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是八月的一个午后,阳光极好,风也清和。午睡的时辰已过了许久,庄云木却迟迟赖在床上,不肯起身。倒不是有多困倦,只是犯懒罢了。
她的贴身丫鬟晚秋,搬了张凳子坐到了她的床前,一脸担忧,“小姐,你快些起来罢,待会江老先生又要怪罪了。”
“没事的晚秋,师父这儿日忙着呢,他不会发现的。”
庄云木抓着被子,将脸半遮住,呆呆的望着头顶的床幔。
她想凤沂郡了。
也想娘亲。
今日是她的生辰。
往年娘亲还在的时候,都会在这日清晨,为她置一身新衣,亲手为她下一碗寿面,寿面上撒着葱花芫荽,插两筷子鸡枞油,十分美味。
娘亲死后,庄云木再也没吃过这么好吃的面条。也没人会记得她的生辰。
她将被子往上拽了些,盖住了整个脸。
“小姐,起吧。”
晚秋又唤了声。
“就起。”
庄云木带着鼻音回应道。
“小云木?”
这时有人敲门,很是焦急,像青迟姐姐。
“完了!定是江老先生发现了!”
晚秋有些无措。
李青迟又敲了两下,见没人应,便推开了门。
晚秋一脸忐忑的望着李青迟,“青迟姐姐。”
李青迟点了下头,走到床前拉开了遮着庄云木的被子。
庄云木红着眼眶,躲闪不及,便坐起身,垂着头,妄图用头发挡住脸。
李青迟长庄云木两岁,平日里对她很是照拂,本是有急事,这下看她这幅模样,便放缓了语气,“云木,不舒服吗?”
庄云木摇头。
“那先起来,师父要见你。你这几日去采药可是闯了什么祸事?”
“啊?”庄云木抬起头来,望着李青迟,“我没有闯什么祸。”
李青迟松了口气,“没有便好。起来与我去说清楚。”
庄云木下床“青迟姐姐,是怎么了?”
“你平日里都和顾采采去采药,可遇上了什么旁的事没有?”
“并未遇见什么旁的事,青迟姐姐。”
李青迟望着她,“顾采采说你违了无稽台的规矩,在后山偷偷救了人。现下那些人找来无稽台,要无稽台不能不管。你也知道师父的脾气,最受不了人威胁。”
庄云木停住脚步,“青迟姐姐,云木真的没有,云木怎敢。”
“我自是信你的,只是顾采采咬牙,偏要赖在你身上。那伤者也说了,救他的人叫顾采采。”
李青迟拍拍庄云木的肩膀,“待会儿到了师父跟前也别害怕,就如实说。顾采采那个祸秧子,做错事总喜欢往你身上赖,真恨不得她被逐出无稽台去。”
“云木没做过,自然不怕。”
至了江淮生跟前,庄云木还未开口,李青迟便替她开了口,“师父,我已问过云木,云木没有做过。”
庄云木向江淮生行了礼,目光便落到了躺在地上的那个少年身上。
他伤得可真重,身上都没有一块整肉。也不知是这伤是拖了多久,口子都流脓发臭了。嘴唇乌紫,看来是伤毒并发。
再拖会儿,估计便要咽气了。
“确是叫顾采采,没听说是什么云木的。”
玉和靖开口。
“顾采采!你怎么说!”
江淮生发怒。
顾采采脸色苍白,“师父,不要赶弟子离开啊,不是弟子救的,不是啊……”
“闭嘴!”
江淮生喝到,“滚回去收拾东西,傍晚就叫人送你离开。”
顾采采听了这话,瘫软在地。
小次国的风声他是听了些的,这三人的身份心下也明了。无稽台能流传几代,繁荣至今,很重要的一个原则,便是不涉政事,不站立场。
明知小次国在追杀这三人,无稽台是不能出手了。
他最大的仁义,只能是当从没见过这三人。
那少年忽的胸口起伏得厉害,口中扑扑的冒出血来。
“师父,”庄云木跪地,“师父,求您救救他。”
“云木,这事与你没关系。”
“师父,就当人是云木救的,求您救救他。”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