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一边期望着有人发现自己正遭遇危机,一边左顾右盼,在这陌生之地找到出路。
却没注意到这样到处乱窜只会成为攻击目标。
从斜上而下的绿色光柱打在艾尔斯胸口,他一瞬间以为自己会死,但这道绿色灵光只是化为球体包围着艾尔斯。
虽然没有造成任何伤害,却也足以让红发少年吓个半死,摸着胸口喘大气,确认没有受伤后才注意到穿着白袍的男人正拿着魔杖,在仓库屋顶上睥睨着自己。
艾尔斯连滚带爬地在巷弄间乱窜,宛如一隻焦急的小动物,有洞就钻。
有了之前在港区追逐的经验,他这次记取教训,就算是塞满货箱的防火巷也毫不犹豫的从上爬过,然而越是乱走,就越不知道自己在哪,不但路径大小参差不齐,死巷子也多,甚至连路牌都找不到,只能从一个个仓库门牌上知道这里属於哪个船队。
艾尔斯心里不禁抱怨起为何规划得如此不完善,却没注意到自己走进了死路。
“怎么会!”眼前跟左右两侧都立着不同仓库的石墙,除了垃圾以外没有任何东西,更别说是人。
不过既然没人看到,就不用担心使用传送法术会被发现。
艾尔斯抬起双手,一边咏唱起咒语一边建立灵光之环,準备在法术完成时瞬间穿越到目的地。
然而他却宛如撞在一面坚硬的墙壁上,反作用力让艾尔斯重重向后仰。
“咦!不会吧!不可能!”他重新爬起身,伸手探向传送环。
在指尖触碰到魔法的前一刻,包围艾尔斯的绿色光罩先发出剧烈灵光,接着化为坚硬墙壁妨碍行动。
不论他怎么尝试,那片绿色光壁都挡在身前,直到传送法术时间结束,艾尔斯才绝望地跪座在地。
如今魔法移动失败,物理移动又被封锁,更别说飞行离开,不但有被目击的风险,还有可能成为箭靶。
“弗罗克叔叔!弗罗克叔叔!快点快点!拜託!快点!”艾尔斯急得滴出眼泪,声音颤抖到连自己都听不清楚。
他从来没像现在这么希望弗罗克在身边。
回想起来,在传送门之战的那天晚上,自己便与弗罗克缔下契约。
几天后,艾尔斯知道西比奥永远离他而去,填补这块空缺的便是弗罗克,儘管他总是对艾尔斯恶言相向,可是当自己遇到危险,第一个帮忙的也总是弗罗克。
虽然他老是说“如果不是那该死的契约,谁想理你这臭小鬼。”,但艾尔斯知道这不是他的真心话。
“契约……契约……对!”
卡蜜拉妈妈曾经说过,契约不只可以“命令”,更可以“召唤”,缔下契约后,就算是无底深渊最伟大的恶魔王子也无法违抗,不管用什么方法都得立刻赶到身边。
铁靴行走在石板上的声音突然出现在隔壁街道,吓得艾尔斯差点叫出来。
平名百姓绝不可能没事穿戴铁製鞋,所以声音来源必定是武装战士。
“我得……赶快……赶快……”艾尔斯从法术材料包中拿出墨水瓶,直接用食指沾湿在地上书写。
一连串由炼狱文字所构成的环。
“快点……快点……快点……”随着脚步声越来越近,红发少年飞快书写,但无法抑制泪珠滴落。
鏘。
最后一声落在死巷子前。
艾尔斯抬头,绝望地看着巷口之人。
两名圣武士。
“这里是天界犬,已经找到目标,你可以定位我。”其中一人对着手中戒指说话。
另外一人熟练地拔出武器架好盾牌,身形背光显得格外可怕,手中白铁反射夕阳餘暉,一步步朝艾尔斯前进。
“不要……拜託……”艾尔斯仰头呢喃着,他不知道自己竟然会下意识向人求饶。
“这就是卓恩家族的孩子吗?”圣武士并不打算停下行动。
“喂!我们的任务是活捉!”对着戒指说话的男人突然吼道。
“打倒恶魔是我们的天职!谁也不能阻止我行使正义之剑!”靠近艾尔斯的圣武士高举武器,愤怒不可自己。
经歷了冒险,体验在生死中挣扎,但因为对手是怪物,艾尔斯可以不用顾忌地战斗,但如今对手是人类,又是能置他於死地的天敌,打了不但毫无胜算,不打又难以脱逃,可以说坐以待毙。
“弗罗克叔叔!”
艾尔斯放声哭喊。
“向叔叔求救?傻小子……没人会救一个像你这样的恶魔。”
想到自己将见不到家人,朋友,艾尔斯再也无法忍耐,一边低头用双手袖口抹着泪珠一边嚎啕大哭。
“是吗?”
这句话声音尖锐沙哑,不属於在场任何一“人”,彷彿来自三百呎高空,令所有人停下动作。
最先察觉的是艾尔斯,因为他认得这语气--讽刺又带着轻蔑。
“在上面!”拔出武器的圣武士高喊,将手中盾牌上举準备战斗。
然而这根本不足以对抗即将到来的东西。
庞然大物从天而降,宛如坠地流星,直接将盾牌与人压的支离破碎,连石头地板也以落点为圆心爆出半径二十呎的散射状裂痕,甚至延伸到墙上,顿时鲜血喷洒四溅,冲击力完全超乎艾尔斯想像,表情除了呆滞还是呆滞。
虽然与弗罗克同名,但落下的不是秃鹰,而是一头身高十呎的怪物,畸形男性的身躯上长着细长柔软的脖子,最后连到秃鹰脑袋,他全身覆盖蓝黑色羽毛,拥有一条扭曲如蛇的尾巴,双足厚实的大腿与纤细的小腿有如巨龙,巨大脚掌狠狠的将那名圣武士连着盔甲与地面融为一体,但这些都不是最令人生畏的部分。
这头怪物羽翼大张,彷彿遮蔽了天空,两臂长过膝盖,而且手掌极大,附带三隻能开膛剖肚的利爪。
弗罗克拎起人类尸体。
“你真聪明,确实没“人”会来救他。”
说完后如垃圾般甩在墙上,成为真正的肉酱。
“恶魔!我以培罗之名驱逐你!”
另一名圣武士拔出武器直指弗罗克,声音毫无恐惧,坚定且雄浑有力。
弗罗克睥睨对手,彷彿看着微不足道的虫子。
“受死吧!”圣武士立定即跑,摆出标準持剑冲锋姿态。
但还没到长剑所及距离,恶魔的尾巴已经拦腰打中圣武士,将他撞向一旁的石墙,连带破坏整个仓库,跌落在木箱装载的乾货间,肢体不正常扭曲,没死也去了半条命。
“垃圾。”
恶魔说这句话时并非看向在场任何一人,而是另一侧仓库的屋顶上。
“这不……!”
陌生男性声音来自弗罗克所看的方向,他话没说完,恶魔已挥动长臂抓向空无一人的位置。
巨掌中传来人类挣扎的触感,恶魔满意地奸笑。
“欺负弱小……看来善神的走狗也不过如此……”
“强词夺理!恶魔!”隐形男人反驳道。
弗罗克冷笑一声,用不屑的眼神看着掌中猎物。
“听好了,培罗的奴隶。”
“如同谁也没办法阻止你们行善,那么谁也无法阻止我们行恶……”
“恶魔!退散吧!”虽然艾尔斯看不到,但隐形男人这句话确实字字入耳。
光芒射向弗罗克,化为一道包覆恶魔的巨大球体,灵光逐渐缩小,彷彿将对方压成一颗圆球。
但弗罗克只是双翼一张,便将魔法彻底击溃。
“呵呵……勇敢的人类……有最美味的灵魂……”
恶魔伸出细长舌头在坚硬的喙旁舔了舔,準备大快朵颐。
“不行!”看着这一切,艾尔斯立刻出声阻止。
弗罗克望向红发少年。
“把他放下!”
艾尔斯再次大吼,目光坚定,彷彿不是刚才软弱无助的小孩。
“哼……”
恶魔瞇起眼睛看着身高不到自己一半的小家伙,但红发少年眼神坚定不移,完全不打算退让。
“喏啊--!”弗罗克突然猛烈咆啸,随着怒吼奋力将手中看不见的家伙扔向库瑞萨尔大港,几秒后响起落水声。
眼见弗罗克放弃原本要进行的邪恶行为,艾尔斯松了口气。
“谢谢你……弗……”
他话没说完,弗罗克便以沙哑的声音嘶吼。
“我不认识你!臭小鬼!真是浪费我时间!”
语毕,恶魔便以炼狱语咏唱咒文,下一刻消失在巨大白光中。
不知是施法者远离自己还是什么原因,艾尔斯身上的绿色灵光逐渐淡化。
港区再次恢復寂静。
若说第一次任务实习让他见识真正的战斗,那么今天所看到的便是屠杀,压倒性力量带来的可怕结果。
化为肉饼的尸体,瘫软在破碎仓库中不自然扭曲的圣武士,看着这些残骸,艾尔斯不禁作呕,他赶紧摀住嘴,不让翻腾胃液脱口而出。
兇手是亲爱的弗罗克叔叔。
艾尔斯从来没见过弗罗克如此兇残,两击便让恶魔的天敌化为肉块,不禁吓得连站都站不起来,花了几秒才稳定情绪,控制住自己的双腿。
艾尔斯顾不及跨下是冷汗还是什么其他令人害羞的东西,只想赶快离开此地。
“……别走……”
破碎仓库中的圣武士一息尚存,儘管满脸是血,眼神中仍带着憎恶,彷彿不共戴天,誓要生吞活剥才能洩恨。
委屈、憎恨、难过……各种负面情绪瞬间撕扯艾尔斯幼小的心灵,他低下头,即便满腹委屈也努力忍住泪水,转身朝家的方向跑去。
可是双眼早已模糊,看不清道路。
Chapter19来到深处的恐惧
艾尔斯没什么食欲,纵使满桌美味菜餚也勾不起他的兴趣。
“怎么?生理期来啦?”特尔斯开玩笑的说词引来贝儿怒目,只好露出歉意,表示他只是想让宝贝儿子恢復活力而已。
以往红发少年都会立刻羞着脸大喊“我是男的!”,但如今只是双眼无神地盯着烤羊排。
他没有把傍晚的事情告诉父母,因为如果说了,可能连父亲都会反对继续在法师学院上课。
但仔细想想,如果光明圣諭真要杀人,在第一次攻击时就应该使用能击毙自己的魔法,而不是阻挡传送的咒语;倘若目标是抓人,直接走进法师学院便是,不但可以大方揭穿自己,更能让父亲没台阶下,然而他们却没有这么做,代表别有意图。
既然如此,那好好利用这一点继续享受学校生活也并非不可。
只是那名圣武士的眼神让他很在意,这辈子明明没做什么坏事,为什么要遭受这种对待,只因为自己是恶魔混血儿?
“是那个菲芙啦,总是戏弄艾尔斯。”容千景看气氛不对连忙解释。
“菲芙……依丝的女儿吗?真想不到……”特尔斯从卡蜜拉手中接过餐盘。
“爸你认识?”容千景帮忙摆上刀叉。
“以前共事过几次,晚上我写信叫她管好自己的宝贝女儿。”中年大叔故意装作生气的模样。
“不用……”
艾尔斯难得回话,其他人都等着他继续说。
“我身体不舒服……先去休息……”
他知道这样对不起準备一桌丰盛料理的卡蜜拉妈妈,可是真的吃不下任何东西,哪怕即使吞下任何一点,也会因为想起傍晚的战斗而吐满地。
艾尔斯刻意迴避所有亲友,独自一人走上楼梯,反锁门扣,待在没有任何照明的房间,将自己裹在棉被里紧闭双眼。
他觉得圣武士好可怕,恶魔也好可怕,如果这是一场恶梦,那么现在就醒来吧。
不知是神经紧绷过头,还是长途跋涉的疲惫,亦或是温暖床舖的魔力,红发少年今天入睡得特别快。
在梦里,他悠然立於王座前,背后墙壁上垂掛着着各种尸体残骸,每一具都受到强大外力撕扯而破烂不堪,说明着“这就是与我为敌的下场”。
宽敞揭见厅中站满恶魔混血儿,从外型可以看出并非每个人都来自人形父母,有些根本就是十足的怪物,就像身旁高大的弗罗克。
两扇大门哐噹一声打开,半恶魔军队压着人犯,在众人欢呼中进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