莲降说着，闭上了眼睛，浓长的眼睫微微颤动着，他的脑海里闪过许多画面，闪过许多人。

战场无情，刀枪无眼，可有些人却在战争以后久久地刻在他的心里，他从未刻意记着他们，可他们就是在那里。

很多人是他欣赏敬重的，可最后却死在了他的手里。

莲降微微皱起眉，有些午夜梦回才会找到他的噩梦趁着回忆一把揪住了他，把他往更黑暗的地方拖。

一只小手就在这个时候覆在他冰凉的手上。

莲降猛地睁开眼，从清醒的梦魇里挣扎出来。

“好。”

叶酒儿点头，她虽然不能完全理解莲降此时在想什么，为什么会这么想，但她却从他的声音里听出了前所未有的疲倦，甚至还有一些脆弱。

她想起三年前她跟着老头去恶菩山，那一路听到的有关莲降的各种传言，无不是血腥残暴的，她能想象得到，他在战场上有多杀伐果决，杀人如麻。可在冷酷的背后，他或许也在迷惘和仿徨，他或许也会质疑自己杀死的人是否该死，或许也会后悔。

听到他说应该还一些给他枪下的亡魂，她彻底确定了，莲降杀人并不是毫无负担的。

再结合大沥这些年乱成一团的政治关系，还有他那位病弱，却好像又藏着很多秘密的父皇来看，被派上战场的莲降很可能是被某些人利用操纵了。

这对莲降的打击应该是致命的，本以为抛头颅洒热血是在捍卫家园守护大沥，但随着时间推移，某些秘密浮出水面，某些人的面具被撕开，原本的信仰可能一开始就是假的。

叶酒儿握住莲降像雪一样冰凉的手指：“七爷，你是不是很难过？”

莲降茫然地看着眼前的黑暗，下意识想要否定，但是，也不知道为什么，他竟然鬼使神差地轻轻应了一声，承认了他此刻的脆弱。

叶酒儿也有点惊讶，莲降在所有人面前都是像一块铁板一样，冰冷而坚硬，她还以为他又会死鸭子嘴硬。

愣了一会，叶酒儿像个小毛毛虫一样拱着拱着贴近莲降，然后抱住了平躺着的莲降：“没事，有我陪着七爷呐。”

莲降有些困惑，为什么在这个四处漏风的破屋子里，小和尚还是像个小暖炉一样热乎乎的，当她环住他的时候，那股暖流让他都有些抵抗不住。

“七爷从今天开始可以随便难过了。”叶酒儿把脑袋靠在莲降的肩上，他很乖，由着她抱着一动不动的，像一棵树，而她就像一只在安慰树的小猴子，叶酒儿被自己的想象逗乐了，微微弯唇，带着笑意接着说，“以后我都会陪着你，陪你一辈子。”

莲降轻轻眨眼，她没有替他辩驳，说那些人的死不怪他，也没有让他放下，忘记那些人。

她说，他可以难过，她会陪着他……

莲降闭上眼，伸手将小和尚抱住。

她的身子小小的，却暖得匪夷所思。

“嫁给我。”他轻轻地在她耳边说。

他不会把这颗小太阳放走。

他要把她留在身边。

一辈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