穆葭心思一动:“有人利用邗沟搜刮银两?”
苏良锦冷笑道:“搜刮银两?葭儿,你这说法怕是不准确,敢逮着国库吸血,而且还一吸好些年的,那可不是搜刮银两这么简单,那是大盗窃国!”
“大盗窃国?”穆葭一怔,随即整个人都愣住了,在联系刚才苏良锦提到的诸位皇子,还有什么不明白的?一时间,只觉得遍体生寒。
是啊,什么人敢逮着国库吸血?什么人的权势大到能够只手遮天?
可不就是那起子凤子龙孙吗?
想要借着邗沟来贪墨国库的银子,必得有户部的支持,这事儿发生在江淮,所以还得有能力让江淮官场集体闭嘴……甚至是全部做他们这些吸血蚂蟥的爪牙帮凶,这就势必要有吏部的支持,还有修河堤这事儿,那么工部也跑不了……
所以,这些大盗窃国的凤子龙孙,有太子,有二皇子,还有六皇子。
从前二皇子没有夺嫡之意,万岁爷也半点没有支持他的意思,所以太子跟二皇子还能同心合力地在江淮的地界儿上借着邗沟敛财,但是如今,二皇子粉墨登场,这两厢的合作自然是进行不下去了,所以江淮那边应该早就乱起来了……
而就在这个时候,封远图却让敬成栋给卷了进去,结局不管是万岁爷想要对哪位皇子下手,而敬成栋无疑会成为这些皇子们的眼中钉肉中刺,日后不管是哪位皇子登基为皇,敬成栋、敬府的处境都是可想而知。
所以,封远图是一早就打算好了,为了防止穆府长房、苏府还有敬府联手抱团,所以便就先挑了根基最浅的敬府下手,利用敬成栋、敬府收拾那些吸血蚂蟥,在物尽其用之后,然后由着敬府悲剧收场。
至于苏府,只有一个年过七旬、病体支离、膝下无出的老相爷,封远图的确不甚担心,而且对苏府这样的百年世家下手,实在连累圣名,倒是敬府根基最浅,敬子昂那样的一根筋儿平时就没少遭人恨,灭了也就灭了。
说起来,封远图倒还真是最看重穆昇,所以他不惜牺牲敬府,来换穆昇一个初来乍到、只能忠心耿耿,说不定到时候,万岁爷还会开恩,给她这个穆氏女指了一位皇子,让穆府长房高攀皇室,更是对万岁爷感激涕零,更加地忠心事主。
想到此处,穆葭忍不住冷笑了出来:“万岁爷可真真是好狠心,姑父跟大表兄那样的忠臣,他竟然也忍心算计,倒是还真难为他为我们穆氏长房做打算,铺好了这么一条坦途,只不过我们穆府长房的人断断不会踩着亲人的血往上爬!”
她这样的激烈反应,原在苏良锦的意料之中,穆葭一直都是个重感情的,这是苏良锦了解的,可是此刻看着她气得都要炸了的模样,苏良锦还是倍感欣慰,她年纪大了,身子也不好,还不知道能活多久呢,如今,除了想染阿绮好好儿活下去之外,她最大的心愿,便就是想让穆府长房跟敬府相互扶持、荣辱与共。
她对不起穆敏跟穆昇这两个孩子,却难为他们是姐弟情深的,只是多少亲情感情在权势在压力下面,会消弭殆尽?甚至是反目成仇?她活得久了,也见得多了,所以不是没有担心。
但是她现在不担心了,她知道只要有这个小丫头在,她担心的事情就一定不会发生。
穆葭生了半天的气,好不容易才缓了下来,她又坐回了苏良锦的身边,顿了顿,她有些迟疑地跟苏良锦开口:“祖母,不知舅姥爷那边可有什么……应对之策吗?”
其实,她心里已经想到了应对之策,只是她的法子只怕苏良锦不会认同,所以就只能暂时摁着不说,想先听听苏良锦是个什么意思。
苏良锦抿了口茶,然后缓声道:“兄长的意思是一味儿容忍下去,终究不是个办法,只能由着被万岁爷算计打压,所以兄长觉得,咱们应该改变以往的既定策略。”
穆葭心头一跳,以往什么既定策略?自然是永不站队的既定策略!
苏府是出了名的从不站队,也是因此,才能传承百年一直稳稳当当,而受苏府的影响,穆府长房跟敬府也是从不战队,这也是穆昇得封远图青眼的原因,也是敬成栋能被提拔为御林军副统领的原因。
从不站队,是臣子对天子绝对忠心的表现,但是现在即便如此,还是不能打消天子对臣子的疑心,甚至还要遭受天子的算计,惨遭屠灭,既然如此,又何必还要继续下去?!
果然,苏良锦接着道:“我也是这样想的,虽然有道是君叫臣死臣不得不死,可是却也得分个死法儿,若是能死得其所,我也不介意让敬府名垂千古,可若是死得不值,死得窝囊难堪的话,那还讲哪门子的君臣之道?”
穆葭简直是大喜过望:“祖母,您跟舅姥爷真不愧是苏府儿女,百年苏府养出来的儿女,就该是这般恩怨分明、大气做派!孙女佩服!”
一边说着,穆葭一边还忙不迭起身给苏良锦作揖,引得苏良锦又笑个不停,伸手捏着穆葭的脸颊,笑骂道:“你这个促狭的小妮子,胆敢取笑到祖母头上来了!真是胆大包天!”
“哪里是取笑?人家分明是赞美!赞美!”穆葭辩驳着,顺从地又伏在了苏良锦腿上,歪着头问道,“祖母,您说的这些我都明白了,等到爹娘抵京,合适的时候,我会透露给他们,您放心,我有把握说服爹爹,而且我相信爹爹跟大姑母的感情,爹爹不是个只认前途不认亲人的冷血之人,您尽管放心就是。”
这事儿得穆昇拍板同意了,苏府跟敬府那边才能统一行动,苏府的人不便跟穆昇直接接触,苏良锦亦不肯跟穆昇亲近,又不想命令穆昇,所以就只能通过穆葭来让他了解目前的形势,这也是苏良锦今天让穆葭回来的原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