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九章父子相逢不相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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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在云沁寒随着独孤袖进入假山密道之时,金卉迟与简纤柔带着数百名武林高手杀到了。向来混吃等死,得过且过的蔡仁杰朝着简纤柔行了一礼:“少主”简纤柔。金卉迟冷笑:“老蔡藏得够深的。原来你也是浮沉阁的人?”蔡仁杰摇头:“不, 我只是简门主的人。受门主临终遗命,昭拂他的女儿。”

“蔡世伯对奇门阵法颇有见地,我敢说不在千面公子之下。”金卉迟哦了一声,斜睨着简纤柔:“你既有如此后着,何必非要拉着我和这帮武林高手?”简纤柔眸色微冷:“因为信义山庄里除了奇门阵、机关术外还有六合门的残部,尤其是还有一个落梅。所以我需要这些武功高强的人,我们这么多人兴师动众,极易引得金狗前来吠叫,有你在,自然会打点好一切的。”金卉迟看着简纤柔冷笑:“简阁主还真是算得滴水不漏啊。”

他们在外面说着话的时候,澹台轻羽已经冲了进去。蔡仁杰看着澹台轻羽在阵中一阵狂砸乱摔就觉得头大。他急忙找到阵眼,将阵眼处的大铜镜推倒,里面的景物才一目了然。

蔡仁杰还没来得及阻止澹台轻羽,她已经只身闯入了小楼。随着门上悬着的铜铃响声大作,百余名黑衣人冲了出来。龙焕绫一马当先冲了进去,武林群豪随后跟上与六合门残部战在一处。澹台轻羽一路蛮冲硬闯,火凰鞭所过之处,烈焰冲天。当她听说她的父亲和儿子都进了信义山庄,她都快要急疯了,憋了一路的火全撒在了信义山庄里。蔡仁杰生怕她弄巧成拙,只好跟在她后面一路破阵。累得气喘如牛。

何信远感觉铺天盖地的剑意将他全身都笼在了冰冷中。他以为自己必死无疑了,一只手将他向后一扯。一个黑色的身影飞掠而来将他护在身后,却是落梅。“让开!”云沁寒断喝一声,这一剑他是拼尽了所有的力气,已无法收回。落梅深深地望着云沁寒,那一眼里有留恋、不舍、无奈、担心……独独没有的是埋怨。落梅运足所有功力在自己身前布下一道罡气光幕,她不想死,但她更不能伤了他,她只能守。那一瞬间落梅的眼前全是这两年多来与他的点点滴滴。那些记忆如吉光片羽般让落梅贪恋思慕,无法自拔。悲离剑很快刺穿了落梅以仅存的功力布下的屏障,她只听到“扑”一声响,身体里有冰凉刺入,穿胸而过,直没入柄。她一抬眸就看到云沁寒灿若星辰的眸子里充满了惊慌、恐惧、自责、伤痛。落梅牵强地朝他笑了笑,云沁寒手一软,松开了剑柄。落梅的身体向他倒了过来。他本能地接在怀里。

“别怕,你知道的,我不疼。”落梅语声轻柔,云沁寒听得却是撕心裂肺。怀里的人身上还带着淡淡的梅花冷香,云沁寒使出这一剑本就是油尽灯枯,如今又亲手杀了于他有恩的落梅,万念俱灰。跟着落梅的身体一齐倒了下去。

夜无眠冲过去,将云沁寒的上身扶了起来:“三堂主,三堂主……”夜无眠的声音在云沁寒的耳边越来越遥远。他想要说什么,一张口却有粘稠腥甜的血涌了出来。

何信远想要上前彻底结果了云沁寒,背后却有一只手搭上了他的肩膀:“信义山庄已被人攻破,快跟我来。”何信远跟着何茗瑶悄悄退入暗道。

金卉迟与简纤柔却是四下搜寻着云沁寒的踪迹。简纤柔在假山的密道口发现了被制住的独孤袖才一路带人找了过来。看到倒在地上出气多入气少的云沁寒时,金卉迟冲了过来将他从夜无眠的怀里抢了过来,简纤柔的脸色唰地白了,向后倒退了几步靠在石壁上才勉强支撑着自己没有软倒。

金卉迟交待了夜无眠去将树上的众人解了下来,自己则先一步抱了云沁寒出去。“蔡神医,蔡仁杰,老蔡……”金卉迟扯着嗓子癫狂地叫着,带着哭腔狂喊:“救命啊——”眼前一黑同怀里的云沁寒一齐倒在了地上。

金卉迟醒来时,已在漕帮,他倏地从床上跳下来:“来人啊,来人啊。”洛恒天推门进来:“总盟主,你醒了?”金卉迟一把揪过洛恒天:“我三弟呢?”

“蔡神医和万神医正在前院为三堂主诊治。”洛恒天的话刚说完,金卉迟已冲了出去。澹台轻羽失了魂一般坐在院中的石凳上,澹台若谷坐得笔直陪在女儿身边。门吱呀一声开了,万子善与蔡仁杰都走了出来。

“怎么样了?”澹台若谷起身问。蔡仁杰一副:“不关我的事”的态度躲在万子善后面。万子善摇了摇头:“愧对澹台兄了。”金卉迟一把扯过万子善:“什么意思?”澹台若谷一把扣住金卉迟的脉门:“金堂主不得无礼。”金卉迟这才松开了万子善,颠颠撞撞地冲进房里。他看着床上的云沁寒气若游丝,感到自己整个人都空了,什么也听不到,什么也看不到了。

门开合了一下,发出吱呀一声响,房里的光线也明暗了一遍,简纤柔快步走到金卉迟身边:“现在只有你能救得了他。”金卉迟只是眼神空洞地呆立着,没有任何反应。简纤柔叫了他两声,他都没有应答。简纤柔伸手取了袖中刀,连着刀鞘捅了捅他,他这才回过头来一脸迷惘地看着简纤柔,简纤柔神情冷肃:“安南候世子身边有个吐蕃人,人称半医,据说有起死回生的医术。”

“他现在在哪儿?”金卉迟像是重新活过来似的,抹了一把脸,恢复了正常。

“巧得很,他现在就在洛河知县的府上。”金卉迟脑中嗡地一声,青筋暴跳。然后大步走了出去。就算是龙潭虎穴他现在也非闯不可了。

他一路纵马到了洛河知县的府邸。门楣不算高,门第不算阔。金卉迟敲响了大门,门拉开了一条缝,露出一双眼睛来,那双眼睛将他上上下下地打量了一遍,大概是看出了他身上的衣服是最上等的锦罗衫,态度变得谦和了些:“公子找谁?”金卉迟略一沉吟:“前来拜会安南候世子。”那双眼睛立刻又恭敬了几分,将门开得更大了些:“可有拜帖?”金卉迟摇头:“来得匆忙,不曾。”守门人有些为难:“这个?”金卉迟塞了一锭十两的银子进去:“大叔行个方便。”那守门人看着手里的银子有些犯难,若是见他们老爷,这十两银子的确不少了。可是要见世子,万一扰了世子可是有钱没命花的。

金卉迟不由分说,推门而进。那守门人一时拿不定主意也就半推半就地放了金卉迟进去。园子不算大,金卉迟不想遇到明朗,便纵身上了房顶,一路向后宅摸去。

“小姐,你还好吧。”金卉迟刚跳上房就看到一个美貌的女子在丫鬟的搀扶下向金卉迟藏身的屋内走来。“没事。”那美貌女子安慰地拍了拍丫鬟的手背。丫鬟恨声说道:“老爷怎么能那样,由着那个小夫人欺负小姐。”女子沉默了片刻:“娘今天的饭食送过去了吗?”丫鬟摇头:“奴婢也被罚去做洒扫了,出来的时候伙房已经封了火。没什么吃的了。”女子抿唇:“不怕,我昨天偷偷存了点儿糕点,你陪我去送给娘吃。”

女子回了房,撬开床尾的一块地砖。里面放着一只小小的匣子,女子取出匣子放在桌上,刚刚打开却吓得惊叫了一声,一只小老鼠从匣子里跑了出来。丫鬟气得去追打老鼠,女子看着被老鼠咬过的糕点咬了咬下唇。从床头拿出一把刀来,小心翼翼地将糕点四周都薄薄切下一层。把中心的那一块儿重新放回匣子里。

“小姐,都这样了,怎么吃啊?”女子眸色略沉:“饿了就能吃。娘已经一天没吃东西了,好歹也算是口吃的。”丫鬟眼泪汪汪地看着女子:“小姐,你说这样的日子什么时候是个头啊?”女子将匣子揣好:“别哭了,哭有用的话,我现在就哭死给你看。只要有我在一天,我就不会让我娘饿死。”丫鬟突然抬眸:“小姐,要不咱们去求求老爷吧。”女子冷笑:“那不如直接去求老天爷。”金卉迟看着女子出了门,随后跟上。看着女子向柴房走去。

散发着霉味的柴房里,沈纯穿着破旧地缩在墙角里。怀里抱着一个枕头,嘴里喃喃地唱着童谣,曲不成曲,调不成调。金卉迟远远地藏身在石柱后,看着屋里年迈的妇人,胸口似有千斤巨石压着一般呼吸困难。女子悄悄地进了柴房将门掩好。金卉迟走到墙根处蹲下身来。

“娘,来吃东西。”女子轻声细语地说着话。

“卉迟啊,来,吃东西。”妇人疯疯颠颠地却学着小孩子的语气说着话。金卉迟的双手紧握成拳,指甲深深地掐进了肉里,突然想起自己还身中寒魂针,不能破皮出血,又立刻将双手放开。

“娘,来吃东西了。吃饱了咱们才有力气。才能照顾你的卉迟啊。”

“对啊,对啊,吃东西。来卉迟,咱们吃东西了。”金卉迟再也忍不住想要推门而进。

“什么人?”一声怒斥响起。金卉迟一回头就看到许多家丁手持棍棒向他围了过来。金卉迟足尖一点展开身形向房顶上掠去。自从安南候世子住进了明府,明朗就将衙役们也调了来保护后宅。此时听到动静便持了弓箭前来围堵。羽箭齐射,嗖嗖声不绝,幸亏那些衙役们平素也不太用弓箭,射术实在差劲了些。金卉迟施展轻功倒是不难躲过。

“出了什么事?”安南候世子刚刚享用了一位明朗送过来的美人。听到动静便随意披了件衣服出来。“一个小毛贼而已。世子请安心就寝。”明朗也被惊动了,他第一反应就是到世子的面前来示殷勤。安南候世子看着几个衙役的射术有些失笑,就这种箭术也能射到人?

“拿弓箭来。”安南候世子自小学习骑射,不过平日也没什么机会让他大显身手。每日对着个死靶射箭着实无趣。明朗生怕安南候世子出一点差错,小心翼翼地陪着笑脸:“一个小毛贼哪里用着世子出手?”安南候世子没开口,微扬了扬下巴,身边的阿楞开了口:“世子让你做什么就做什么,废话怎么那么多。”明朗受了喝斥,转头就抛给了下边的衙役:“快拿弓箭来,一个小毛贼这么老半天没抓住,都是一帮废物。”

衙役捧了一副能找到的最好的弓箭捧了上来。安南候世子接过,弯弓搭箭。金卉迟从房顶上一跃而下,腰背上却蓦地传来一股剧痛。金卉迟嘴里满是苦涩:寒魂针怎么偏偏在这个时候发作了?金卉迟腿上使不上力,从屋顶上翻了下去,摔在地上,痛叫了一声。安南候世子心中一惊,这声音怎么这么耳熟?金卉迟感觉到来自安南候世子手中羽箭的威胁,转头看了过来,四目相对。安南候世子与金卉迟都认出了对方。不知是哪个瞎猫的衙役射出来的一箭冲着金卉迟而去。安南候世子眸光一凛,手中箭嗖地离弦而去,将射向金卉迟的那枝羽箭撞飞。

“哲哲。”金卉迟叫了一声。明朗也看到了金卉迟怒斥道:“放肆!胆敢直呼世子的名讳?”安南候世子转头怒视明朗:“你放肆,本世子的朋友也是你能呼喝的。”安南候世子身手敏捷地直接跳过围栏,扶起了金卉迟:“你有没有伤到哪儿?”安南候世子一手环住金卉迟的肩膀,一手托着他的手肘:“先进去再说。”金卉迟只是从哲哲的出手阔绰和身边的侍卫看得出这是个有身份的女真族人,却没想到他就是安南候府的世子,也就是简家兄弟那张美男榜上头名的唐括普哲。

金卉迟原本以为他们之间只是不太熟的泛泛之交,没想到唐括普哲会用这样亲近的态度对他。他想要推开唐括普哲的,但刚走了一步就打消了这个念头。他的腰痛得像被打断了骨头似的,根本无法迈开脚步。唐括普哲见他神情痛苦,干脆在众目睽睽下将他打横抱进了屋。屋里床上还躺着一个将露未露的女人。唐括普哲面沉如水,喝了一声:“滚”那女人也是风月场上打滚了多年的,自然十分有眼力。动作麻利地将衣服裹好,一溜烟地跑了,临走时还把皱了的床单抹平整。

唐括普哲小心翼翼地将金卉迟放到床上:“阿楞,去把那几个大夫都叫进来。”金卉迟自腰以下的部位都像针刺到骨头一般疼。他咬紧了牙关,皱着眉忍痛。唐括普哲紧紧地握着他的手:“是不是刚才摔坏了?”两个人都是一手汗,握在一起有些粘腻。

很快,几个花白胡子的老大夫都站到了金卉迟床前,排着队等着给他号脉。金卉迟从未受过这种优待有些不习惯。第一位大夫刚刚搭上金卉迟的脉门,唐括普哲就迫不及待地问:“他这是怎么了。”那大夫陪着笑请唐括普哲稍候,刚问了句“公子,你哪里不舒服?”就把唐括普哲惹怒了:“他要是自己知道,那还要你们干什么?”金卉迟冲那位被唐括普哲吓得发抖的大夫笑了笑,收回自己的手:“我没事。”

“你都这样了,还没事呢?是不是刚才从房顶上摔下来,摔断骨头了?”唐括普哲的担心着急一点也不像作假。金卉迟心里暗忖:我跟你什么时候有这么深的交情了?也好,原本还以为要请动安南候世子身边的大夫要费一番工夫的,现在看来倒是好说话得多了。

金卉迟身上的疼痛慢慢减轻,他撑着身子坐了起来:“哲哲,我有件事想求你。”唐括普哲奇怪地看着他:“你确定真的没事了?”金卉迟笑了笑:“我自己什么毛病自己心里有底。我听说你身边有一位半医,能起死回生。我兄弟现在命悬一线,我这次是专程来求医的。”唐括普哲脸色沉了沉:“你没事就好。其他的什么都好说。”唐括普哲带着半医跟金卉迟一起离开了明府。临行时,金卉迟回头想看一看明朗,正撞上明朗射过来的目光,明朗的目光怨毒,愤恨,好像金卉迟死一万次都难解他心头之恨。那目光刺得金卉迟的心狠狠地疼了一回。

半医扎西是个吐蕃人,之所以叫半医,是因为病人到了他手上一半是生,一半是死。他曾将刚刚断气的人医好,也曾把本不致命的病人医死。半医扎西进房后将所有人都赶了出来,很快几个漕帮弟子从房里端出一盆盆的血水来,直到日暮时分房门才惊天动地地吱呀一声响。扎西从里面出来的时候脸上的神情是得意的。云沁寒总算是从鬼门关转回来了。(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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