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剧组开机的时候，顾衍独自前往剧组，意外地发现白羽也在，顶替了原本男二的位置。

察觉到他惊愕的目光，王导凑过来和他解释：“这个白羽是孙制片的亲戚，孙制片说让他来演玉生烟我没同意，毕竟有你这个珠玉在前。孙制片看我实在不退让，就让我把蓝田这个了角色给他。”

顾衍点点头，若有所思道：“听说他演技不错，只不过可惜了李恒了。“

李恒是原定出演蓝田的演员，顾衍之所以记得他，是之前他就和李恒合作过一部戏。其中有一幕戏就是李恒演的角色跳河为岸上的女主采摘莲花的场景。因为女主演技不过关，那场戏cut了好几次，李恒也因此在水中泡了很长时间，导致第二天来剧场的时候又是咳嗽又是摁鼻涕。就算是这样，等到镜头下的时候，他还是一点异样都没有表现出来，尽职地把自己的戏份拍完才被经纪人匆匆送去医院挂水。

“可不是。”对于李恒这种尽职的演员，王导显然也是打心里喜欢的，因此对顶替了李恒的白羽没什么好脸色。

白羽也是沉得住气，面对导演明显的不喜也没流露出丝毫不满的情绪，反而更加勤恳地向导演请教。第一天拍戏他是第一起床上妆，等导演到的时候他已经化好妆，穿上戏服，在神采奕奕地看剧本。

和某些还要催着起床上妆的演员形成了鲜明的对比。导演虽然不说，但是看在眼里，再加上他原本觉得白羽那张脸过于阴柔，可能不适合演蓝田。没想到造型出来，竟然也有那么几分□□。他对白羽的态度逐渐温和起来。

白羽唇角不动声色地露出淡淡的微笑，别人难以想象他为了这个角色付出了多少代价。虽然结局不是很如意，原本答应好的男主之位变成男二。但是他也不是很在意，他有把握自己可以靠演技压顾衍一头。毕竟从出道以来，他为了出头什么剧本都接，他的演技可是在无数个剧场里摸爬滚打出来的。

而顾衍呢，出道两年，他的作品也就三部。虽然都是主角，也都热播。但是白羽不用看都知道，顾衍能取得如今的成就，靠的不过是背后楚亦瑜。

没有楚亦瑜，他算什么。白羽只恨楚亦瑜没在《玉生烟》试镜之前把顾衍给甩了，要不然导演也不会为了试镜时对顾衍虚情假意的夸赞而不好意思换下顾衍，导致如今自己只能演个男配。

不甘心啊。不过没关系，到时候同台竞技的时候他一定用演技将顾衍压得死死的。

还在沉思的白羽忽然听见身边传来一道道惊呼声，他诧异地抬起头，就看见顾衍从化妆间中缓缓走出来。

他穿着一身白衣，黑发蓝眼，表情淡漠，仿佛从古画中走下来的贵族公子。他周边环绕的工作人员明明都在惊呼围观，却不自觉地为他让出一条路。

只是这一个造型，白羽就知道自己输了。不管顾衍演技怎么样，当他和自己同台时，观众的视线就会不自觉地被他那张脸所吸引，根本不会关心自己演技如何。

这是一个看脸的时代。

白羽心中涌出悲哀，哀痛娱乐圈这浮华的氛围。有演技的演员却偏偏被这些花瓶压得死死的。

刚对他露出赞赏的导演此时已经十分欣喜地凑到顾衍身边，表情像中了五百万彩票一样。

“试镜的时候我就知道你适合这个角色，没想到你竟然这么完美地契合。天啊，这就是我心中的玉生烟！他从剧本里走出来了！”

面对导演的惊喜，顾衍显得多几分淡然。毕竟和王导合作也不是第一次，他上一次也是这么说的。

白羽也凑了过来，艳羡地看着顾衍：“顾前辈，你穿这一身可真好看。”

顾衍淡淡地扫了他一眼，不紧不慢道：“嗯，还行，不过和你比起来的确好看一点。”

白羽语噎，委屈地看向导演，王导却完全沉浸在顾衍和他脑海中玉生烟一模一样的喜悦中，完全没注意到白羽。

白羽站在一旁，拿起手中的剧本：“顾前辈，我们俩对下戏吧？我今早特意起早看了剧本，还没看到和前辈对手戏的地方呢。想和前辈对下戏加深下印象，等下背台词的时候肯定更容易。”

看顾衍不说话，他装出难过的样子：“我忘了，顾前辈是很忙的，哪有时间和我这种后辈对戏。我还是继续自己一个背吧……”

“不是。”顾衍打断他的话，偏头看向他问道，“你没看完剧本吗？”

“啊？”不明白的语气。

顾衍眉眼间浮现出淡淡戏谑的表情：“整部剧我们俩就一场对手戏，那一场我还没台词，我怎么和你对戏？看着你说话吗？”

白羽：……

“噗！”刚从化妆室走出来女主的扮演者唐梦正好听到他们完整的对话，噗嗤一声笑出来。

白羽面色难看，不自然地笑了笑：“那，那我帮顾前辈对戏也行啊。我什么都可以演的。”

“不用了。”顾衍连看他都不想看，自然是拒绝。

白羽穷追不舍，问：“顾前辈为什么不答应，顾前辈不想快一点背完台词吗？”

顾衍拉开椅子，坐在唐梦旁边，连目光都没给白羽：“我已经背完了。”迎着白羽明显不信的目光，顾衍淡淡道：“进组之前把剧本台词背完不是规矩吗？”

去他么的规矩，他就没听过这种规矩，大多演员都是进组后边演边背的。更何况，他拿到剧本还没到三天，怎么可能背完。

他将目光投向坐在一旁的唐梦身上，希望她能解释一下剧组并没有这种常识，没想到唐梦却像理所当然一样，看着白羽说：“顾衍说的是对的啊，我也背完了。白羽啊，大概是你以前都是在小剧组演些不重要的配角，不知道这些规矩。没关系，唐姐会提醒你的。”

看白羽无语的表情，唐梦心底发笑。她浸淫娱乐圈多年，什么样的牛鬼蛇神没看过，白羽这种段位的在她眼前还远远不够看。更何况，如果白羽只是为了表现自己她也不会拦着，可他偏偏来那么早，衬托得其他晚来的演员跟不敬业似的。

就像她，明明是准时来的，却还被导演说了几句，让她好好跟白羽学学。虽然只是玩笑，杨梦真是气在心里都不好说出来。

剧本她自然没背完，不过唐梦也不怕被拆穿，因为她说的也算是事实。大剧作的戏虽然没要求，但是主演一般都会提前背好。毕竟一天就是几十万的经费，要是因为你一个拖延你得被导演恨上。

不同的人有不同的圈子，你被一个导演恨上，基本上在整个导演圈名声都臭了。以后想接戏，就难多了。

所以在抵达剧组之前，唐梦就将剧本背得个七七八八。

听了她的话，白羽脸色微变，却还是保持着笑意，很诚恳道：“我的确不知道，多谢杨姐教导。”

“没什么，毕竟要和你拍对手戏的是我，你好我也好。”杨梦这次是真的佩服白羽，在这种情况下还能保持笑容，也真是能屈能伸。

“车来了，我们走吧。”顾衍起身对杨梦说道，杨梦点点头，跟在他后面上了剧组的车。

焚完香，祭祀过土地公，《玉生烟》剧组就正式开拍了。

《玉生烟》讲述的是少女阿暖和异族少年玉生烟相知相遇相爱相离的故事，其中穿插着江湖朝廷的恩怨情仇明争暗斗。值得一提的是，由于编剧的恶趣味，男二的名字叫蓝田。

故事起始于一场平凡的邂逅。少女阿暖因为姐姐要嫁给自己的心上人而离家出走，和美貌的姐姐相比，少女阿暖相貌平凡甚至算得上丑陋。在一次被抢走盘缠还被山贼嫌弃长相后，阿暖蹲在路边气得直哭。

就在这个时候，道路旁高高的树上传来笑声。阿暖擦干泪，抬起头，气冲冲地大喊：“谁在那里，有本事下来！”

蓁蓁树叶中，一个白色的身影跳了下来。

阿暖目瞪口呆地看着眼前的少年，他容貌出众，在阿暖短短的十五年里，从来没看过比他更好看的人。更让她惊奇的是，少年的那双眼睛是和天空一样的蓝色。她眼睛一眨不眨，许久才小心翼翼问：“你……你是神仙吗？”

少年歪了歪头：“神仙？这是你们中原人的名字吗？可真难听。我叫赛德克，你可以叫我玉生烟。”

“玉生烟？你的名字可真好听。”阿暖泄气地垂下头，“不像我，长得丑名字也难听。”

“你叫什么？”少年好奇地问。

阿暖犹豫片刻：“我叫阿暖。”听养大她的乳母说，她出生的时候正是一年最热的时候，他父亲本来准备叫她唐热，被祖母嫌太男孩子气，怕她承受不住，才改成唐暖。她没有说出姓，是因为不想再和自己的家族有任何牵扯。

没想到却得到少年称赞：“阿暖？这个名字很好啊。我最喜欢暖暖的太阳了，和你一样可爱。”

阿暖心中一暖，怔怔地看着眼前漂亮的少年。不知道是不是因为他是第一个夸自己可爱的人，阿暖觉得他比她第一眼看到的时候还要美。她低下头，看着脚尖，忐忑地问：“我没有家了，盘缠也被山贼抢走了。你、你可不可以收留我一段时间？”

少年欣然同意，阿暖欣喜地跟在他身后。两个人的声音在空无一人的山道上响起。

“刚才我被山贼抢劫，你为什么不救我？”

“我倒是想啊，可你看我这么柔弱，我能怎么办？”

……

少年情怀尽是诗。两人携手在江湖闯荡，认识了很多的朋友，喝过很多的美酒。不过一年的时光，阿暖觉得活的比过去十五年的岁月还要精彩。

可是好景不长，这一年，在阿暖十六岁生日的前一个月，玉生烟说要回族取礼物来送给阿暖，让她留在原地等他。在他离去的一个月里，阿暖和她年少时的心上人蓝田相逢。

此时的她已经和玉生烟屡遭奇遇，武功大进，在江湖上已经小有名头。因为怕被别人嘲讽外貌，常年幕离遮身。她从围攻的杀手中救出蓝田，蓝田并没有认出她，在感谢她的救命之恩后说明自己的险境请求她送自己回京。

阿暖犹豫了，想起玉生烟的嘱咐，可到底抵不过对蓝田十几年的思慕之情。她答应了蓝田。

在路上他们又遇到多次的袭击，最凶险的那次是在离京城不过十里的梅花林里。阿暖深受重伤，却还是拼死保护蓝田。在她背后再次被刀砍中，身体支撑不住倒在地上时，蓝田的救兵终于赶来。

她安心地趴在冰冷的泥土上，意识朦胧间感觉自己的幕离被人拿开。随后传来一个中年男子的声音：“王爷，要救她吗？”

“原来是她，唐家的那位二小姐。”多少次在她耳边温柔呢喃的男声第一次变得冷淡，“唐家那位德艺双馨的大小姐已经死了，若是救她，怕是唐简会硬让他这个二女儿嫁给本王。本王的襄王妃，决不能让这么一位无盐女担当。十五，我们走。”

天上应景地飘起雪花，仿佛想将地上的一切罪恶覆盖，梅花林里的梅花清幽通透，地上的人儿心寒彻骨。

她怕是要死了。阿暖心想。如果丑就算是原罪的话，她只能期盼下辈子自己生得美一点。

可她到底没死。就像天底下所有的话本那样，玉生烟跨越千山万水找到她，背着她求到隐居的圣手毒医面前，救活了她。

可阿暖的心早已死在那个下雪天，她开始经常和玉生烟争吵起来。

在一次争吵后，玉生烟气极，问她容貌真的有那么重要吗？

阿暖愤怒地向玉生烟大吼，你又不是我，你生下来就这么好看，你怎么知道我心里的苦楚。

玉生烟什么话都没有说，目光哀痛地看着她，许久才静静地转身离开。

阿暖独自一人坐在落雨的屋檐下，圣手毒医走到她身后，问她想不想变美。

阿暖毫不犹豫地点头。

圣手毒医又问道，什么代价都愿意吗？

阿暖迟疑片刻，点了点头。

阿暖不知道毒医做了什么，等她再睁开眼的时候，镜子中的自己沉鱼落雁闭月羞花，有着绝大多数女人都没有的美貌。

当毒医将她送出谷时，阿暖问他，玉生烟呢？

毒医笑了笑，告诉她玉生烟已经回族。

阿暖问：“他……有给我留什么话吗？”

毒医摇摇头：“他对于你，无话可说。”

阿暖怅然若失地离开了，等她回到家时，她父亲眼中闪过惊艳，他不敢相信，眼前这个拥有绝世之姿的女人竟然是自己那个离家出走的丑女儿。

阿暖被父亲换了个身份，成了唐家自幼被寄养在乡下的幺女唐珍。赏花会上，襄王蓝田对她一见钟情，很快，阿暖就嫁入襄王府，成了独受宠爱的襄王妃。

三年后，襄王被封为太子，她也成了高高在上的太子妃。可她的心里总是失落落的，好像缺了一块。

直到那一天，太子设宴。一个戴着面具的刺客横空出现，当他的匕首和阿暖随手从身旁侍卫身上抽出来的长剑相撞时，他清如海水的蓝色眼睛中闪过惊愕。

他身形一顿，就是这一瞬间，周遭的侍卫汹涌而上。

他被乱刀砍死，身体缓缓倒在阿暖面前。

太子皱眉指挥着下人将刺客的尸体拉下去，抱着自己心爱的太子妃问她可受到惊吓。阿暖挣开他的怀抱，失魂落魄地走到刺客的尸体面前，颤抖着掀开刺客的面具。

面具之下，是张没有人皮的脸。

阿暖一下子什么都明白了，她耳边响起当年玉生烟在毒谷问她的那一句。

“容貌对于你来说，真的有那么重要吗？阿暖，不管你长成什么样，我都是喜欢你的。”

阿暖想告诉玉生烟她也是喜欢他的。

可是，他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