跪地抱拳,领下西王的军令,陈玉成知晓责任重大,如若这水窦村防线有失,那势必会危及永安城。那里是太平军的根据所在,定然不能让清军占领此处。西王带来的三万太平军皆是精锐部队,眼下尽数归属为陈玉成麾下。
奉命不惜一切代价,务必要将犯境清军剿灭击退,陈玉成先行告退,连忙去部署作战的兵力。穆杰站在身旁,却全然无所作为,西王暼了眼便知晓此中必有端倪,当下记在心中按下不表。萧朝贵已然有了退敌良策,却毫无示意言明。
清军与太平军交战数遭,接连数日也不曾前进半步,陈玉成施展百般计谋,无奈对方主帅乌兰泰是个沙场老将,奇谋良策都难以奈何清军。双方处于僵持的地步,如若有另外一股势力加入,那定会打破这等境地。穆杰所领火头军虽为先锋,始终都未被陈玉成派上战场。
自西王下令之后,陈玉成便为军中统帅,饶是西王坐镇其中,也不曾有任何表明态度。乌兰泰催促战将士卒前进,竟是徒劳无功,反而死伤之数愈发变大。清军在水窦村外安营扎寨,太平军亦是没有懈怠,日夜都在加紧防线的完善。
烛火灯光里,微微的清风吹拂而过,摇曳摆动中照映着乌兰泰的脸庞,手中的军务奏折,犹如雪花般堆积至案桌之上。皱眉扶额,只觉头痛欲裂,适才副将们争论不休,被自己喝止赶出军帐,这才换来片刻安宁。
望着面前的火苗,乌兰泰怔怔地出神,喃喃自语:“自受皇帝重托,南赴此处剿贼,已有数月的工夫。死伤近万员将士,这可如何是好。倘若再没攻破这防线,等到打至永安城时,想必就没有太多的兵甲面对贼军主力了。”
忽地有亲兵跑来禀告,声称水窦村有大军迁移至东面的村落,心头猛然惊愕,立刻展开地图。盯着这地图而目不转睛,顿时惊叹道:“难道要放弃这水窦村防线么?那里有屯聚大量的粮食,怎会再往外撤兵。”
心头狐疑不已,却始终难以想到何故如此。乌兰泰盘算着敌我差距,心头暗想:“难不成他们是另有预谋?如若这是个陷阱,定然不可上当,倘若这是极好的机会,没有丝毫出兵的动静,那定会错失良机。”
亲兵瞧着主帅的神情时而转变,尴尬地缓缓退下,没敢出言打扰他的思绪。乌兰泰歪着头,径自陷入沉思,默默地在心中想着:“莫非是我大军围困太久,让他们无心守住这防线?还是此乃对方的圈套,欲骗我引兵前去,如若真有埋伏,那我大军定然会加大损失的。”
百般思量着眼下的时局,本是个做事豪爽直接的主帅,交战许久而难以决胜,不由得变成了处事优柔寡断之人。虽说清军中死伤无数,不过其斗志仍旧高涨,出兵对战尚有舍生忘死的勇猛拼杀。
认真地坐在位子上审时度势,过了良久的工夫,拍案惊起,其意已决,准备出军攻打水窦村。倘若那里兵力空虚,势必容易攻破,剩下的许多粮草军械,定是会归为自己所有。越想而愈发感到激动,急不可待地召集诸将,命令包围在村落外的各营各部,一齐朝着水窦村正中央进发。
昏黑的月夜天,各自皆是步行而进,卸甲弃盔,全员轻装上阵,极为谨慎小心地行军。乌兰泰身为主帅,也亲自走至队伍最前端,以身作则地前进,竟是让众将士军心大振。悄然靠近水窦村防线的边境,比着手势,招呼将士尽皆上前。
没有丝毫的懈怠大意,愈发向前而行,乌兰泰便是愈发紧张。村庄里没有光亮,漆黑一片而浑身看不清道路。有些副将待要晃动火折照明,被乌兰泰瞧见,忙不迭地伸手夺过那火折,制止住这般行径。
忍住刚要出言的破口大骂,仅是瞪了一眼,径自示意对方不要轻举妄动,断然不能被太平军有所察觉。处处留意,近万名的队伍徐徐而行,竟是全然没有声响。身居其中,清晰听见的仅是些微的喘息声,寂静无声地潜入这村庄之中。
再往前行了数十步,心头闪过想法,猛然间醒悟起来,忙着顿足止步,示意身后诸将众兵不要进军。副将心生疑惑,凑上前望着主帅,轻声询问着:“大人,这里安静得很,看来那些贼兵都没有发觉。再进军些许工夫,想必就会直入村庄内部了,怎么就突然停下来?”
皱眉而仍有顾虑,周遭太过于安静,好似与寻常的动静极为不符。乌兰泰并没有出声回应,环顾四周而忧心忡忡,眉头兀自乱颤,总觉得这等良机来得突然,甚至觉得这般犹如天赐良机,怕是敌军设下的圈套。
主张以静制动的乌兰泰,在这个时候想要回军撤退。正要开口下令,怎知周遭带火利箭满天射来,士卒们招架不住,登时间遍地就都是死伤倒地者。乌兰泰惊愕地叫喊道:“中计了,大家快撤!”
话音刚落,炮火声自身后响起,只听得耳边传来轰隆爆炸的巨响,众将士方才反应过来,转头看向主帅,却见他早已被炮弹击中,登时就倒地昏迷过去。诸将奋力拼杀,把主帅扶起,向村外撤离。冒着满天的枪林弹雨,清军死伤无数,太平军竟是大获全胜。
手持沾染鲜血的长剑,站在高处傲视徐徐撤退的敌军,陈玉成冷哼一声,仿佛这场战事尚未结束。待清军护送着乌兰泰退回军营,早已是不到五六千的人马。正要清点伤员,没想到军营内外喊杀声忽然骤起,炮火竟是比先前还要猛烈许多。
如今军营全然是太平军的囊中之物,而这声东击西的计谋便是陈玉成所设下,竟也能够杀得敌军片甲不留。清兵瞧着军营被占领夺走,主帅又是昏迷不醒,尽数都感到迷茫万分。曾听说这太平军对待降卒皆为宽仁,当下跪地弃械投降者,都是不可计数。
对主帅忠诚拥护,拼死带着乌兰泰向安全地带转移,骑着战马望后方接连奔驰,逐渐地摆脱追赶的贼军,方才稍有喘息休息的机会。乌兰泰首战失利,更是惨遭炮击,眼下尚且昏迷不醒,众将士也都不知所措起来。
虎口逃生的将士们尽皆汗流浃背,清点剩余人数之后,统统感到难以置信。当时斗志昂扬的清军总共有三万兵力,眼下却是不剩千余士卒,如此大败可谓是乌兰泰统兵以来,从未遇见过的困境。
在军医大夫好不容易的精心照料下,乌兰泰的伤势日益好转,意识也逐渐清醒过来。得知惨败的消息后,沉默了大半日的时辰,坐在卧榻之上怔怔出神,诸将百般劝解后也不肯进食饮水。等到日落西山之际,眼眶中流转着悔恨懊恼的泪珠,长叹一声,这才有了些微的反应。
副将抱拳劝说道:“大人,胜败乃兵家常事,先前是咱们轻视这贼军的实力,让他们钻了空子。咱们兵多将广,再从别处调集人马,重新回到这里,与其决一死战。”乌兰泰纵横湖广沙场数十年,何曾受过如此耻辱,当下已然是心灰意冷,早就无力再起兵出战。
听得对方的百般言语劝解,全然不为所动,好似没有听见一般,兀自坐在卧榻上,透过空荡的窗口,望向蔚蓝的天际。副将们来回劝说,都是丝毫不起作用,没有办法之后,也都只有摇头轻叹,无奈之下也只能让其自己了却心事。
生怕主帅会自寻短见,便把屋里的所有利器兵刃,统统收起放置在外头,每日都有将士轮番照料,就是要顾全到主帅的安危,务必要保证三军作战之心不能丧失殆尽。乌兰泰也都瞧在眼里,当下轻叹道:“你们何必如此,我没有那么脆弱,只是忧心国事而感伤死难的弟兄们,让我再冷静些时日罢。”
见乌兰泰如是说,也没有太过于紧张,照料人数的部署依旧,只是没像从前那般处处留意小心,对主帅的照料也变得愈发精细起来。数日之后,清军驻守的小村庄里出现粮草紧缺的困境,这里并非是太平军的势力所在,故此对清兵也没有过多的敌意。
这里的百姓们不知晓太平军与清兵的差别,只是不想着家乡惨遭战火毁坏,尽皆献粮进菜,用以供给清军的日常所需。察觉出时局态势愈发严重,乌兰泰那般悲痛欲绝的心绪慢慢地藏匿起来,让将士们重新看到了精神抖擞且容光焕发的主帅,军心不由得顿时振奋难已。
铺展开原来的地图,乌兰泰找回了先前的态度,认真地投入备战之中。下令吩咐周遭城池出兵援助,共同讨贼伐寇,以便早日收复失地。副将们瞧着主帅态度转变,尽皆士气振奋,共同努力着进攻大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