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谁说不是?我刚才听了也是这么个想法,”柳南芸也嗤笑道,一边抿了口茶,一边又道,“对了,刚才送葭儿回房的路上,听葭儿提了一嘴佟淑清,说是佟淑清跟卧龙寺和尚的丑事传得满天飞,穆增临死前还弄死了佟淑清,把人随便裹了条草席连着一纸休书把人丢回给了佟府,结果没过多少功夫,穆增就咽气了,啧啧啧,依我看啊,穆增这是被活活给气死的,真真是天道轮回,报应不爽。”
“是啊,他早该遭报应了,多活了这么多年,真是便宜他了。”苏良锦缓声道,一边目光沉沉看着窗外,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柳南芸见她半晌无语,心里忍不住有些忐忑,她不知道苏良锦在想什么,是在怨恨穆增吗?还是在追忆跟穆增的……那些还算美好的过往?
穆增毕竟是苏良锦曾经的夫君,更是苏良锦最初爱上的人,这个让苏良锦又爱又恨的男人,曾经一度占据苏良锦的所有喜怒哀乐,这让柳南芸很难不在意,也很难不忐忑。
她不知道,如今在苏良锦心里,穆增是个什么样的存在,她知道苏良锦早就不爱穆增了,也知道苏良锦恨透了穆增,但是,这不是她想看到的,她要的是,苏良锦心里压根儿就没有这么个人,苏良锦的情绪不会再因为这个人受到任何影响。
她知道自己这样有些不可理喻,但是她就是忍不住啊,她喜欢苏良锦,喜欢得如痴如狂,她没办法做到不去胡思乱想,即便穆增已经死了。
柳南芸到底忍不住了,小声询问:“姐姐,你在想什么呢?”
“阿绮,你听,是雪化的声音,”苏良锦冲着窗户扬了扬下巴,一边伸手握住了柳南芸的手,含笑道,“真是奇怪,我耳背这么厉害,竟还能听到雪化的声音。”
柳南芸看着苏良锦脸上温柔的笑,原本酸楚不安的一颗心,忽然就柔软了下来,她柔声道:“看来春天要到了,姐姐高兴呢。”
“是啊,这么长的冬天总算是熬过去了,春天好,春暖花开的,等到春风起了,天气转暖了,我又能去院儿里看你荡秋天了,”苏良锦柔声道,不知想起什么来了,忽然笑出了声,“阿绮,还记得你头一次荡秋千吗?”
“记得,当时我吓得大哭,搞得姐姐哭笑不得,后来姐姐不敢再让我荡秋千,但是我却喜欢上了荡秋千,总偷偷摸摸地荡秋千,被姐姐发现了,姐姐还取笑我来着,不过从那之后,姐姐总会跟我一道荡秋千了,”柳南芸也跟着笑,脱了鞋也上了床,拥着苏良锦一道靠在软枕上说话,“姐姐,阿绮还想跟你一起荡秋千呢。”
甚少撒娇的情人,忽然撒气了娇,这让苏良锦心情大好,一边凑过去亲了亲柳南芸白皙的脸颊,一边点头答应:“好,姐姐答应你。”
“真的?那我赶明儿就让老张叔过来修一修秋千架,过了这一冬,秋千架肯定要换新绳了,”柳南芸喜不自禁,环着苏良锦的肩膀,一边兴奋地计划着,“还得把秋千给做大一点儿,宽一点儿,还得有个扶手靠背,到时候姐姐坐上去也能稳一点,咱们还能跟从前一样,一起荡……”
柳南芸的声音戛然而止,颈窝一沉,耳畔传来一声声轻轻地呼吸,苏良锦睡着了。
柳南芸不敢再出声,生怕惊醒了苏良锦,她低着头看着枕在自己颈窝、安心睡去的人,一颗心柔软踏实得不成样子,这样的夜,她过一辈子都过不够,这样的人,她爱一辈子也不会觉得腻。
她凑过去,红唇印在那满头华发上:“姐姐,我爱你。”
……
翌日。
穆葭不能再西槐别院多待,晨起去后院儿给苏良锦请安,又陪苏良锦用了早饭之后,便就匆匆要赶回穆府,自然这趟回西槐别院是得一道把敬成梁给带回去的,只是打昨儿晚上到现在,穆葭还没瞧见敬成梁人影。
“碧乔,你去二公子房中看看,若是二公子还没起来,你去把人叫醒。”穆葭吩咐道。
“是,奴婢这就过去。”碧乔领命匆匆过去。
穆葭先回了西跨院儿,结果甫一进房,就发现房中多了个人。
“你什么时候来的?”瞧着正装模作样坐在书桌前翻书的封予山,穆葭又惊又喜,“你怎么知道我人在西槐别院?”
封予山当然知道,毕竟有安郡王府的暗卫时时跟着穆葭,自然穆葭也知道,只是一时没想起来,封予山也没回答,倒是对手中的那本书,似是很感兴趣,对着穆葭扬了扬手中的书,笑问道:“没想到大小姐也好才子佳人这一口。”
穆葭瞥了他手中的那本《牡丹亭》,心里难免有点儿难为情,这书虽算不上淫词浪曲,但如今这世道,本该一门心思研究《女论语》的豪门贵女却被逮到竟看这种闺阁禁书,还被抓了个现行,这当然不算是什么光彩事儿。
不过难为情也就是那么一瞬间的事儿,要是此时换做是穆长风或者是敬成栋,穆葭肯定免不了会觉得面上无光,但若是封予山的话……还真不会,非但不会,还会觉得挺有意思,这大概就是所谓闺房之乐吧。
穆葭也装模作样坐了过去,指着那本《牡丹亭》,挑着眉问封予山:“看来王爷平时是没少看才子佳人啊。”
封予山笑着摇摇头:“还真没有,就这本也是刚刚顺手翻了翻。”
“那王爷觉得这本书怎么样?”穆葭含笑问,一边倒了杯茶,给封予山递过去。
封予山还真认认真真想了想,然后点点头道:“我觉得不错,不是个俗套故事,只是没想到你会看这种书。”
握着茶壶的手一顿,茶水溢出少许来,穆葭随即放下了茶壶,随手取出帕子擦了擦桌子上的茶水,然后缓声问道:“王爷怎么看这书中……离魂这种事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