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衍看了眼来电显示，接通后就直接扔到沙发上，估计对面说完了，才拿起手机。

“顾衍，我说了这么多，你到底听懂了没有？”冯维，也就是顾衍现在的经纪人气急败坏却还努力维持着温和的态度问道。

顾衍：“你刚才说什么了？我正好有事，没在听。”

冯维：……

啊啊啊，冯维简直要气死了，别以为他不知道顾衍是故意的，这种事已经不是一次两次了。如果不是王导欣赏顾衍，没有他的同意不可能换主角，冯维简直不想再找顾衍第二次。想到自己有求于人，他还是努力维持自己平和的态度，劝道：“那我就再说一次。顾衍你听我一句劝，我也是为你好。你当初能拿到这部剧的男主之位，是因为你身后站着楚二少。可现在你们俩分手了，你就算死皮赖脸地要留着男主这个位置，到剧组时候投资人要把你撤下来也是一句话的事。左右要换掉，你还不尽早退出，给你白羽一个机会。”

“我没有后台被换掉，他就有？”

冯维语噎，半天才组织好语言：“他和你不一样，他有实力啊。”

“什么实力？”顾衍轻轻地说，“能告诉我一下他的成名作我好去学习。”

冯维：……

“所以，连你自己都不知道吗？”顾偏头问道。

冯维实在忍不可忍，额头暴起：“一句话，你让还是不让？”

“不好意思，不让。”顾衍淡淡道，不理会电话另一边冯维的骂声，直接挂断电话。他走到落地窗前，已是薄暮时分，屋内昏暗暗的，只有朦胧的月光透过窗户隐隐照在他面无表情的脸上。

一个月前，顾衍拍戏出了场意外，天花板的吊灯砸下来，正好落到他身上。所幸只是轻微的脑震荡，休息了几天就好得差不多。回剧组补拍了几场，那部戏就正式杀青，他也得以回家休息。

不过没人知道的是，当顾衍从昏迷中醒来的时候，他已经不是他。

或者说，不是二十岁的他。

二十五岁的他死在了亡灵的报复之中，等他发现溺水的那个小女孩跟着他上了飞机已经来不及了，几千尺的高空，飞机出了故障，就算他能拿小女孩怎么样，也救不了自己。在意识陷入黑暗之中的时候，他听见一个人的声音：“我可以救你，但是请你帮我一件事。”

还没等顾衍拒绝，那个人就继续说道：“请帮我好好照顾亦瑜。”

等顾衍再睁开眼的时候，他已经回到二十岁的时候。

对于再一次拥有生命，顾衍其实并没有太多感想。他生来即可见鬼，见多了世间的生死离合，内心对于生死早已无感触。让他颇感意外的是，那个救他的人是谁。他很肯定，他从来没听过那个人的声音。

回来之后，顾衍有想过离开，可只要他抱着这个念头，不管他开车往哪个方向走，最终只会回到自己的别墅门前，而他自己却察觉不到任何异样。

他只能留在花国，唯一让他庆幸的是，在回来之前，他和楚亦瑜因为他人的一句话，楚亦瑜说了分手之后，两人从他重生后就没有再见过面。

顾衍看着窗外，他敢肯定前世他们俩分别肯定没有这么久。那时候的他那么喜欢楚亦瑜，怎么可能会轻易和他分别那么久？

那现在呢？

顾衍问自己，却发现对这个问题他还是回答不上来。

他还记得小时候每当他有困惑去问埃德温的时候，埃德温总是告诉他，如果有什么不懂的那就，书中总会有答案的。

可这一个月，他看了很多书，听过了很多道理，却依旧找不到答案。

接到埃德温的电话实属偶然，当电话另一边的埃德温问他是否准备回国时，顾衍才意识到，哪怕他远在花国，这个n国的养父也在密切地关心他。

在给了否定的答案后，顾衍忽然开口：“埃德温，你有放弃过喜欢的人吗？”

“……”冗长的沉默后，“我没有喜欢的人，当然没有这样的经历。我知道你问出这种问题可能是因为你自身遭遇了什么。作为你的养父，我有责任给你一个答案。我的确有一个朋友倒有这样的经历。”

“那他成功了吗？”

“成功了。”电话另一边的人停了停，才继续说：“他追着那个人说他再也不会喜欢他，他大声地告诉那个人他再也不会在乎他，他指着那个人的鼻子说自己以前是疯了才会喜欢他。那个人转身就走了，连看都没看他一眼。于是他就放弃了。”

“如果那个人又回来呢？他会不会还喜欢那个人？”

“那我怎么知道，我又不是他。”

顾衍没有说话，两人间的气氛有些压抑，埃德温忽然开口：“大概吧，我觉得他大概还会喜欢那个人。”

玉生烟剧组开机前几天的时候，冯维亲自到顾衍家找上顾衍。

他来的时候顾衍刚洗完澡，围着一条浴巾就来开门。因为混血的原因，顾衍的身高高达一米九，一米七普通身高的冯维站在他面前需要抬起头才能看见他的脸，气势明显矮了顾衍一大截。更让他心惊胆战的是，顾衍的胳膊上，竟然有薄薄的肱二头肌。虽然不是很夸张，但是足以吓住冯维这种逐渐发福的中年男子。

“有什么事？”顾衍也不是暴露狂，将头发上的水擦干，就找了套衣服套上。

“那个、那个……”冯维结巴了大半天，才找回语言，“我是来找你谈事的。”

“又是角色的事？”顾衍坐到沙发上，连眼都没抬，“我不是说过了吗？不让。”

冯维一听，嘴角抽搐，假惺惺道：“顾衍，我在你心里是这种只为这种事找上你的人吗？”

顾衍给自己倒了杯水，轻描淡写地扫了冯维一眼：“是啊。”

冯维语噎，也不知道是不是他的错觉，他总感觉自从顾衍被吊灯砸过后，越发难以交流。他已经习惯顾衍的好说话，如今这个寸土不让的顾衍让他绞尽脑汁又无可奈何。

他缓了缓表情，喟然叹息道：“哎，我知道这几年我没管你，你怨我。可你也不想想，你背后有楚二少，什么也不用愁，不需要我费心好的资源就自然到你手中。可白羽不一样，他出生普通家庭，在娱乐圈这个浑水里兢兢业业了好几年，也没闯出个名头。好不容易有个出头机会，你就不能让让他吗？你这样，他得多委屈。”

“那我现在没有楚二少了，你让我把角色让给他，我不委屈吗？”

“这……”冯维也不知道这是他这个月面对顾衍第几次语噎了，明明以前顾衍很好说话，不争不抢，怎么突然就锋芒毕露，说话针锋相对寸步不让了？

难道是因为失恋的打击太大？

算了，反正连楚二少都不要他了，自己何必跟他客气。

“顾衍，你非要这样，那我就丑话说在前头，你别嫌我说话难听……”

“我嫌，你还是别说了。”顾衍淡淡地打断他的话，目光直视冯维，“你说他委屈？明星本来就是一个高薪职业，就算是不出名的小演员，生活水平也远远好于现实中的普通人。不过是不相让一个角色，这点程度，算什么委屈？”

“你你你你……”冯维气得手指着顾衍直抖，气急败坏道，“你是铁了心和我作对对不对？你以为你是谁啊，没了楚二少你算什么东西？不过一条父母双亡的狗罢了。”

顾衍的脸瞬间冷如寒冰，如果说他平时面无表情已经够让人心生害怕，现在冷上加冷仿佛连空气都低了几度。冯维被吓得够呛，连连后退，眼看顾衍的手伸过来，他闭上眼，一边胡乱挥动着手臂，一边嘴里叫嚣着：“顾衍我告诉你，你要是敢打我我就报警，我倒要看看艺人对经纪人行凶这条新闻发出去别人怎么看你。”

顾衍颇为无语，拎起他的衣领，像扔小鸡仔一样把他扔出了家门。一个月前他这样对白羽，没想到一个月后同样的事竟然会在冯维身上发生。这两个人性格真配，也难怪会在一起狼狈为奸。顾衍将他一把推出去，垂眸看着不小心摔倒在地上的冯维，淡淡道：“不送。”

冯维被摔得够呛，气急败坏地对顾衍大喊：“你今天敢这么对我，以后我绝对会让你付出代价。”

顾衍不以为然，连话都懒得搭理。

冯维悻悻地从地上爬起来，想报仇又不敢真动手，只能从嘴上找回来：“果然是没人教养的野孩子，也难怪你爸妈死得早。没了楚二少你以为你是谁啊。就算导演护着你你也别想在剧组里好过。我告诉你，制片是我的人，到时候再剧组里有你好看。”

顾衍自觉得他不可理喻，他的目光落在冯维身上，忽尔笑了：“你觉得，一个连换角都换不下的制片，我会怕？”

他很少笑，正是因为这样，冯维说不出话来。

顾衍心生厌恶，扫了一眼冯维，像是发现什么有趣的事：“我听说你们花国有一句话，叫举头三尺有神明，你出言侮辱死去的人，回去的路上我看你还是小心为好。”

冯维茫然地看着顾衍，在他看不到的地方，一股黑气窜到他的眉心。

直到冯维离开，顾衍才对着空无一人的庭院，淡淡地说了一声：“多谢。”

挂在庭院树上的风铃发出“叮铃铃”的声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