不相信自己方式方法的错误。容易看见失败,没看见是失败的路已经排除,后面对的路的机率就更大,只需要去试一试去排除。既然羌王之前已经排除了很多错误的路,还请拓跋族长告诉梅翁,便又给羌国子民减少了抵达水草茂盛那天的时间。”
“你自己去【野望阁】翻看就行了,去年关于羌国的所有记录都在左转的第一层书架上。【边西治理录】在第五排,第一到第五本。”
从王殿出来。
梅翁并未睡觉,而是夜灯写信。
“平疆,带着这封信去蜀国,找到我的小友唐锦青。她以前在蜀国有赈灾凿井的经验,请她来帮忙。在来羌国之前,请她顺便帮助我们,推动羌国和蜀国互通有无,以劳力换取粮草和树木一事。”
“是,先生。只是先生,蜀国这么大,弟子如何寻到您哪位神秘的小友。”
“小友说她常去蜀国王城的一处酒楼,叫【百味居】,若是【百味居】寻不到她人,你就去蜀国王城,城东五里外的凹平居。平疆,那处有瘴气毒烟,不要硬闯。这是她留给我的信物,你拿着这个去寻她便是。”
平疆接过锦青几年前和百闻易一起同样游览山川时,在大秦国酒楼对诗赢一瓶花雕酒时,赠送给提点自己的梅翁的一只小竹笛。
“你先去睡吧,明日你同王上所派遣之相邦官,一起出发便是。”
“是,先生。”
伤势已经痊愈,带上姐姐锦心给自己准备的假发的锦青,正在云上阁与白闻易对弈。
秋末,云上阁依旧是一片翠绿,只有一些爬墙的藤萝,黄了叶子。
山下唐门弟子送来两封信。
一封是锦心已经与柳怀言已经到达离狮子山还有两百里的附近的铁炉村。
一封是王城凹平居送来的信件,信封里有一只小竹笛,说是有人拿着竹笛来寻二少主,请求二少主去羌国帮忙。
百闻易从锦青手上拿过两封信件都看了一遍,第二封信让百闻易皱起了眉头。
“锦青,你伤势才愈,实在不便长途跋涉,更何况去羌国那艰苦的荒蛮之地。”
“但是,闻易,荒蛮之地也有黎民扎根啊,也可变成山清水秀,沃野千里,通都大邑啊。”
“黎民哪有你重要,虽然我们往常也到过偏僻蛮荒的地方,但那些蛮荒与羌国的飞沙走石,以血为饮可不同。锦青,这是我们第一次意见不合。”百闻易说道。
“我知道你只是过于担心我,不会发生什么的,你相信我!”
如果锦青能看到未来的话,她一定不会如此时这般笃定,对百闻易说出这番话来。
如果没有自己执意去羌国,她是不是就不会失去他?
也不会有人,不愿千里,放弃一切,留在安居镇,开一家寻常的面店,等着一个人的身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