澹台轻羽上前一步:“可否让我看看。”时卓铭见是澹台轻羽,忙退到了一边,澹台轻羽搭了时未染的脉门,澹台惊梦恨声道:“这个龙焕绫真的是,比武而已嘛,干嘛下手这么重。显摆自己内力深厚吗?”他说话向来不知轻重,澹台轻羽气得踢了他一脚:“你不说话没人会把你当哑巴卖了,时兄不要听小孩子胡说八道,令郎的确受了点内伤,不过并不严重,只是少年人将输赢看得重了些,还需要时兄多开导才好。”
时未染离座跪在时卓铭面前:“对不起,爹爹,孩儿学艺不精,没能给爹爹争气,孩儿不孝。”
时卓铭心疼地抚着儿子的头:“傻孩子,胜负乃兵家常事,你要真是因为一时的输赢气坏了身子才是对爹娘的大不孝。”
澹台轻羽瞥了自己终于老实了一会儿的侄子一眼,目光移向时未染:“天外有天,人外有人。时公子小小年纪有如此成就已是难能可贵,比某些人要强多了。”时未染自然知道澹台轻羽说的某些人是指谁,同情地看了澹台惊梦一眼。
时未染只是稍稍休息了一下,擂台上龙炫绫与另一人的比武已经结束。龙炫绫很干脆利落地将那人打掉了两颗牙,然后一脚踢下了擂台。扬着下巴剑指时家看台:“时未染,可敢与我一战?”这一次的武林大会,所有人都是点到即止,像他这样把人踢下擂台已招了不少人的非议,这样傲慢无礼的向人挑战更是惹来了一片议论声。
时卓铭强压着怒气:“这龙焕绫已够傲慢无礼了,这个龙炫绫更是嚣张。”时未染将手边的剑提了起来。澹台惊梦担心地拉住他:“你能行吗?”时未染笑了笑:“他这样的,来一打都不在话下。”时未染待人向来谦和有礼,从不托大,这般说话显是对这个龙炫绫动了真怒。
龙焕绫也被弟弟的狂妄吓了一跳,以他现在的武功和在江湖中的声望都不敢如此嚣张,这个小弟还真是不知道天高地厚。龙向天一张脸更是吓成了猪肝色,他素来胆小怕事,没想到生的儿子却是一个比一个狂。他本想是不是该将小儿子拉回来,但是稍一迟疑,时未染已经飞身到了擂台上。
两人年岁相当,手底下的功夫却显然差了许多。时未染背着一只手却招招占尽先机,将龙炫绫打得无还手之力,但龙炫绫年少气盛,哪里受得了?按着点到为止的规矩二十招之后,时未染已经赢了,但是龙炫绫却不肯罢手,招招进逼。澹台惊梦与时未染一向交好,见此情景气得跳起来叫着:“龙炫绫,输了就输了,这是比武又不是比耍赖皮。”澹台轻羽一把将澹台惊梦扯了回来。
龙炫绫打不过时未染,就将一腔怨愤冲着澹台惊梦去了:“哟,这不是无归山庄的少主吗?今日上场的都是江湖中的后起之秀,你无归山庄享誉江湖数十年,你这个少主却不展一拳一脚,不太合适吧?”澹台惊梦顿时目瞪口呆,龙炫绫自小习武,练了有十余年之久,他呢?正经学武也不过一年多的时间。哪里会是龙炫绫的对手?
“龙二公子,我们还没打完呢?你就找别人挑战不太合适吧。”时未染想为澹台惊梦解围,但龙炫绫却偏要跟澹台惊梦过不去:“怎么?澹台少庄主不敢应战?”澹台惊梦知道自己祸从口出,惹了麻烦了。这场武林大会来的人很多,若是他当众败给龙炫绫或是不应战都会有损无归山庄的声誉。他祖父一辈子都好面子,若是这次在天下英雄面前丢了这个人,恐怕祖父会被气死的。
“看来这无归山庄是后继无人了。”龙炫绫一脸的狂傲。“你个丢人现眼的东西,看老子不打断你的腿。”龙炫绫不知道轻重,但龙向天却是知道的。但他的小儿子却是从来没把懦弱无能的父亲放在眼里,依旧一副天老二,我老大的气度。
澹台若谷脸色涨得通红,双拳紧紧地攥紧,对龙向天的赔礼道歉是一个字也听不进去。云沁寒侧头看了他一眼,一把撤飞自己腿上的毯子,出了声:“谁说无归山庄后继无人了?”澹台若谷快要气得背过气去的时候,云沁寒站了起来,谁也没看清楚擂台中央就多了一个白衣胜雪的云沁寒。澹台若谷和赵叶秋都没想到云沁寒会出声维护无归山庄。两人都是又喜又忧,喜的是由此看出在云沁寒的心里还是有无归山庄有澹台若谷这个外公的,忧的是他的身体会受不住。
“早就听说龙大公子惊才绝艳,却眼高于顶,没想到龙二公子的武功未超过乃兄,这狂傲却是有过之而无不及啊。”
“你是谁?”龙炫绫眉峰一挑,微扬下巴,不屑地看着云沁寒。
“他是我表哥。”澹台惊梦看到有云沁寒前来救场,胆子又肥了。
“寒儿,你怎么来了?”云沁寒看了澹台轻羽一眼,笑了笑:“放心吧,娘,孩儿处事自有分寸。你带惊梦回去吧。”澹台轻羽虽然极不愿让云沁寒来扛这口锅,但她又似乎没有别的办法,急怒之下拧了澹台惊梦的耳朵就往看台上走。
云沁寒步入擂台的身法足以让所有人侧目,可是龙炫绫却仍是不知深浅地举起了剑,他不知深浅,龙焕绫却看出了端倪,笑着走上擂台:“既然澹台少庄主能请表哥代为出战,那我也不好缩着不现身啊。是吧,二弟。”
时未染与龙炫绫这一战已经赢了,向云沁寒微微颔首退出了擂台。龙炫绫心中虽有不愤,却被龙焕绫的目光盯得心里一阵发毛。龙炫绫可以无视父亲的怒骂却不敢反抗大哥,咬牙切齿地退了下去。云沁寒冷笑一声:“也好,省得令弟输了会说我是以大欺小。”龙焕绫今日已连战五场尚无败绩,在江湖中也早已扬名。认识云沁寒的人并不多,但他是代无归山庄出战的。人们对这一战的关注度丝毫不比龙焕绫与时未染那一战低。
龙焕绫向云沁寒抱了抱拳,算是打过招呼。然后快如流星般挥出一剑,这一剑他是用了全力的,要比对时未染那一剑更快了三分。无归山庄的名头在那里摆着,他虽然傲慢但不狂妄,第一招持的就是一个变字。普普通通的一招分花拂柳却被他蕴含了无数变化在里面,虚虚实实难以捉摸。云沁寒被龙炫绫的话语所激,成心立威,腕力一催便是悲离剑法。龙焕绫想要后悔的时候已经太晚了,眼前被一片色彩斑斓的光景迷了眼睛,待他回过神来时,云沁寒的剑已抵在了他眉心。
“看见了吗?”
“没看清楚啊,怎么回事啊?这就赢了?”
“只有一招啊,一招就打败了龙焕绫。”
“我就说嘛,无归山庄终究是无归山庄。哪里是别人能冒犯的。”澹台若谷听着下面称赞声一片,心里无比受用。
钱迎花不知何时来的,扛着大刀走上擂台:“好俊的身手啊!老夫实在技痒难奈,不知道能不能陪我老人家过两招?”单飞龙也是个武痴:“且慢,寒儿的悲离剑虽然厉害,但那日在信义山庄时使出的武功比悲离剑法还要高出许多,不知可否重新让我见识一下?”
“老单你懂不懂先来后到啊?要比武就排到我后面去。”云沁寒向二人抱了抱拳:“两位前辈不必争了,一起吧。”擂台下更是哗然一片。钱迎花与单飞龙是什么身份?武功虽不及澹台若谷,但也相去不远。二人若联手恐怕连澹台若谷也不敢言胜。所有人都觉得云沁寒比龙家那两个还要狂妄。但是钱迎花和单飞龙却并不觉得云沁寒这是羞辱,他们都是见过流风回雪剑的威力的。
“好啊,那我们就不客气了。”钱迎花自作主张地代表了自己和单飞龙。一把大刀惊涛骇浪一般向云沁寒劈去,单飞龙也不示弱,一剑挥出,无声无息,待到近前时才感觉到那势如破竹的剑气。云沁寒悲离剑在身前一划,一股冰冷的寒气自剑身上绽开。无论是钱迎花的大刀还是单飞龙的长剑都如遇实质般不能再前进半分。擂台外的人也立刻感觉到了这逼人的寒意。
远在无归山庄看台上的澹台轻羽父女都紧张地站了起来。云沁寒在信义山庄时使出这招流风回雪剑后是个什么样的情形,二人想起来仍是心有余悸。澹台若谷突然感觉脸上像针刺一样的冰了一下,他抬手等了半晌一朵小雪花轻巧地飘落在他手心里,迅速被他掌心的体温化开,然后是零星的小雪花不停地飘落。寒风骤起,云沁寒身前腾起一条接天连地的雪柱。擂台周围的人被雪柱上传来的寒风逼退了数十步。钱迎花与单飞龙则早已被那股雪柱送上了半空。两人持刀剑四处劈砍却是徒劳无功。雪柱极速地收缩,风力也明显地减弱,二人终于又落回了地面。只是雪柱不过眨眼功夫便缩成了水桶粗细三丈长短,在云沁寒的剑身指引下如一条活的雪龙一般盘旋翻滚,龙吟虎啸。
澹台若谷一生浸淫武学,他明白此时这条雪龙的威力比方才那样子骇人的雪柱更加巨大。钱迎花与单飞龙又是一顿劈砍,不似方才劈砍雪柱一般只是劈空。这一次刀剑只要挨上那条雪龙,像感觉到一股巨大的吸力将他们的兵器连带着身体往里面吸去。二人大惊,同时撤了兵器后退。澹台若谷长长地呼吸,以平复自己内心的激动。这流风回雪剑竟然将两大高手一齐打败了!只是……澹台若谷看向云沁寒,他在这寒冷的冰雪里把手心生生攥出了一把冷汗。
风收雪住,云沁寒将两柄兵刃甩出,刀剑各自回到了他们主人的手中。云沁寒彬彬有礼地躬身:“两位前辈,得罪了。”钱迎花哈哈一笑:“尽兴,输得可真尽兴。”单飞龙没有说什么,但是脸上挂了欣赏的笑。
“无归山庄的云沁寒赢了。”不知人群里谁发出了一声喊,顿时人声鼎沸。
云沁寒回到了无归山庄的看台上。
澹台轻羽急切地问:“你感觉怎么样?有没有不舒服?”
云沁寒笑了笑:“我很好,只是有点累了。”赵叶秋捧了一盏热茶送到他面前:“来,喝口热茶,暖暖身子。”云沁寒接过轻抿了一口。坐回了椅子里。
比武仍在继续,但是看过了云沁寒的流风回雪剑,再没有什么武功能引起人们的注意。
龙炫绫自然少不了被父亲和兄长数落,龙绯绫则偷偷躲在一边,省得殃及池鱼。时家那边虽然很安静,但安静得令人不安。时未染一言不发,眸子里隐有波光流动。都说知子莫若父,可是时卓铭却像是从来都不知道狮子到底在想些什么。只能在一旁沉默着。时家众多女儿见父亲和弟弟都沉默了,自然也不敢多嘴,就连最耐不住寂寞的时敛青也收声敛气,只敢拿一双眼睛在众姐妹脸上乱瞟。姐妹们也跟她传递着眼色,只有时以白和时之墨低垂着头,不过她们怎么样是没有人会注意的。因为在时家从来没有人将她们姐妹当一家子看待,她们只是挂了小姐名的丫环而已。
时之墨静静地咬着下唇,手指颤抖地拧着衣裙,眼泪不由自主地落了下来。在这个世上没有人知道姐姐时以白的手被开水烫掉了一层皮,正在忍着疼痛。没有人在乎,更没有人心疼除了她这个什么也帮不了姐姐的妹妹。她只能一次又一次地劝姐姐离他们远一些,再远一些。可是姐姐却从来都不听,总是一次又一次的凑上去,然后一次又一次地带了伤回来。
时以白笑着用手指擦了擦时之墨脸上的泪痕:“哭什么,姐姐真的不疼。你放心,总有一天,姐姐一定会让你和娘过上好日子的。”时之墨一边帮她上着药一边忍不住地重新涌出了泪:“只要姐姐不再受伤,就算现在这样的日子我也是满足的。”时以白脸色一沉将时之墨的手甩开:“你满足?那娘呢?”时之墨沉默了。的确,她们的母亲总是不断地在她们姐妹面前抱怨日子过得苦,时之墨倒没觉得什么,但时以白却是极孝顺母亲的,将母亲说的每一个字都印在了心里。
武林大会结束后,人们还在谈论着这次武林大会发生的趣事,其中说的最多的就是无归山庄第三辈人中出了一个绝顶高手叫云沁寒。再有就是时家有九个貌美如花的姐妹。本来这次大会最应该出彩的龙焕绫和时未染却并没有多少话题。
白云山的山顶上萧离抱着手臂看着云沁寒从下面的大路上策马而过,照夜玉狮子颈间的长毛随风舞动,神骏非常。萧离长长地叹了一声:“唉,真是匹良驹啊。”身后一个尖细的声音传来:“临渊羡鱼不如退而结网。”萧离一回头就看到了一个人,那人长得有点儿像老鼠,笑得起就更像了:“端木先生?”端木义向萧离行了一礼,萧离哈哈笑着搂过端木义的肩膀:“先生怎么有空到我这里来了?叔父可好啊?”端木义笑了笑:“萧大人安好,只是大人听说将军看上一件物事却得不到手,就让我来效犬马之力。”
萧离眸光一滞:“敢情叔父在我这里也安插了眼线?”端木义讪笑着:“那也是大人对将军的爱护之意” 萧离大手一摆:“行了,我知道叔父是好意,我虽然鲁笨,但还是分得清好坏的。其实我想求那匹照夜玉狮子也是为了叔父。当今陛下在做太子时就有一匹照夜玉狮子,可是近日却因为年老离世了。若是叔父能将此马献于陛下,必得圣宠。可这马的主人刚刚在须弥山的武林大会上大放异彩,武功高绝。他那个义兄又跟安南候家交好,更是麻烦。”
端木义看着萧离笑了笑:“我此来就是专为将军排忧解难的。那马的主人虽说是武功高强,但是武功再高他也是血肉之躯。杀人的方法千万种,明的不行,可以来暗的。至于说到什么安南候?哈哈哈……宝马是献给当今皇上的。他安南候还敢跟陛下争马不成?”端木义说完,萧离的眼睛立刻亮了起来,本来就多的眼白更多了:“请先生教我。”
端木义恭敬地施了一礼:“不消将军吩咐,我已经布置妥当了,将军就在此静候佳音吧。
云沁寒刚刚过了白云山,道旁一个老人突然走出来。照夜玉狮子来不及收蹄,便腾空而起,从老人头顶上跃了过去。或许是吓着了,照夜玉狮子明明没有沾到那老人一块头皮,那老人却往地上一躺,没动静了。”(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