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一战,妖界惨败。
鬼妖娘娘行尸走肉一般跪在妖殿午门前,不吃不喝,跪了整整十四天。
没有人怪她,战场本来就是残酷的。
可花思慕知道这一场战败都是她的原因,自己作为主帅,被激得理智全无,她一乱,军心一乱,此战不战而败。
这回一向宠爱花思慕的妖皇妖后没有安慰她,妖后只说了一句,“慕儿,你好好反省。”
所有人都可以原谅花思慕,宽恕花思慕,可是妖皇妖后不能心软,他们要对妖界负责,对妖界子民有个交代,这回确实是花思慕的失误。
受受挫折,也好。
其间有不少人过来给花思慕送水,劝她起来。
花思慕一句话也不说,也不动,连眼睛的眨动频率都不变,仿佛一具有呼吸的尸体。
后来阿森的媳妇过来了,背上还背着未满月的儿子。
鬼妖娘娘终于有了一点儿反应,缓慢地抬起头,无神的眼睛看向阿森的儿子,向来卷翘的睫毛耷拉着。
阿森的儿子胖嘟嘟的,吸吮着自己的小手,一双圆圆的可爱的眼睛探究地看着花思慕。
“鬼妖娘娘,人各有命,阿森是带着荣耀走的,他不会怪娘娘,我和儿子也不会怪娘娘,还请娘娘保重身体。”
阿森的媳妇长得白净,浓浓的书卷气,说起话来也是柔柔的。
消瘦的她背着自己的儿子,透出着一股坚韧的劲头。
花思慕张开干燥起皮的唇,许久没说话让她的声音喑哑破碎,“林林,小名叫林林。”
阿森的媳妇愣了几秒,反应过来她说什么,猛然背过头,抬起了手。
本以为流干了的泪此刻又开始奔腾,花思慕双眼模糊,艰涩地说,“对不起。”
下一秒。
两眼一黑,晕倒在地。
花思慕这一昏迷昏迷了很久,医师查看了花思慕的身体,基本上一切正常,那原因只有花思慕自己不愿意醒来,这次的打击对于花思慕来说太大了,她的骄傲,她的信仰,她的自尊,全被击毁。
花思慕宁愿沉溺在黑暗中。
妖界百姓自发地放花灯为鬼妖娘娘祈福,祈祷她能重新醒来,忘记这些不快,像以往一样绚丽夺目。
整整一年,花思慕躺在玄冰床上沉睡,长长的裙摆迤逦,肤色愈加的白,几乎和身下的冰床一样白。
侍女照常过来替她清洗,持起她的手,拧了一把水,发现鬼妖娘娘细长白皙的手指在动。
侍女惊喜地看向鬼妖娘娘的脸。
鬼妖娘娘的羽睫微颤,缓缓睁开了杏眼,水光潋滟。
在女佣的帮助下坐起,头发没有修剪,经过一年,长度已经过了腰,细密绵软的头发柔柔地覆在背后。
妖皇妖后得知这个消息,丢下会议赶了过来。
一向天不怕地不怕更不怕妖皇的妖后抱着花思慕哭得稀里哗啦,妖皇偷偷红了眼。
反倒花思慕更像是成熟的那个,安慰地拍着母后的背。
说实话,第一次见母后在她面前哭这么惨,花思慕有点想笑的,但是现在笑好像不太好,只好忍着。
妖界的长老们,将领们,侍卫,侍女等,得知娘娘醒来,都过来围观,逐渐的,偌大的房间内逐渐挤满了人。
妖后情绪缓和了,拿着手帕拭去脸上的眼泪。
妖后的哭声一停,整个房间虽然人多,但是很安静,没人说话,一双双眼睛都盯着花思慕看。
众人,“……”
花思慕,“?”
大家都在等花思慕说话。
一段诡异的沉默后。
在众人饱含着期待和鼓励的注视下,花思慕憋出一句,“我饿了。”
众人,“……”咦,莫名扫兴是肿么回事。
花思慕这段时间是重点关注对象,都不放心她自己一个人呆着,大家有意无意都会围在花思慕的周围,还一副好巧,你也在的样子,偶尔还会没事找事过来和花思慕说上几句。
花思慕无奈但也随他们去。
主要是鬼妖娘娘太正常了,大家才会觉得鬼妖娘娘不正常。
她醒来后,一如既往的阳光向上,还爱笑,乐观,积极,和以前的花思慕没什么两样。
甚至主动去见了阿森的媳妇,还有林林,带了很多吃的用的过去。
她只字不提过去,拼了命地练习武术。
唯一有一件让人觉得她稍有改变的事情是鬼妖娘娘荒废了一段时间的医术,自从醒来后便没有踏进她的医馆一步。
直到有一个垂死的病人被送了过来,气息奄奄,连她亲自培养的医师都无力回天,只好把病人送娘娘这边。
鬼妖娘娘没办法,不管内心再怎么抗拒,但是看着病人呼吸困难的样子,还是心软了。
病人又有什么罪过。
从此行医只为救人,心无旁骛。
……
躺在酒店床上的花思慕猛然睁开眼睛,发愣缓了一会儿,偏头触到一抹冰凉。
坐起身一看,原来枕头被眼泪打湿了大半,晕开水渍。
花思慕曲起手指揉眼睛,眼睛很不舒服,眨动的时候总有异物感,干涩生疼,头也开始痛。
拉开窗帘,窗外还是蒙蒙亮。
还以为过了很久,原来并没有,只是梦魇让人觉得漫长。
花思慕深呼吸了一口,拍拍自己紧绷的脸,振作精神去洗漱。
一看镜子,被自己的眼睛吓了一跳,两只眼睛成了鱼泡眼,忙摸了点儿眼霜,用指尖轻点的方式给自己消肿按摩。
在浴室里一通折腾,眼睛稍微好了一点儿,虽然看起来还肿,但是不那么吓人了。
酒店总统套房隔音效果做得很好,很安静,几乎一点儿声音也没有。
平时花思慕很喜欢这种不受人打扰的氛围,由于昨天晚上做了那样的梦,花思慕一点儿也不想自己呆着,一点儿也不想。
现在还很早,才五点半,不确定韩漠醒了没有。
花思慕尝试着敲了敲韩漠房间的门。
不出几秒,门开了。
韩漠还穿着酒店的浴袍,似乎早料到是她,连看都没看,只过来开了个门,一边抓着把凌乱的头发,转身朝里走,“进来坐,我换身衣服。”
“你怎么知道是我?”花思慕没把自己当外人,轻车熟路走了进去,还替他关上了门。
韩漠的声音从更衣室里传出来,“花小慕,除了你我想不出第二个人会在这种时间点敲我的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