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黑玫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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犹豫就会白给。

“他要你就给啊?他是你老板还是我是你老板?我的东西没经过我同意怎么就给别人了!”

不出阿绪所料,祝涟真一上车就大发雷霆。

“总比听你的直接扔垃圾桶强吧。”阿绪开着车,不痛不痒地安慰他。

祝涟真:“扔垃圾桶好歹能扒拉,给谈情了,你告诉我怎么要回来?”

阿绪:“哈?你果然是想让我扒拉垃圾桶!”

祝涟真一时语塞,接着煞有介事地撒谎:“公司垃圾桶不脏的,我亲眼看见koty舔过。”

“真的?”阿绪迟疑了,觉得他的话竟然有点可信度。

车子开上高架桥,祝涟真仍对耳机耿耿于怀,托腮凝视桥下灯光迷离的街道,时不时烦躁地咂舌,故意让阿绪听见。阿绪被他骚扰地无可奈何,歉疚说:“我赔你个新的,成吗?你就当它还是原来那副。”

祝涟真恹恹道:“不行,旧的用出感情了,新的再怎么相似,也不是同一个。”

真难伺候啊,连替身都不肯接受,阿绪明白了他对那副耳机多么用情至深。按理说她不该打探老板隐私,但出于好奇心,她还是直白地问了:“那是谈情送你的吧?”

“粉丝送的。”

“粉丝送的至于这么稀罕吗?”

“谈情送的就至于了?”

“当然更不至于!”阿绪马上见风使舵。

给祝涟真当了好几年助理,她早学会摸着他脾气随机应变,不是自己多聪明,而是老板的情绪变化规律太好掌握。易怒是真,好哄也是真,只要别随便跟他提谈情这个人,更不能对谈情有任何客观赞美。

明明他以前总跟她絮叨那个“小吻哥哥”来着,可惜关系一旦崩塌,原先的偏爱也不着痕迹地化为偏见。

车速减缓,平稳地开进南韵水苑别墅小区,祝涟真住的独栋临近中心湖,景观视野开阔,他曾因顺利买下这套房而开心很久。

从车库里出来,阿绪准备进屋,路过围墙时她注意到栅栏中间夹着一张信封,顺手拿下来,见封口处写着“涟涟”,旁边一枚红色小爱心。

“这什么?”她皱眉,警惕环顾四周,“别不是私生粉混进来放的。”

“扔了吧。”祝涟真毫不在意地走上台阶。

阿绪低声咒骂小区安保不够上心,南韵水苑毗邻容港市商圈,住户不是明星富商,就是涉外公司的高层。某些粉丝心眼儿坏,能想尽一切办法搞到艺人的家庭住址,甚至还有一些有钱人家的小孩,让家里买房子挨着偶像当邻居。

估计因为今天是情人节,所以她们按捺不住了。阿绪捏捏信封,还挺厚实,她怕有人往里面塞了来路不明的钱,只好直接拆开查验——

目光触及到内容的刹那,她眨眼后仰,大脑因恐惧起了应激反应。

慌神了两秒,她迅速把那一摞彩印图片塞回信封,藏进自己外套口袋,打算等一会儿找个打火机处理它们。

“怎么磨蹭这么半天,”祝涟真看她终于进屋了,“那个自动喂猫粮的机器怎么不工作啊,奶司这是吃饱了还是没吃饱?你过来瞧瞧。”

“嗯……”阿绪没力气多说话,走近波斯猫蹲下,用冰凉的手抚摸它。

祝涟真笑了:“我每次发奶司照片,总有新粉丝以为它是加菲猫,因为都没见过脸这么大的。你说我要不给它毛剪短点吧?现在看着扎眼。”

奶司是异国短毛猫,通体雪白,祝涟真每月都带它去宠物美容院。可修毛却故意逆着主流审美来,让它头部宽而圆润,脸上厚实又柔软的毛衬得它眼神十分懒散凶狠,有种魔性的可爱。

阿绪垂头说:“你还没给它做绝育呢。”

“哦对,这个才是最重要的。”祝涟真前阵子工作忙得昏天黑地,本想托朋友带猫去做手术,但又怕自己不在身边会惹猫难过,只好一直拖着等空闲。

他坐下来给宠物医院打电话,预约手术时间。奶司似乎听得懂主人在说什么,它弓着身子警觉,之后猛地蹿出去跳上沙发,被祝涟真一把箍在怀里。

阿绪仍蹲在地上,等祝涟真打完电话,她才小声叫他:“老板。”

“嗯?”

“你搬家吧。”

祝涟真逗猫的兴致没停,愉快地答:“不要。”

阿绪欲言又止,温差使她手掌胀热发红,想揣进口袋放松,却又不小心碰到信封。从进门到现在,她脑海里总是不断闪回那个触目惊心的画面,也许是一只浑身被剥皮但仍苟延残喘的猴子,臃肿的颊囊鲜血淋漓,或者是什么别的血肉模糊的生物,总之像人又不是人。

当然,也不排除从第二张开始会出现人类残肢的可能性。

“你搬家吧,我说真的,这小区还不如高层安全。”阿绪蹲累了,拖着发麻的腿走近祝涟真,“你上次不还说人工湖看腻了吗?听说纪云庭住的地方更——”

“你吃过焦糖豆花吗?”祝涟真问她。

思路被毫不相干的话题打断,阿绪声音刹住,老实回答:“我容港本地人,没怎么见过甜豆花。”

“从小区出去右走八百米,酒吧街里有家糖水铺子,口感特别细腻,下次带你去吃。”他慢慢将猫举高,看它尾巴在空中甩来甩去,“你玩过弓箭吗?”

阿绪:“没有。”

“澜湾广场有一家射击馆,我半年没买到称手的反曲弓,老板说可以为我专门做一把。”祝涟真不禁怀念起蓄力拉弓的感觉,后背肌随弦一起绷紧,即使不能正中靶心,箭矢刺入靶子的声音也清脆得令他心旷神怡。

练舞练到精疲力竭,回家前要去吃碗冰镇甜豆花;睡觉睡到昏天黑地,醒来后要去玩弓箭活动筋骨……他生活的琐碎细节在阿绪眼前缓缓排开,获得乐趣的途径极为简单,只不过出门走一段路。

“这边好吃的好玩的太多了,我可舍不得搬。”祝涟真沉声说完,抱着猫横躺在沙发上,用自己的身体作垫子,一人一猫玩得不亦乐乎。

阿绪站在原地,看着他眉梢与眼角都溢出了极为罕见的温柔。只是嘴角上扬的弧度太完美,反而不像笑容。

“好吧,不搬。”阿绪长叹一口气,“这里是你家,你当然没必要搬。”

祝涟真没再理会她。

阿绪裹紧大衣,拎包走向玄关,“时候不早,我先回去了,下周见。”

“路上小心。”

门一关,偌大的房间静谧无声。

“你可沉死了,还踩我,还踩我!”祝涟真使劲揉弄奶司毛茸茸的脑袋,坐起身,脱掉毛衣和衬衫,“上面全是你的毛,你看看,白的……”

好像还有两根灰毛。

祝涟真猛然想起自己还没发四千万关注福利,粉丝们肯定等很久了。都怪今天商讨会耗费他大半心神,完事还被谈情气够呛。

他重新穿好衣服,去吧台找灯光最柔和的角度,自拍九张,发微博:“答应你们的灰毛来了-.-下次想看什么颜色?”

刚发出去几秒钟,评论转发就过了百,数量每秒逐步攀升,点赞转眼破万。

他撂下手机去洗澡,给粉丝们创造热评的时间。

比起躺在按摩浴缸里泡着,祝涟真更喜欢淋浴,温热水流打在脊椎上又酥又麻,不断地滑向腰胯和腿根,像是被水缠绕。

胳膊抬起来猝然一疼,他反手检查,原来臂膀后面有块淤青。最近跟老师苦练breaking,各种高难度地板动作免不了磕碰,手肘、膝盖、小腿……祝涟真背对着镜子,最大限度地扭脖子,观察自己后腰。

一道浅长的口子,不知什么时候划出来的,已经悄无声息地结痂。

它覆盖着腰椎最下方的拉丁文刺青,像一条极细的虚线,两者和谐地互相切割,又意外的浑然一体。

——sic iturastra.

自己当初实在脑残,被谈情忽悠着把这句话搞在了后腰上,据说出自什么古罗马的史诗,可译为“由此踏入星空”。听着倒是浪漫磅礴,但如果它哪天不小心出镜进入大众视野,文字结合其所在的尴尬位置,寓意会瞬间变得耐人寻味。

更难以启齿的是,它旁边还纹着一枚棱角分明的几何状黑玫瑰,任谁看都必定联想到谈情。

祝涟真匆匆冲干净身上泡沫,手痒地去挠伤口四周。幸亏那句缺德话足够位置靠下,倘若真有一天被人发现,那自己该担心的恐怕是走光问题。

从浴室里出来,他边擦头发边看微博评论。

热评一:“剃光。”

热评二:“前排啊啊啊流氓小赤佬啊不青涩小狼崽啊我来了!你染什么颜色都好看!(。但还是不要为了我们开心就总染头发了呀,要染就一次性的吧妈妈怕你发质变差呜呜呜呜……”

热评三:“照片放大,左上角餐桌有披萨盒子和可乐,祝涟真你又不好好吃饭!”

热评四:今天也是等塔团回归的一天。

……

祝涟真逐条浏览,忍俊不禁。以前他发微博,粉丝回复全是控评模板,五彩缤纷的表情符号搭配眼花缭乱的吹捧,乌泱泱的简直精神污染,弄得他一丁点互动的欲望都没有,粉丝还美名其曰“做数据”“反黑”。

某一天,他实在忍无可忍了,在评论里跟粉丝说“你们的时间照样很宝贵,别逼自己做讨厌的事,再控评就拉黑”。这之后终于渐渐清净,尽管偶尔也会有黑粉混入热评区,但很快就被助理在线删掉,基本入不了他的眼。

他看够了,刚要退出微博,眼睛忽然瞄到评论数字。

不同热评内的回复数都是正常递减,唯独热评四下面多达5000多条,倍杀热评一,这很不合常理。经验告诉他,绝对有人吵架。

好奇地点进去,果不其然。

再往下翻,他找到了挑起争端的源头——

[娱乐圈法师]:“我舅在娱乐圈工作,他跟我说acemon年底开解散演唱会,三月份是最后一张专辑了,且听且珍惜吧。”

这种发言容易挑拨粉丝情绪,祝涟真动动手指删除。

不过“开完演唱会就解散”这件事,确实存在着可能性,祝涟真觉得那人也许不是瞎编造谣,而是从哪位工作人员嘴里听到了爆料。

以防万一,他搜到了这人主页,发送链接给公关团队,核实身份以防走漏内部消息。

“委屈,我说的本来就是事实,怎么这么多粉丝骂我,如果2020年12月他们解散了,你们可以来挖坟。如果那时候他们没解散,我就给自己挖坟。此条微博不删!”

这人斩钉截铁的口吻过分扫兴,祝涟真的心里涌出一股逆反情绪。

“看你们这么激动,那我再说个事儿吧。今天‘虚情假意’不是上热搜了吗,祝涟假团队买的,等回归后他俩又要炒cp。但是谈恨提前知道了消息,不愿意捆绑,所以凌晨才找了个女工作人员夜游九宝街,就为了压今天的虚情假意热搜。”

祝涟真一头雾水。

谁?祝涟假?谈恨?这说的都是谁?

“以前是恨喜欢炒,但现在主动的却是假。他为什么主动?因为他除了idol就没别的身份,又没转型的实力,再不炒cp过两年就该糊了。但恨不一样,人家跨界去拍电影,在圈子里地位等级更高了,又是上升期,男女都想倒贴。”

祝涟真看懂了,“假”是自己的代号,跟名字含义相反,“恨”代表的是谈情。那么“虚情假意”对应的就是他俩名为“情真意切”的cp。

他妈的,这人打码编料还挺有模有样。

“估计恨心里也是mmp吧,他都到了谈恋爱的年纪了,这两年给公司赚这么多钱,结果回来还被安排跟队友卖腐,待遇太惨。我舅见过他俩,平时恨对假根本不理睬,也就开镜时逢场作戏罢了,本质看不上。”

普通的编料,祝涟真都可以一笑置之,但这段话里的那句“看不上”着实惹恼了他。

谈情……看不上他?

笑话。

祝涟真暂且沉住气,切了个小号留言:“是吗,可我看谈情对祝涟真比你对你舅还真。”

那人在线跟acemon的粉丝掐架,回复得很快:“别跟我比,我敢正月剃头。”

杀敌八百自损一千,祝涟真当即脱口而出一个“草”字。

再看这条微博里的评论,大部分用户都挂着谈情头像,字里行间自诩正义。即使知道博主很有可能编假料,她们也要揣着明白装糊涂,以路人身份留言:“我不关注谈情都有点心疼他了,过生日还要被拉郎,这公司没有心。”

“没办法,zlz上头有人,公司高层偏袒他,要什么给什么,区区一个捡来的tq哪斗得过人家关系户。”

“法师挺住,赶紧作法自保吧,祝涟真粉丝全饭随爱豆,都喜欢网络暴力别人。”

祝涟真把这些微博截图,打算发给裴俏,让她看看cp营业给自己带来的负面影响。

但转而一想,裴俏大概率会不以为意地公关处理,并数落他一天到晚净看这种乱七八糟的东西,之后该炒cp还是炒cp,没多余选项。

于是,他更改战略,将截图发给了谈情,“看看,这怪我不想跟你营业吗?”

对方几乎是秒回:“对不起。”

“少来这套。”

每次一出什么事,无论跟谈情有没有关系,他都先诚恳道歉,任谁看都觉得这人责任感强,沉稳可靠。而祝涟真又是吃软不吃硬的性子,谈情一旦姿态放低,他也不好意思居高临下。

“你道什么歉,又不是你指使她们那么说的。”祝涟真快速打字,“你跟裴姐表示一下吧,只有你说话,她才肯重视。”

谈情那边没再回复。

祝涟真以为他去跟经纪人交涉了,便暂时放下心,等待结果。

半小时后,这份结果明晃晃地在热搜榜上挂着——

“谈情点赞”。

【娱记小野】:博主娱乐圈法师称acemon今年召开解散演唱会,“情真意切”cp只是台上逢场作戏,台下虚情假意。有粉丝留言质疑:“我看谈情对祝涟真比你对你舅还真。”该评论竟然得到了正主mon_谈情的点赞!这……是被盖章了吗??[惊讶][doge]

祝涟真两眼一黑,赶紧一通电话打过去:“不是,你给那句话点赞干嘛?”

电话那端先是沉默,随后响起谈情磁性的声线。

“想证明他没说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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