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初苏问蕊留她不过是希望她能在有些方面指点自己,但现在既然有了女先生,那这兰嬷嬷便不重要了。只要没有苏家人护着,将兰嬷嬷扫地出门是再容易不过。
“寒月。”苏兴德不欲她再说下去。兰嬷嬷毕竟是曾服侍过蒋氏的人,也是这府里的老人了,多少还是要给些面子的。“兰嬷嬷有所不知,周大夫说过,只要启哥儿满了三岁,以后便不会再有这么多病了。只要注意调养,身子也会慢慢好起来。”苏光启毕竟是他现在唯一的儿子,苏兴德对他自然是非常关心的。
见苏兴德明着责备苏寒月,实则为她打圆场,兰嬷嬷也不好再说下去,只得点头应是退了出去。
忙乱了两三日,苏光启的病情才稳定下来。烧已经退了,只是仍旧有些咳嗽,估计喉咙的炎症还没完全消掉。苏寒月一连陪了他七八日,除了上学堂,别的时候都守在他身边。
这日,林青见苏寒月这么长时间都没去找他,便上苏府来了。
“你怎么有空过来,手艺学得如何了?”苏寒月还是在花厅里见他。
“你都好多日子没上我家了,我来瞧瞧你,顺便给你说件事儿。”与林青交往了将近两年,两人的关系已经很随意了。自从林文盛跟他生活在一起,他也渐渐不软弱,除了学手艺还学了不少其他的技艺。私底下学了武艺,不过这事儿除了林家人就只有苏寒月知道。
“何事?”神秘兮兮的,还要压低声音才能说。
“就是那位谷公子,你还记得吗?”苏寒月点头,林青继续道,“他上我家去了。”
谷文翰又去林家做什么,难道还贼心不死?苏寒月皱了皱眉,百思不解。
“你猜他干什么去了?”林青故意卖关子。
苏寒月斜觑他一眼,“爱说不说,不说拉倒。”
林青拿她无法,只好道:“他去我家,想让我爷爷做他的手下,替他做事。”
什么?
还真能想。
明明当初想找林家人的麻烦,还想抓苏家的小辫子,这会儿掉个头却又想招揽了。他的脑子里到底在想什么啊,怎么就认为别人一定要按他的意思来呢。
“你爷爷应了?”谷文翰的舅舅可是左都督,投到他的门下可就跟左都督扯上关系了,这么好的事儿谁会拒绝?
看到苏寒月鄙夷的眼神,林青的脑袋摇得像个拨浪鼓。“我爷爷才不会应呢。咱们一家人好容易才能在一起过上这样的日子,怎么会随便答应别人。我爷爷还说,谷公子那样的人瞧着就非池中物,成为他的人便会成为他的踏脚石,从此以后再无自由。咱们现在的日子还能过下去,还不至于饿死,便不去做那一人得道鸡犬升天的梦了。”
这林老还挺有见识的,连这些都知道。不但知人,更自知。
那家伙在搞什么呢,怎么突然招募起人来了。难道是想揭杆起义?
林青压低声音向苏寒月咬耳朵,“我听说,铁匠铺那个小黑都跟他走了。”
“哪个小黑?”铁匠铺有个叫小黑的吗?苏寒月自忖在铁匠铺混了不短的时日,从没听说还有小黑这么个人。
“就是老铁匠收留的那个鞑子奴隶。”说到“鞑子奴隶”,林青的声音低了低。
苏寒月的目光闪了闪,知道这个词对他来说是种屈辱,也不多提,只点了点头。
“老铁匠愿意让他走?”那老铁匠没有孩子,却一直守着自己的老妻,苏寒月一直很敬佩他。同时,苏寒月也想起了林青说的那个小黑是谁,一个长相不像鞑子,气质却很像的少年。有很强的创造力,也很聪明、懂事,老铁匠打算将自己的衣钵传给他的。
“是铁爷爷让他去的,铁爷爷希望他有个好前程。”虽然老铁匠不姓铁,但周围的孩子们都爱管他叫铁爷爷。
老铁匠一直没孩子都能守着自己的老妻,这样的品性苏寒月相信他能做出这样的事来。
“这些日子,怎么没去我家玩呢?”不彬从怀里掏出一只镂空白玉球,里面还有一只小玉球,颜色却是完全不一样的桔色,足有苏寒月两只拳头大小,非常漂亮。“送你。”
“你雕的?”林青的手艺居然练得这样好了,不过才十四岁而已。若在后世,定能成为一名雕刻大师级的人物了。“玉是哪儿来的?”边角余料怎么会有这么大的。
“这是昆仑白玉,并不如何值钱的。坊市有人拿了玉原石出售,我想着做件东西给你玩,便买下来了。”这是……把她当成小孩子了吧。
“那我让俞春梅替我打个络子,等孝期过了便可以戴在身上了。”苏寒月很喜欢这个镂空玉球,但在孝期内她得守制,暂时只能把这些色彩鲜艳的东西全部收起来。
送走了林青,苏寒月一边思量一边往苏兴德的书房去。
近段日子以来苏兴德加紧了操练,虽说没有一点鞑靼入侵的消息传来,但苏兴德始终有种不安的心底深处蠢蠢欲动。
苏寒月之所以知道苏兴德在,是因为她在花厅与林青见面的时候听到了苏兴德穿着铁靴沉重的脚步声。就算他现在已经是代指挥使了,仍旧还是习惯在操练时穿上战场时的那身装扮。
“来了。”苏寒月进去的时候苏兴德正在看地图,他放在地图问:“今天林家那个小子过来找你?”
“送我点东西。”苏寒月晃了晃手中的玉球。
苏兴德淡淡的瞥了一眼,对这种小孩子的东西不感兴趣。
“何事?”一般无事的时候苏寒月是不会到书房来找他的。
“父亲听说谷文翰在招募能人吗?”她一天到晚都被困在内宅里,外面发生的事只有苏兴德更清楚。
“这个……”苏兴德皱眉问,“是有过耳闻,为何在意这些?”
“听说他招募的都是些能工巧匠,还曾打过林爷爷的主意,不过被拒绝了。就是不知他招募这些人有何用处?”那个小黑是见过减振的,这种东西普通人哪里做得出来。她不愿被人知道,不只是谷文翰,被任何人知道对她来说都会成为麻烦。
可是话又说回来,谷文翰现在年纪不过十四五吧,为何就要招募能人了,还是些能巧匠,难道是朝庭要建什么?可就算朝庭需要建什么也用不着他一个还未成人的总旗去做吧,那些朝庭大臣难道都是摆设吗?
是,就算十五岁就可以算成年,但他也只能算刚刚成年而已。难不成是左都督让他做的?
朝庭能人备出,想要什么的人找不到,非要在边关这种穷乡僻壤里找人?
“既是辞了,那便不用在意了。”苏兴德似乎不想多谈。
苏寒月直觉有问题,一般情况苏兴德是不会如此的,是有什么隐情呢?
苏兴德越不说,苏寒月越想知道,心里像猫爪挠一般。
“父亲,女儿倒不这样看,有道是防患于未然,既然有了端倪咱们还是多打听打听,免得有什么不知道的事发生了。若对咱们没有防害倒无事,可若是对咱们不利,那多可怕呀,早知道自然更好些。正所谓‘知己知彼百战百不殆’。您认为呢?”苏寒月很狗腿的替苏兴德倒茶,然后将苏兴德拉离书案坐到圆桌旁,拉开一根凳子在旁边坐下,露出一副洗耳恭听的样子来。
“我认为?”苏兴德挑眉看她,“我认为是你这个鬼丫头古灵精怪的,又在算计什么了。”
“父亲,这真的很重要,您给女儿讲讲,说不得女儿能想到什么您没想到的事呢。您想想,这谷文翰无故到处招募人,说不得就与左都督有关系。既是左都督招募的人,那这些人又是招来干什么用的呢,总不会是招来修缮关口的。那他们到底想做何事呢?所图又是为何?这朝堂上风云变化,暗涛汹涌的,要想能站住脚跟可不是这么容易的事。还是得多分析分析才好,识实务者为俊杰嘛。”苏寒月一番游说,苏兴德细细思索,最终苏兴德还是被苏寒月给说服了。
最近,他也发现了些端倪,只不过那些事离他都还远,他没有过多关心而已。不过苏寒月说得对,若是朝堂上风向变了,谁知道下一任的顶头上司又会换成谁。如果他早知道些朝堂上的事,也可以替自己打算一番,毕竟,他还有一群孩子要养呢。
想清楚这些,苏兴德长出了一口气,“想知道什么?”
“随便什么都行,有些看似无关的事或许内在是有关联的。您行说出来,咱们参详参详。”见苏兴德终于愿意说了,苏寒月遂笑逐颜开。
苏兴德沉吟了一阵,选了个离他们最远,却有着千丝万缕联系的事开始说:“你听说过当今圣上的大皇子吗?”
见苏寒月摇头,他却点了点头道:“你不知是对的,毕竟是天家的事。”
苏寒月眨巴了两下眼,定定的看着他,等着他接着往下说。
“大皇子并非中宫所出,乃是燕贵妃之子。只是从小圣上对其宠爱,使得他一直以为自己会是未来的太子,乃至圣上。”苏兴德顿了顿,“这些话你听便听了,出去可不能乱说。”
苏寒月在嘴上做了个叉,表示自己绝不出去乱说。又做了个请的动作,让苏兴德继续说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