乔凡娜愣在当场,她是第一次听季牧予说这么重的话。
一直以来,季牧予对她都是宽容的,甚至是放纵的,为了她也不惜多次跟季老头子作对,可今天是怎么了?一口一个家族责任,这样的他好陌生。
季星凉被夹在两人中间,不敢轻易谏言,循家里的规矩,小孩子没资格插手大人的事。
所以,他故意打了个打哈欠,扮作睡眼惺忪的模样,“爸爸妈妈,我困了……”
两人同时看向机灵的儿子,意识到自己作为父母的失责,孩子还生着病,无论如何都不该在此时争论不休。
他们默契地谁也没有再说话,季牧予的脸色缓和了少许,扭头便走。乔凡娜也只是扶额生了会儿闷气,然后给不知是装睡还是真睡的季星凉捻了下被,也走了出去。
她出来后不见季牧予人影,却看到走廊里站了个面生的黄种男人,正在四处张望,看起来像是在等人。
男人一听到开门声就面朝她走来,可当看到乔凡娜时,脸上的笑容顷刻消失,跟见了鬼一样面白如纸。
乔凡娜发觉他的异常,立马起了戒心,把门拉紧后问道:“你找谁?”
男人呆立了半天,缄默不语,搞得乔凡娜一脸莫名其妙,正要转身回去,他才急匆匆地开口:“请问,这是Simone.Ji的房间吗?”
季星凉的英文名,就是Simone(西蒙尼)。
乔凡娜面向他,满腹狐疑:“你是谁?找我儿子什么事?”
“儿子?!您是……Mrs.Ji?”男人瞪大了那双鹿眼,整个人都在状况之外。
乔凡娜刚吵了架,心情相当不美好,这个陌生男人啰啰嗦嗦,问了几遍都说不出个所以然,她仅有的耐心也被磨灭了。
“没什么事就请离开吧!我不希望别人来打扰他休息。”
男人看似真诚地鞠了一躬,“十分抱歉!我非有意打扰你们,其实我是来找Mr.Ji议事的,请问他在里面吗?”
“你是我老公的什么人?我从来没见过你。”
“我是哈斯特酒店的CFO,我叫Leo。”男人刻意顿了顿,观察乔凡娜的反应,随后拉长语气说,“中文名是……宇文黎。”
乔凡娜听到他自报家门,纠结的小脸终于舒展开来。她掏出手机,准备打电话给季牧予,偶然一抬眼,竟看到他出现在宇文黎身后的走廊,手上提着克莱门特酒店的打包袋,阔步正往这边来。
季牧予迈到乔凡娜面前,特意将二人隔开,面对宇文黎时,祭出一张千年冰山脸。
这是宇文黎与Boss的初次见面,目前看来情势并不明朗,Boss眼里渗透出来的敌意,不免让他胆怯。
“很荣幸见到您,Mr.Ji!我是上个月刚调任到哈斯特酒店的Leo。”他鞠了个90°的躬,态度比方才诚恳。
不过,季牧予远没有乔凡娜那么好糊弄,他责怪道:“你到这里来干什么?”
“请原谅我的冒失!我也知道不该在私人时间打扰您,但是酒店有些要务必须要您亲自处理,听闻您晚上就要离开硅谷了,所以我才来冒昧求见。”
季牧予依旧眉头深锁,但料想一个下属也翻不出什么大浪,于是转身对乔凡娜叮嘱一通,“我先回趟酒店,病房里有休息室,你吃了饭去睡一觉,我晚点来接你们。”
乔凡娜瞅见他递来的便当,鼻头一酸,刚才所有的不愉快全被抛进太平洋了!
眼前这个男人,受了她的脾气夺门而去,没有惩戒她,也没有避着她,反而悄悄跑去给她买饭,随时随地都在为她着想,把她照顾得像个三级残废。
乔凡娜惶恐不已,想象不到自己上辈子是拯救了哪位神仙,今生才配拥有这份世界上最好的姻缘。
乔凡娜用力点头,踮起脚啄了他的下巴作为告别,“晚上见!”
“嗯!盖好被子。”
季牧予亲眼目睹乔凡娜进屋了才肯离开,宇文黎虽然是酒店的首席财务官,但在季牧予面前,只是一个小职员,完全不够资格与季牧予同乘一车。
于是两人到了酒店之后,才正式开始交流。
季牧予坐在宇文黎的办公椅上,抿了口咖啡,宇文黎双手交叉在胸前,低眉顺眼地等着他发话。
时间仿佛静止了一分钟,宇文黎快被这虚空的权力压制压得喘不过气来,这时,正前方的低气压中心刮起缥缈的风,擦过他的耳朵。
季牧予问:“你对我的夫人,似乎很好奇?”
此话乍听起来不痛不痒,其实冷箭伤人。宇文黎手心里冷汗涔涔,攥着袖口,牵强地笑答,“您误会了,我只是觉得……夫人长得有点像我以前认识的一个人。”
“是么……”季牧予语调轻扬,“谁?”
宇文黎不愿提起,急忙搪塞:“一个同事罢了,我已经记不得她的名字了。”
季牧予一个眨眼的时间,冷箭就变为亮箭,令人窒息,“你来哈斯特多久了?”
“……快三年了。”
“那也有段时间了。怎么,没听说过骗我的下场吗?”季牧予踱步到他面前,明明只比他高半个头,气势却狠狠碾压他,“哈斯特的规矩,从来不是国内法治社会那一套,而我个人,比公司更有原则。再给你一次机会,说出她的名字。”
宇文黎神情慌张地接过话头,“她叫……林乙柒。”
季牧予沉默片刻,转过身去,宇文黎无法看清他什么表情,只听见他不带任何感情回了三个字——“不认识。”
宇文黎感觉自己脑袋终于回到了脖子上,立刻松懈下来:“她只是一个普通人,怎么可能入您的眼,况且,她四年前就死了。”
季牧予沉声道:“你说我的夫人和一个死人长得像,居心何在?”
“对不起!对不起!我不该冒犯夫人!一定是我昨晚没有休息好,眼花看错了!这是不可能的事!”
“再让我听见一次,你就滚出哈斯特。”
“是!我记住了!”
***
暖气十足的病房内,乔凡娜正躺在床上睡得香甜。
她正做着梦,在梦里,她和季牧予一起坐在车后座,两人没有交谈,各自的表情都很奇怪,好像不太熟悉对方。
而最奇怪的是,自己居然还跪在座位上,越过季牧予的身子,趴在窗边张望。
窗外只有一片白雾,她不知道自己到底在看什么,隔了一会儿,她停止奇怪的举动,正准备坐回去的时候,突然失去平衡倒在了季牧予的怀里。
梦里的人没有嗅觉,但她脑海中却钻出一句感想来:他好香,他身上有一种介于草和花之间的清新香气,是什么呢?
画面到这里戛然而止,因为她被人叫醒了,她睁开眼,看到的正是梦里那位自带香气的男人。
季牧予抚摸着她的头说:“我们该走了。”
乔凡娜闻到他手上的味道,一缕飘香点醒梦中人,原来,她感叹的是玛格丽特的香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