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如嫣说：“我当时沉默不语，不知道如何选择，傻傻站在那里。开诚又捂着胸口，吐了一口鲜血，我很害怕，见他总是吐血，也怪可怜的，又看他不像坏人，连忙问他怎么了，是不是身体不舒服，开诚笑笑说：‘感冒了，总是咳瘙，一咳瘙就吐血，从小落下的病根，没事，谢谢你的关心！这时小的闹着要吃奶，大的闹着要吃饭。开诚一把夺过包裹，抱起两个孩子说：‘饿坏了吧，走，到饭店撮一顿去，我请客。孩子还没断奶呢，不吃饭怎么行啊！’我鼻子一酸，泪水止不住往下流！”’

李娜此时也控制不住流下了眼泪：“如嫣姐真是够可怜的，幸亏有了赵开诚。”

林如嫣说着不禁流下了眼泪：“是开诚救了我，可是我竟然不记得他了，看着眼前陌生的开诚，不知道说什么好。”

李娜笑笑问：“如嫣姐，那时候分别多长时间啊，老同学都不认识了？”

林如嫣叹口气说：“那时候也不算太长，主要是对这个人没太多的交集，印象不深，但是毕业后听说开诚考上了大学，同学们都羡慕，我才知道有这么个人，我也挺羡慕的，赶紧找到高中时候的班级合影，看看赵开诚是个什么样子。拿出高中一年级的合影，找了半天才找到，在第一排，一个小不点，第一排都是女生，他个子小，还没有我高呢，我在第二排，他就在我前面站着。我又拿出高二的合影，他比高一时长高了一点，站在第三排最右边，我又拿出高三的合影，不知道为什么怎么找也找不到了，我有点好奇，就问高志强，高志强说他不知道，我又问其他的同学，他们也都说不知道。”

李娜笑笑说：“也许赵开诚缺席了呢，也许是转学了。”

林如嫣沉默了一会，继续说：“照片上的赵开诚又瘦又小，眼前站着的这个男人人高马大的，怎么也对不上号，只是脸面有点像。我当时怀疑地问他：‘你就是那个考上大学的赵开诚？’开诚微微一笑：‘不是什么好大学，师范而已，混碗饭吃。’我心里暖暖的，在我困难的时候，整个四通镇真是举目无亲，总算有个熟人站出来了。还没等我说话，开诚说：‘四通镇可是个好地方，四面八方的人挤破头皮往这里来，难道你要离开这里吗？’我当时就哭了，痛苦地说：‘我没有家了，高志强把我甩了。’开诚笑笑说：‘听说了，可是四通镇就是你的家，你的青春抛洒在这里，你在这有了两个孩子，离开这，你还能去哪里呢？’我迷惘地摇摇头：‘不知道。’开诚望着我说：‘离开胡屠户就连毛吃猪了吗？四通镇不是他高志强的，家没了可以再建，人没了可以再找，天下好男人多的是。’我也不知道该怎么办，就问开诚：‘你怎么帮我呢？’开诚说：‘如果你没有更好的选择，教学怎么样，现在我在民主中学兼职，工资比单位工资还高一倍呢，足够你们娘儿三花销的，裹腹不是问题，如果想发财，等待时机吧，先度过目前的难关怎么样？’我望着开诚说：‘可是我没有文凭啊，他们能要我吗？’开诚笑笑：‘这个不用你操心，我都安排好了，只要你同意，明天就可以上课。’我又问：‘我能行吗？’开诚笑着说：‘我说行就行，你是高中毕业生啊，其实考上师范也没什么了不起，我算是领教过了，初中考上的师范，水平也就是初中的水平，高中考上的师范也就是高中的水平，到了大学也没学到什么东西，整天就是玩，六十分万岁，六十一分浪费，临考的时候任课老师划几道题，也就毕业了。以后函授拿个文凭不就得了。实话告诉你，民办学校的老师一部分是兼职的公办老师，其余的都是初中高中毕业的社会青年，和你一样，不用怕。’我点点头。开诚大笑说：‘就这么定了。’

李娜望着林如嫣打趣说：“如嫣姐，看来你们也没什么特殊关系啊，他赵开诚怎么总是在你落难的时候出现，是不是上帝派他来帮你的。让他躲在你身后偷偷地跟着你？你是他的神，还是他是你的神？难道是他暗恋你等着你？”

林如嫣瞪了李娜一眼：“别胡说，不可能的事，开诚当时也结了婚，有了一个孩子。不过转眼几年他变化怎么那么大呢，高中时候，我都长成个了，他还是个小不点呢！”

李娜突然想到了赵玉兰的话：“如嫣姐，赵开诚的二姐不是说了吗，赵开诚从小是饿得不长个了，说不定是他离开你后的哪一年一下子窜上去的，不过人小心可不小，你那时可是一米七的美人坯子，人见人爱，回头率百分百呢，赵开诚一定是暗恋你。”

林如嫣叹口气：“怎么会这样呢？”

李娜笑笑：“什么事都可能发生，感情啊，捉摸不透。”

李娜话题一转：“如嫣姐，你就这样跟着他走了。”

林如嫣说：“吃过饭，我就来了，就是这间房间，开诚让给了我，他抱着被子去了门卫找戴师傅了，回头告诉我他并不常住这，只是阴天下雨才留下来，他一个男人好迁就，要我安心过日子。”

林如嫣沉默了一会：“第一次上课，没有经验，我非常紧张，开诚让我听了他几天课，教我如何讲课，如何管理班级，第一节课是开诚的班级，他的学生都听他的话，和我配合得非常好，等结束时，学生都鼓起了手掌，开诚也鼓着手掌说：‘讲得太棒了，比我强多了，后面听课的老师见开诚如此捧我，也都鼓起了手掌。”

李娜笑笑：“我还以为你们是在这碰上的，原来还有这一段传奇呢，如嫣姐，赵开诚可是救你两次了。”

林如嫣点点头：“看来我这辈子还不清开诚了！”

两个人又谈了一会，林如嫣深情地望着这间房子，随手锁上了门：“留着吧，做个纪念也好！”

老戴赶紧过来：“林总还看什么，我领着。”

林如嫣说：“餐厅不是装修好了吗，去餐厅看看。”

老戴走在前头，介绍着：“餐厅早就装修好了，都开火了，做着饭呢！”

李娜问：“什么时候的事，没有学生开火干什么？”

老戴说：“不是学生吃饭，是工人吃饭。”

李娜问：“是工人们自己做的，借用一下我们的餐厅？”

老戴笑笑：“哪是呢，是我们免费供应一顿午餐。”

李娜冷笑一声：“我怎么不知道，工程合同上可没有这一项，看来又是赵开诚自作主张！”

老戴又笑笑：“学校除了林总，李会计和赵老师，谁还敢这样做？”

李娜生气地说：“乱弹琴，又是工人苦苦哀求，赵开诚心一软答应了。”

老戴说：“差不多吧。”

林如嫣问老戴：“戴师傅，说说是怎么回事。”

老戴便仔细地讲了起来：有一天，赵老师来，正赶上工人们吃饭，包工头和条件好的都去街上下碗面条，点一两个菜，弄瓶小酒。家里急需用钱的，不敢乱花钱，早上来便从家里捎几个馒头，坐在那里啃馒头，喝凉水。见赵老师来了便向赵老师要求，午饭能不能吃个热饭，下个面条，馏馏馒头，烧锅开水。

赵老师沉默不语。

这时一个年轻人，看样子像个刚刚下学的学生发牢骚了：“花钱容易挣钱难啊，花钱如拉稀，挣钱如吃屎，要是能挣到大钱，天天让我吃屎喝尿我都愿意。”

李娜望着林如嫣笑着说：“这不是和赵开诚年轻时说的话一样吗？”

老戴叹口气说：“赵老师就是听到这句话，突然手捂住胸口，噗地一声吐出一口鲜血。大家看见这阵势，都吓坏了。赵老师停了好大一会，站起来问年轻人，凡是为了钱财能吃屎喝尿的人，要么是拜金拜金主义，要么是守财奴，要么是疯子。

年轻人说：“要么不择手段成为梦想家。”

赵老师也没多说是什么，第二天就找了个年轻妇女来了，午饭时吵了一个菜，馒头面条随便吃。工人们都很惊喜，放下手中的活，跑向餐厅抢着吃。

赵老师说：“不用抢，都是家常便饭，管饱，都有份。”

工人吃着，议论着，都说赵老师是老板，有钱，又有义。

赵老师告诉工人：“我哪是老板，我也是打工的，那两个女的，一个是林总，一个是李总，她们才是真正的老板，我就是她们家的短工。”

赵老师话没说完，大家都哈哈大笑起来。

林如嫣和李娜问：“他们笑什么？”

老戴笑笑说：“他们大都是四通镇镇上的，离家远的也不过三五里路程，更远的不知道，十里八村的可都知道，有的还和赵老师是熟人，男人嘛，干活干累了，便过过嘴瘾，胡咧咧起来，说什么话的都有。”

林如嫣和李娜明白了，李娜气愤地说：“都是社会病！”

老戴接着讲那天的事：赵老师正准备解释，这时那个小伙子猛地站起来，大吼：“闭上你们的臭嘴，再胡说八道，老子和你们拼命！”

众人吓得都不敢出声，各人吃各人的饭。小伙子端着饭碗离开了人群，到一个角落里。

赵老师笑笑对我说：“准是林如嫣或者李娜的亲戚！”便追上年轻人，笑着说：“小伙子，生什么气啊，不过是开句玩笑罢了，以后遇到这样的场合多了，你能堵住所有的嘴，身正不怕影子斜，随他们说去，说累了便忘了，有时候不让他们说反而适得其反。”

小伙子头也不抬，只顾吃饭，不理赵老师。赵老师也不生气，便坐在小伙子身边，心平气和地说：“知道挣钱难好啊，以后就知道珍惜钱，不会乱花钱了。看你年纪轻轻的，应该在学校里学习啊，是不是家里出什么事了？”

小伙子望了赵老师一眼：“多管闲事，你管的着吗？”

赵老师笑笑：“现在爱管闲事的人不多了，有时候你找他帮忙，能帮的也不帮，不能帮的更不用说了！”

赵老师话题一转：“小伙子，林如嫣和李娜是你什么人啊？”

小伙子头一扭说：“不认识！”

赵老师是什么人啊，精明着呢，一听就知道是怎么回事。

李娜娇嗔到：“哼！就他好管闲事，这人是谁啊，怎么说话带刺啊，好想谁欠他什么似的！”

林如嫣忘了一眼李娜：“别打岔，戴师傅继续说。”

老戴佩服地赞了一句：“赵老师真会说话！很快把小伙子套住了，上了勾！”

李娜催促道：“快说，怎么回事？”

老戴又描述起那天的事。

赵老师见小伙子生气了，望着小伙子说：“有骨气，这林如嫣和李娜真不够意思，现在你们混发了，有钱了，怎么忘了我们这帮穷亲戚呢！我们现在有困难，你们怎么不找我们帮我们呢？”

突然赵老师话题一转：“小伙子，你够幸运的，起码还有两家富亲戚，我小的时候有了困难，只有自己扛，如果有这两家富亲戚，她们就是装作不认识我，我也得去认识她们，说不定人家愿意帮咱们呢，有了困难，你不说，人家怎么知道啊，难不成让人家天天跑到咱家里追着咱们问有什么困难没有？天底下哪有这么好的事啊？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忍一忍，求人帮一把，困难也就解决了。等咱们混发了，再回报她们不就成了，为了发财屎尿都可以吃喝，这求人的事难道比吃屎喝尿还难吗？”

小伙子望了一眼赵老师说：“你就是赵开诚！”

李娜生气地说：“这谁啊，这么没礼貌！”

林如嫣也说：“年轻气盛，起码喊个叔叔啊！”

老戴笑笑说：“赵老师真有办法收拾他，喊叔叔算什么，一会还得喊小姨夫呢。”

李娜笑笑：“这个赵开诚总是在正剧中加点闹剧，真是他外甥，还是看人家年龄小，想占人家的便宜笑笑。”

林如嫣也笑笑：“说不定真是他外甥呢，开诚怎么断定就是我们的亲戚呢？”

老戴笑笑说：“就是李会计的外甥。赵老师向我挤挤眼睛，小声说，‘看我怎么摆平他！’”

李娜突然大叫：“是帅儿，孟帅，他应该上高中了啊，怎么在这打工呢？”

林如嫣叹口气：“家里有困难了吧，你啊，你说你和两个姐姐逗什么气，弄得众叛亲离的。”

李娜又哭了起来：“都是我的错，可是我有什么办法，爸爸把家业都给了吴运来，吴运来不务正业，赌博都输掉了，姐姐把所有的错都推到了我的头上，说我霸占了她们的那份家业，我求她们，她们就是不理我，又加上哲儿的事，我都愁死了，断就断吧，他们不认我这个妹妹，我就算没有他们这两个姐姐，本来我就是被父母抛弃的。”

林如嫣叹口气：“好了，李娜，别伤心了，算我说错了，这事还真不怪你，家家都有一本难念的经！戴师傅快快说说结果怎么样？”

赵老师怎么样，我都忍不住笑。

赵老师一点也不生气，望着小伙子说：“谢谢你，小伙子！”

小伙子望了一眼赵老师：“谢我干什么，我有什么好谢的，我又没有帮你什么忙！”

赵老师长叹一口气：“这些年只顾着拼命挣钱，我把自己是谁都忘了，要不是你提醒我啊，我还真不知道我叫赵开诚，以后啊，我想知道我是谁，还得请教你呢！”

赵老师一句话把小伙子逗乐了，小伙子笑着说：“赵开诚你说话挺幽默的。”

赵老师笑着问：“你也喜欢幽默啊！”

小伙子望了一眼赵老师：“我想幽默可是幽默不起来啊！”

赵老师沉默了一会问：“小伙子，读过《论语》吗？”

小伙子爽快说：“读过，我都快高中毕业了，怎么没有读过《论语》呢，课本上都有！”

赵老师语重心长地说：“现在条件好了，买书容易，学生知识面也广了，我上学时，家里穷，学校也没什么书，我高中毕业了，四大名著都没有读过呢！”

小伙子笑笑说：“《论语》啊，内容不多，我都能背诵了。”

赵老师露出惊奇的目光望着小伙子：“真不简单！佩服！我终于知道什么是后生可畏了！”

小伙子得意地笑了，站起来盛了饭又回来坐到赵老师身边。

赵老师问：“小伙子，既然读过《论语》，给我说说，不知命，无以为君子;不知礼，无以立人也;不知信，无以知人也。什么意思？”

小伙子滔滔不绝地背诵着：“意思是说，不懂得天命，就不能做君子；不知道礼仪，就不能立身处世；不善于分辨别人的话语，就不能真正了解他。”

赵老师听完小伙子背完，笑着着问：“对于人生成长来说，这几句哪一句最重要呢？”

小伙子脱口而出：“不知道礼仪就不能立身处世！”

赵老师拍着手说：“说得好啊，不知道礼仪就不能立身处世！可见礼仪的重要性，一个人要想成大事，不知道礼仪怎么行呢！”

小伙子突然脸色变红：“对不起，赵叔叔，失礼了！赵叔叔你读的书多吗？”

赵老师望着小伙子笑笑：“不瞒你说，高中之前几乎没有接触过课外书，到了大学，看到那么多书，眼馋啊，我总想看完，可是书太多，看不完啊，心里急啊，就三天看完一本，囫囵吞枣，毕业时硬是把图书馆里所有的书翻了一遍。”

小伙子肃然起敬，眼睛里露出敬佩的光芒：“赵叔叔，真不了不起！”（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