彭明德在心底默默地替他惋惜。
习武之人,失去四肢的行动力,对他们来说,绝对是个巨大的打击。
范浩旷刚踏进屋子,闻到一股血腥味,皱眉问道:“伤口裂开了?”
“彭大夫正在给小行止血。”余季成往后一退,让出一个位置。
范浩旷上前瞧了眼,轻声道:“止血就好,暂时不用包扎。”
同时,余季年对另外两人说道:“余柔惠,余季成,你们两个跟我出去,这里交给少主和彭大夫就够了。”
余季成听话的站到余季年身边,可余柔惠却纹丝不动,仿佛没有听到余季年的话。
“余柔惠。”余季年再一次低声喊道。
余柔惠不看他,朝范浩旷单膝跪地,道:“恳请少主,让余柔惠在屋里守着。”话中隐隐带着些许哭腔。
范浩旷淡淡的望向她,叹了口气,道:“我怕你受不住,出去吧。”
“少主!”只听得重重一声,余柔惠双膝跪地,声音颤抖着,“余柔惠求你,让我留下来陪着余季深。”
在隐卫刚到范浩旷身边时,范浩旷就说过,他的命令不会重复第二遍。
违令者严惩!
“我念在你对余季深的情意,不做其他惩罚,去院中练功思过。”
心知余柔惠在此事上不会轻易答应离开,范浩旷继而给余季年使了个眼色,余季年会意,上前直接将余柔惠带出。
院子里,在余季年的监督下,余柔惠练功思过。
余季深的伤口无法用普通的止血办法,一不留神可能就会伤到其他的经脉,伤上加伤。
彭明德用针灸之术为其止血。
“这是你救治的?”
范浩旷挽起衣袖,“是惊讶师兄我的医术吗?”
彭明德抬头,没好气的白了他一眼,“你现在还有这个时间贫嘴?”
“不然我该做什么?”
“你让我准备好药箱,不是打算再尝试一下?”
范浩旷摇摇头,“能做的我都做了,他的手脚是否可以如正常人那般活动,只能看日后造化。”
“那你是要做什么?”彭明德一脸的不解。
范浩旷笑着打开自己的药箱,拿出几枚银针。
形似锋针,却如弯月。
在他的药箱里,还摆放着许多不知名的物件。
“你可曾见过这些?”
“见过。师兄,你可是要施缝合术?”
彭明德曾在书中看过,利用缝合术缝合伤口,愈合速度较快,但极为疼痛,非常人能够忍受,通常以麻沸散先行麻醉后再施针。
一般刀剑造成的深可见骨的伤口,此法效果显著,可也有风险。一旦发生感染,即伤者出现持续高热,伤口化脓恶化,严重的会危及生命。
跟随关河的这些年,彭明德也见过他为一些伤势严重之人施行过缝合术,对此并不感到惊讶。
余季深身体虚弱,为了他的安全着想,麻沸散的用量相应减少,这就意味着疼痛。
范浩旷要求彭明德利用针灸之术麻痹,缓解疼痛。而他自己则将工具在火上灼烧,小心翼翼切除腕上伤口长出来的新肉,然后开始缝合。
彭明德在一旁打下手,时不时的为范浩旷擦汗,递上药膏,并将伤口包扎。
夜幕降临,屋内灯火通明。中途仅有一次动静,就是范浩旷吩咐余季年去端几盆水进屋,之后就没了声音。
隐卫询问余季年里面的情况,余季年闭口不谈。
剪断线,范浩旷长舒一口气,艰难的站起来。
长时间的弯腰缝合,关节有些僵硬。
范浩旷撤去余季深身上的银针,剩下的事情就交给彭明德处理。
缝合过程中的疼痛成倍递增,途中余季深甚至有苏醒的迹象。范浩旷又用了一次麻沸散,只不过麻沸散这个不能多用,一是担心余季深会长时间处于昏迷无法苏醒,二是担心上瘾。
到后来范浩旷不得不亲自施针,在一些隐蔽的穴位施针,以增强麻痹效果。
算算时间,再不撤去,会造成一些不可逆的伤害。
余柔惠仍旧在院中练功,几个时辰下来,她的动作略有些沉重迟缓,神色稍显疲惫。
范浩旷下的命令,没有人叫停,连余季年和余季冬也只是时不时的看向她,仅此而已。
被余季年派出去的隐卫陆续回到这大宅,个个面色凝重,紧紧盯着范浩旷他们在的那个房间。
“余季年,你刚才进去到底看没看到些什么?”余季冬凑近,在余季年耳边低声询问。
他在余季年刚出来的时候就问了一遍,并没有得到答案。他依旧不死心,毕竟余季深的伤势极重,就让他们在外面就这么干等着,这心里实在是不好受。
“等少主出来,你自会知道。”
“兄弟们都担心余季深,你说出来,也好让我们心里有个数。”
余季年瞥了他一眼,指着身后的房门,道:“那你自己进去看,不就知道了?”
余季冬没好气的瞪着他,让他自己进去看?还不被少主直接轰出来,定免不了一顿责罚,他才不会这么傻呢!
“余季年,打盆水,进去帮彭明德收拾。”
房门被轻轻推开,范浩旷正用一块干净的帕子擦拭双手。他只命令余季年一人进去帮忙收拾。
隐卫的手上都是沾染过鲜血的,对于从里面传出来的血腥味,他们十分的敏感。
“少主,余季深的伤势……”见范浩旷出来,隐卫迅速围上去。
范浩旷扬起手打断他们的询问,视线穿过人群,落在不远处的余柔惠身上。
隐卫自觉向两边分开,让出一条路来。
余柔惠仿佛没有看到范浩旷,即使一旁余季冬不停地在咳嗽提醒着她,她也没有一点要停下的意思。
被范浩旷的目光一扫,余季冬立马扭头。
“余柔惠,下去休息,明天再过来看余季深。你们两个,带她离开。”
余柔惠没有反驳。
她这么乖巧的模样,反而令范浩旷担心,不过他现在没有多余的时间,荣钧的出现意味着更多的变故,必须立刻防范于未然。
“我知道你们的担心,我会和余季年、彭明德一同留在这里,余季深的伤势虽严重但性命无忧,你们大可放心。我有更重要的事情要交代你们去做。”
“荣钧的目的,是彭明德。此番前来没有成功将人带走,必定心有不甘。寻到荣钧等人,发现后切莫打草惊蛇,有事立即告诉我。”
“江湖上的那帮人,若是追到丰城,想办法暗中赶走。”
“彭明德的悬赏众人皆知,我想我带走他的消息,很快就会传开。老门主那里我不希望仅有荣钧的一面之词。”说到此处,范浩旷看向余季冬,无视他眼神中的抗拒,道,“这件事,余季冬,就交给你了。”
“这附近几户人家的情况,都去给我打听清楚。”
过了不久,隐卫纷纷离开执行命令。
无条件的服从主人的命令。
这是成为隐卫的第一天,就刻印在心里的规矩。
当初范浩旷从茫茫人群中挑选出这十名,作为自己的隐卫,后通过种种令十人彻底的心悦臣服。对于范浩旷的命令,他们都不会提出任何异议。
当然,凡事都有例外。
余柔惠先前的一番表现,就是一个例外。一是她与余季深关系匪浅,二则是范浩旷对她的纵容。
不仅是她,还有余季年、余季冬、余季深,亦是如此。
这不,余季冬在接到命令之后,没有同其他人一道离开。
许是被范浩旷瞧着有些不自在,余季冬轻咳一声,出言解释:“荣钧可能还会再来,大哥要顾及彭大夫和余季深,余柔惠的情绪不稳定,我……要不还是留下吧?”
“老门主不会吃了你,按照我的吩咐去做就是。”
余季冬跟随范浩旷曾见过祥玉门老门主数次。他善于观察他人脸色,捕捉细节,与老门主交谈时不露怯意,回答也颇能让人满意。
范浩旷需要余季年坐镇协助,与老门主周旋的重担,就交到了余季冬肩上。余季深需要绝对安静的环境休养。若荣钧时不时的“奉命”前来,他范浩旷可没有这么好的耐心。
安排好一切,范浩旷回到屋内。
余季深还在昏迷中,手脚筋被挑断,范浩旷已经尽力挽救,恐怕日后行走定会受到影响。不知道余柔惠是否能让余季深不沦陷于仇恨当中。
半月时间眨眼即逝。再过三日,便是太后寿辰。又恰逢后宫中接连诞下两位殿下,圣上欣慰,举国同庆。
寿康宫,如往常一般安静,似乎宫中的喜庆并未打扰这里。
太后寿辰乃是头等大事,进去一瞧,就能瞧见宫女嬷嬷来回走动,忙着各自手头上的活计。私下交谈,也是低声细语,恐惊扰了主殿内休息的那人。
门被轻轻推开,嬷嬷朝着屋内走去,微微行礼,低声道:“太后娘娘,圣上与圣后正往寿康宫来。”
软塌上,妇人只着深色中衣,三千青丝仅用一支玉簪挽起。
这便是太后付氏。自扶持圣上登基后,付氏为圣上挑选贤臣能将辅佐,圣上也未辜负她的期望,政务处理极为得当,渐渐树立威信。
而后,付氏便住入这寿康宫,不再过问朝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