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姐。”见到俞春梅的时候,她与其他幸存下来的人一样,满头,满脸,满身的黑灰。
苏寒月将要行礼的她扶住,“你们也辛苦这么长时间了,歇歇吧。”琉心这时从车上拿出他们在来的路上在街边买的一大布袋馒头,让这些人先停下吃些东西再接着清理。
俞春梅一边吃一边向苏寒月再次叙述了事发的起因和经过,与琉心所说基本相同。
苏寒月想了想问:“来这儿以后,你有没有发现可疑之人出入?”
俞春梅摇头道:“小姐以前总说遇到这类事该如何,你们来之前我已细细想过,但当时东西太多,场面太乱,还有镇远侯府家的奴仆在,奴婢又不认识他们,实在没发觉有何可疑之人。”
“咱们家的人还剩下多少,你点数了吗?”苏寒月叹了口气,这毕竟是郭家的宅子,有郭家的人守着也属正当。俞春梅她们刚来,自然不认识郭家的人,所以就算有人混了进来她们也发现不了。
“点了,还剩下九人。”说着,俞春梅的馒头有些吃不下去了。她哽咽着,“咱们出来时有十五人,这一把火下去就少了六个人,六条命啊!”
听了她的话,苏寒月的眼睛也湿润了。“这该死的大皇子,为了自己的私欲害了多少人。”苏兴德是,跟着苏兴德出征的将士们也是,现在又背上了六条人命债。
“老天爷会惩罚他的。”俞春梅一边呜呜的哭,一边说。
想到昨天还在身边一起说笑的人,今天便静悄悄的躺在那里,其他人也忍不住抹起了眼泪。
“等老天爷要等到何时去……”后面的话她没说出来,就这半句女先生都盯了苏寒月老半天。
“寒月,你来。”女先生向她招了招手,苏寒月若真的打算跟大皇子对上,那可不是好玩儿的。
苏寒月恭敬的走过去,向她行了一礼道:“先生。”
女先生扶住她的肩问:“你到底是如何想的?”
苏寒月不答反问:“先生觉得学生是如何想的?”
女先生不必再问也知道苏寒月的想法了,“你的想法会将自己与家人置身于危险之境。”明明知道劝不住她,女先生还是忍不住要劝。
“先生应该知道,可一而再,不可再而三。大皇子对咱们苏家做的那些事先生再清楚不过,我父亲之事虽不是大皇子亲手所为,但事后他是如何做的?后来他对我们又是如何做的,这次更是草菅人命。我已经忍无可忍,难道还要再忍下去吗?”
沉默了一阵,女先生轻声问:“那你打算如何做?”
“本以为这次他会派人来,想将计就计的,现如今是不成了。再看看吧,还没想好。”苏寒月也不隐瞒,反正也瞒不住。
“你是个有主见的孩子,先生知道劝不住你,但我希望你能深思熟虑,不要把自己和家人的身家性命都搭进去了。”这是女先生的肺腑之言,是体现了她对苏寒月的爱惜之情。
感动归感动,苏寒月还是决定这样做。不是她固执,只是她实在过不了心里的那道坎。
老刘头的儿子是随苏寒月他们一起出来的,这次发生火灾时他同样也叫不醒,多亏了俞春梅将凉水泼在她脖子里才捡回一条命。他可是老刘头的老来子,才二十一岁,若他死了,雁门关的苏家老宅能不能守好便没人知道了。
他跟琉心都是被俞春梅这么救醒的,只是火势太快,俞春梅便没来得及救其他人。
到晚上的时候,烧死的人被埋在了那附近,仓促间没来得及刻碑,但苏寒月让人砍了木头先写了他们的名字,等过些日子碑做好了再送过来。
进京之前苏家的财物多换成了银票,有些藏在被烧掉的东西里面,但大多数还带在他们身上。只不过东西没了还得花银子置办,手里确实有些吃紧。
但苏寒月想了一下午,终是有了些主意。
她让众人都上了车,把俞春梅跟老刘头的儿子大刘子叫到一块儿,“我有个想法,可能会委屈你们,端看你们的意思。”
俞春梅跟大刘子都疑惑的看着苏寒月,不明白她为何要这么说。
“虽说死的这些都是我们苏家的仆人,但他们也是人,不能白死。我想替他们报仇,但这事儿我一人办不成,得要你们帮忙才行。”
见两人都点头同意,苏寒月继续说,“你们便不跟我们回郭家了。我给你们一些小面额的银票,你们拿着到钱庄换成碎银子,然后以夫妻的身份到城里西城贫民住的巷子赁个屋子住下。自己先找个活儿干着,或者做点小买卖,等需要的时候我便会过去找你们帮忙。”
说着从怀里掏出两张纸来,“这是你们的身契,你们自己收着或者撕了都行。这事儿挺危险的,要是你们不愿做了,随时能离开。”
“小姐,你是不要我的吗?”没想到苏寒月会如此说,俞春梅急得眼泪都快下来了。
苏寒月拉了她的手道:“你也总不能跟我一辈子,迟早得嫁人生子,离开我也是早晚的事儿。本来你嫁人我应该送你一副嫁妆的,结果却让你帮我替这些人报仇。”她有些不好意思了,“还有让你们扮作夫妻之事……”
本来还在哭泣,俞春梅突然静了下来,泪眼婆娑的看向大刘子。
大刘子脸有些红,却顺势道:“俞春梅是三小姐的大丫环,我自是配不上的。可是……可是她若愿意,我一定会好好等她,绝不让她受一点儿苦。”
连苏寒月都没想到,大刘子居然会挑这个时候表白。
俞春梅刚停下哭泣便被大刘子的一席话给惊到了,刚刚她还说不想离开小姐呢,怎么这会儿就扯到她要跟他好了。俞春梅啐了一口:“胡说什么。”
看俞春梅的表现,苏寒月目光一亮。她跟俞春梅呆了这么些年,俞春梅高兴不高兴,平日里有何种表现她再清楚不过。这大刘子如果肯努力,肯定有门儿。
苏寒月咳了一声道:“你们的事儿自己商量吧,若真的能成那是再好不过。但我刚刚说的,你们明白了吗?”
俞春梅又看了大刘子一眼才对苏寒月道:“小姐的意思奴婢自是明白,小姐对下人们好,愿意替他们报仇,我是小姐的丫头自是以小姐马首是瞻。”
大刘子见俞春梅说完,也跟着点头点是。
苏寒月从袖袋里拿出银票数了数,都是五两面额的,一共二十张,一百两银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