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有。”莲降回答得很自然,好像这个困扰了叶酒儿很久很久的问题,答案本就这么简单明确,“无论叶家是什么样,你就是你。”他略微用力地按了按叶酒儿的小脑袋,“再说你那时候才多大,这些事情也不是你能掺和得了的。”
“因为你觉得我是无辜的,所以三年前你愿意帮我?”叶酒儿有点不确定,莲降的确正直,但不是那种好心泛滥的人,他只是将是非黑白分得很清楚,并愿意用行动支持善,惩戒恶。这不代表他会因为她是无辜的,就花那么大的心思救下她的命。
所以,她一直以来都很奇怪,三年前,她和莲降不过萍水相逢,他为何要帮她。
“我没那么好心,当时,莲晨跟在我身边,祁公公又在派人到处打听你的消息。如果你死了,或者说,让他们以为你死了,叶家的秘密就只有我一个人知道了。”修长的手指将叶酒儿的帽子挑起来一点,用指尖卷着她的短发,突然倾身,像是咬叶酒儿耳朵一样轻轻呵气,“我是不是很坏?”
叶酒儿脸烧起来,这个男人平时禁欲正经得不行,原来内里还挺会撩人的。
略微侧开脸,努力将思绪稳定在她想要问的事情上:“但是,后来我走了,你也没有找我啊。”
莲降轻轻笑了一声:“小混蛋,你那是走?”捏了捏叶酒儿的脸颊,“跟兔子跑得一样快吧?”
叶酒儿皱眉,他这是仗着她夜视没他好,使劲占她便宜,轻轻推了他一下:“回答我的问题啊。”
莲降顺势把她的手握进自己的手心里,像个小孩一样好奇地捏来捏去,小和尚的骨架真细,真小,这手又小又软,好像一不留神就能给捏碎了。
脑袋里想着男人和女人为何有那么多不同,有些心不在焉地回着:“你一天之内失去了所有家人,还搞得浑身恶臭,实在可怜。我心想,能跑那就是你的造化,再说利用一个孩子也没什么意思……”
叶酒儿又听见他说她臭,好像那段她觉得还挺温馨的回忆在他那就是臭烘烘的,气得抠了一下他的手心:“不要再说我臭了!”
莲降垂眸一下,若是有光照亮他,说这一笑倾国也不过分,他的语气柔得不可思议:“好好好,不说不说。”
叶酒儿被他的温柔吓傻了,接着又觉得毛骨悚然:“你你你你别这么说话……有点吓人……”
“那你要我怎么说话?”莲降又恢复了懒洋洋的语调,用手戳了戳叶酒儿的脸,觉得小和尚全身上下都那么好玩,如果有一个像小和尚的娃娃,他这个大老爷们也可以抱着玩上几天,“嗯?”
“就像你以前,在高台上的时候……”叶酒儿现在回忆起那时候莲降被她烦得恨不得从高台跳下去一了百了就想笑,“那时候,你可凶了。动不动就叫我起开,闭嘴,滚下去。”
莲降也想起那时,他眼不能见,就能听着小和尚像个蚊子似的在他耳边嗡嗡叫,这只蚊子赶不走,打不死,一个没注意,就被她咬上一口,吸走一大口血……
那时候他是真的要被这个讨厌鬼烦死了。
可就是那么烦,恨不得一巴掌扇飞小和尚,但他还是留了下来,放弃了原先的,更加保险,更加舒适的计划,跟这个小和尚一起下了高台。
而且,更奇怪的是,那时候,他还不知道小和尚是个小丫头……
“七爷,您不会是那个时候就喜欢我了吧?”叶酒儿突然也想到这个问题了,“那个时候,您还不知道我是女孩呢。”她品味着这个信息,山路十八弯地哦了一声。
“怪叫什么?”莲降黑了脸,在叶酒儿额头上敲了一下,“那时候怎么会喜欢你,烦你还来不及……”
“可是我听顾全哥说,你们本来是有制定好的计划,他会带人把你从高台带走,然后去别的地方休养生息,准备东山再起……”叶酒儿眨巴着眼睛,这个问题太好玩了,她都顾不上被打疼的脑门了,眼睛亮晶晶地望着越来越不自在的莲降,“七爷没走,不是因为我么?”
“当然不是因为你。”莲降又变回凶巴巴的样子,“我就是不愿意走了,不行么?”
“行!”叶酒儿笑眯眯地点头,“七爷想做什么,想喜欢什么,什么都行。”
莲降突然觉得她一点也不好玩了,很讨厌!很讨厌!
把脸一别,准备休息,休息之前不忘赶人:“明天不许跟着我。”
“本来也没打算跟着你。”叶酒儿往前爬了爬,也找了一块干净的稻草躺了下来,“我还得给刘全他们看病呢,才没时间跟着你。”
莲降被她噎得死死的,静了一会,才又开口:“也不许耍小聪明。”
他只说了一半,完整的意思是,不许她耍小聪明,让万枯岛的人放过他。
有彭沉在,万枯岛的人不会要他的性命,那让他们折腾折腾他,还可以转移他们的注意,这是一件好事。
就算莲降只说了一半,叶酒儿还是明白了他的意思。
枕着手,望着莲降睡着的地方,很认真地说:“那些人的都是乡野村夫,我真的很担心他们做出什么过分的事情。”设计这个陷阱的人不会要他的命,换一种说法就是,只要万枯岛的人不把莲降弄死,他们做什么都不会有人拦着。万枯岛的人现在已经疯狂了,贫穷,邪症,已经把他们的恨意激发到最强烈,谁都不敢说,在这种恨意的催化下,他们会怎么折磨莲降。
“我杀过那么多人,即便从未心存恶念,但是也不敢保证,在我抢下死去的人都是罪该万死的人。”莲降轻轻地说,“或许,是应该还一些给他们。”
随着长大,他才慢慢明白,有时候敌对的两方,并不一定都是善恶分明,有些时候,甚至大多时候,只是立场的不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