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这样，伊莱恩成为了艾德里安的老师。

虽然她是光属性，但令人意外的是，她对火属性的魔法也是分外熟悉，除了火球，火箭这些烂大街的火系初级魔法，烈火荆棘之类的高级火魔法她也是如数家珍。

她甚至经常会用光属性模拟火属性的招数，虽然存在属性之间的差别，但确实让他对元素与元素之间的联系理解的更加透彻。

每一天的早上，他会被伊莱恩叫起来背诵魔法咒语全集，少女要求他背下所有能够使用的火系咒语，不管是攻击型的还是防护型的――他记得她是这样说的：“即使你不去使用，你也应该去了解。魔法之间是有共通性的，就好像“火之壁垒”这个法术，它很显然属于防护型，但是如果你把它用在武器上，也就是为武器“附魔”，你就会发现它竟然起到了增强攻击力的效果――所以说攻击和守护在某些时候也是可以互相转化的，毕竟，没有什么东西是一成不变的。从某种意义上来说，你对攻击的一窍不通，是导致你的防守出现了瓶颈的根本原因。”

艾德里安对对方的话深信不疑。

而在对攻击型魔法的咒语的解读中，他也的确觉得自己对火元素的了解加深了，伊莱恩从未短缺他的资源，他差的只是感悟，而随着学习的深度的推进，他有预感，如果没有意外的话，年底他就能突破到高级魔法师。

而那时候他才十六岁。

这是个值得骄傲的成绩。

毕竟伊莱恩成为高级魔法师的时候，也不过是十五岁的年纪。

每天的下午三点，伊莱恩都会放下文件，然后抽出一个小时与少年对战，她从不在比斗中留情，每一次的下手都好像对方是战场上的对手，是杀害了她无数袍泽的兽族。

她习惯用实战的方式点出对方战斗上的缺陷，她说话的声音清越，这一段时间的熟悉以后，她显然已经把他当做了朋友，说话的声音也没有了那种高高在上的威严，也不再带着那种出鞘的锋利。

而这时候他才想明白，伊莱恩为什么总是冷着腔调。

因为她的声音太软了。

是很好听很温和的声线，带着少女的纯白，艾德里安曾不止一次幻想过，假如对方用这样的口气对他说告白的话，他是否还可以维持哪怕一分的冷静。

当然他只是幻想而已。

因为伊莱恩只把他当做一个孩子。

空的时候她会轻声问他的近况，为她购置新衣，会因为他的欢喜而微笑，会摸着他的头安慰失落的他。

她对他是这样的好，像是对待一个十分宠爱的弟弟。

可其实他想要的身份，并不仅仅只是一个弟弟。

每天的战斗指点过后，剩下的时间就是用来给少年自由活动和自我消化的了。

他每天都会在这一项上花好一段时间。

而事实证明伊莱恩的眼光并没有错，仅仅过去了半年的时间，少年就已经稳固了自己的魔力，并且能够灵活运用防护类的魔法了。

然而他依然不愿意攻击，即使是最简单的火球。

关于这一点，伊莱恩也不强求，每次少年用愧疚的眼神看向她，她总是温和的摸摸对方的头发，似乎是营养好的缘故，这半年来他长高了，原本不到脖子的身高现在已经差不多和她的脸颊持平，只是她的靴子底下垫着的锋利的铁翅雕的翎羽，这才让她看起来要高的多些。

她似乎很喜欢揉他的头发，动作看起来粗暴落在发上的力道却很轻，让人能够轻而易举地感受到这个女孩温柔的内心。

每当这个时候，他就想着，如果时光能够停止就好了。

这样的话，他们就可以永远在一起了。

那些被欺负的日子仿佛已经变成了遥远的过去，而充斥着现在的，只有伊莱恩这个名字。

而且……

情况好像不太妙。

每一天早上起来，他都要告诉自己无数遍，他不可以喜欢上伊莱恩，这是错的，他没有资格喜欢伊莱恩，可这种心理建设，在见到少女温和的笑容的第一秒，就碎成了尘埃，再也无法被他想起。

每时每刻他都觉得，自己要比上一秒更喜欢伊莱恩了。

伊莱恩是慢性的□□，他的情窦初开就是这样的美好，让他不敢相信却又忍不住想要沉迷――毕竟人总是天真的相信奇迹这样东西。

事实上，在他成为对方的契约魔法师之前，修奈泽尔曾找过他。

这个已经活了百来年的主教没有对他说一句要他离开伊莱恩的话，他只是抚摸着手中代表着神殿最高权力的【主教的权杖】，一言不发地看着高台之下的少年，他没有收敛自己的威压，圣魔法师强大的气势几乎要压的艾德里安跪下，只是心中那一缕不服气让少年咬牙坚持着，不肯露出一分弱势。

片刻后，他听到对方叹了一口气。

“艾德里安，我不会阻止你。”

这无疑是他听过的最动听的肯定了。只是还没等他说出什么感激的话，他就听到对面的男人补上了后半句。

这个高高在上的，把自己的一生都奉献给了神殿的男人低下了自己的头颅，只为了这样恳求他，得到他一句应答――

“我只求你不要喜欢她。你明白的，你的喜欢可能会……不，是肯定会……

害死她。”

卡桑德拉城的魔法师，只要是在那场黑魔法灾难中活下来的，都不愿意与艾德里安太过亲近。

而一些位置高的，并不怎么在意流言的魔法师也不愿意收艾德里安为徒的原因，除了不想收一个不愿意学攻击魔法的徒弟以外，还有一半以上的原因，是因为这个环绕着这个少年的“诅咒”。

修奈泽尔翻阅了无数的典籍，才确定它被叫做“被喜爱者的死去”。

这个诅咒来自当年的一只黑死狐，那是兽潮中百年难得一见的会使用黑魔法的兽族，而艾德里安的父亲正是当时杀死黑死狐的英雄。

然而不幸的是，黑死狐是天生的黑魔法师，它为杀死它的人下了残忍的诅咒――【杀死黑死狐的人，将亲手杀死自己最爱的人】――于是那时候，年仅六岁的艾德里安，就亲眼看着自己一向敬重的父亲，用火球一点一点，把身为普通人的母亲烧成了焦炭。

都是攻击魔法的错。

攻击魔法是害人的。

攻击魔法杀死了他的母亲。

他甚至有想过，是不是如果这世上没有了攻击魔法，他的母亲就不会死了？

虽然知道自己这样的想法是错的，是偏激的，可是他依然阻止不了自己。他甚至不肯学习攻击魔法，固执地认定了自己的想法。

而父亲杀死母亲之后就疯了，他总是疯疯癫癫地抱着母亲留下的最后一片衣角自说自话，翻来覆去都是一句“对不起”，而在第二年的兽潮来临时，他趁着众人不注意冲进了兽潮中，然后抱着那只强大的烈虎自爆了。

而那只变异的烈虎分外强大，已经伤害了好几个骑士。

伊莱恩至今记得修奈泽尔是怎么点评那个男人的：教科书式的悲壮英雄。

可笑而又可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