契约魔法师是与契约骑士相对应的存在。
在过去的许多年里,来自荒月之森的兽潮无数次冲击着卡桑德拉城,城外的土壤被这样反复的杀戮染成了红色,而神殿的骑士永远都是冲在前线的第一批人――边境的安稳是用这些人的尸体所堆砌与铸造的。
无数过去的岁月用残酷的现实说明,用来书写战争年代的和平的笔,往往是鲜血和死亡。
而在这样的情况下,契约魔法师诞生了。
在神殿英雄碑的光辉之下,一位骑士和一位魔法师可以缔结平等契约,而这份契约会使双方之间产生奇妙的联系,通过这种联系,骑士可以随意抽取魔法师的魔力和使用对方的魔法,并且双方都不会有什么后遗症,而双倍的魔法能量对于一个战场上的骑士来说有多么必要不言而喻,有了这些能量的支持,他们在战场的支撑的时间至少能延长一半。
但与之相对的,骑士要担负起保护这个魔法师的责任,毕竟唯一能解开这个契约的方式,是死亡。
是的,一个人的一生只能缔结一个契约,就像骑士守则说一个人一生只能嫁给一个人。
然而,在听到伊莱恩这样说以后的第一秒,艾德里安就低下了头。
他不是害羞,而是自知之明的失落。
伊莱恩?梅瑞狄斯,貌美强大,仅仅二十岁不到的年纪就已经触摸到了圣魔法师的边缘,她是神殿的希望,亦是神殿的第一骑士,所有人都知道她是修奈泽尔以外的第一高手,而且自主教半隐退以后她就接替了对方“神驭骑士”的称号,所有人都说她会是下一任主教,所有人都觉得她是英雄。
她是这样的高高在上,又怎么会看上身处尘埃,一无是处的他呢?
大抵只是同情他,用这样的话帮他出出气吧,毕竟无论如何,破坏一个魔法师的能量源泉这样的事,实在是太过分了。
虽然这样想着,但少年的心里还是有些难过。
好喜欢,好羡慕这样的人呢。
又强大,又厉害,就好像能够抵抗整个命运。
命运……
身体好像更痛起来了,本来他刚才挣扎的就厉害,手臂上,露出的腿上已经满是擦痕,又因为他此刻不管不顾的仰躺,那些伤口被灰尘浸染了成了肮脏的颜色,看起来分外触目惊心。
“哎你……还不起来,我带你去洗洗这一身脏东西,”顿了顿,少女仿佛是想在回想他的名字,“你是叫……艾德里安?伊格纳茨?”
少女的声音很好听,是这个年纪特有的清脆,又带着征战多年的锐气,她似乎不太习惯用征求的语气说话,是以明明是好心,却说的像是命令。
但艾德里安的心脏却是突然一跳,带着猝不及防的心动和慌张。
他按着自己的胸膛害怕自己此刻紧张到难以忍耐的心绪被看穿,明明是最讨厌那样拖拉的人轮到自己说话却也变得磕磕盼盼,“是的……我是……艾德里安。”
他这样说完,又忍不住害怕自己的怯懦会给对方带来不好的印象,他性格虽然内向,但平时并不会像这样结巴。
“那么,起来吧?”她伸出手来,指尖是有些病态的苍白,她的手形很好看,只是大概因为时常握着剑,虎口生了薄薄的茧。但没人会觉得这样的痕迹是丑陋,因为对于一个战士来说,这是一种荣耀的勋章。
而此刻她微微地倾下身,金色的长发调皮地从肩膀滑落,有断开的发丝顺着方向滑到了少年的脸上,带着让人难以忽视的麻痒。
于是他忍不住睁开了眼睛。
伊莱恩无疑是美的。
身为神殿第一骑士的她同时也是神殿第一美人,要不是她实力实在太过强劲,追她的人肯定能够排满整个卡桑德拉山脉。
这其中也包括他。
这很正常。
温柔的强大的美丽的伊莱恩是整座城市的男(女)人们的梦中情人,虽然他们也都清楚自己不会得到对方的喜欢,但这并不妨碍八卦的思想。
大家都觉得,能够拥有伊莱恩的人,一定是世界上最棒的魔法师。
这种感触在对方打倒了卡桑德拉的第一魔法师并拒绝了对方的契约请求以后达到了最高峰。
但私底下,他们也暗搓搓地想过,有哪个魔法师会那么幸运,得到女神的青睐。
而他刚刚听到了她说,她要他做她的契约魔法师。
――虽然很有可能是谎话,但是情窦初开的少年不得不承认,那一刻他几乎要控制不住的心动和喜欢。
“好……好的。”他嗫嚅着想要挣扎着站起来。
仿佛是嫌弃他的拖拉,伊莱恩握住了他的手掌,她把他拉了起来,因为惯性,他差点跌进了对方的怀里。
双手交握处是那样温暖的,柔软的触感,美妙的像是情人之间熨帖的情话。
让人尤其想沉浸在这个梦境里,永远不要醒来。
伊莱恩把艾德里安带回了自己家。
少年的身上实在太脏,她让对方去洗了个澡,又给了一瓶治愈药剂让他去处理自己的伤口,就坐在正厅里等他。
他来的很快,像是怕她等的没有耐心。
凭良心讲,艾德里安长的很好看,精致的五官,翠绿色的眸子,假如不是他周身缠绕着的魔法波动,大概许多人会把他当做某个贵妇豢养的脔宠。
“真弱。”这两个字,是这一场谈话的开场白。
少年的脸色白了白,但却没说什么辩驳的话,毕竟比起伊莱恩,这本来就是无法反驳的事实。
好在伊莱恩没让他难受太久,她问他,“呐,少年,你想变强么?”
艾德里安突然觉得喉咙里像是梗着什么,害他几乎说不出话来。
“想。”
仿佛是一瞬间打开了什么隐秘的开头,他几乎要停不下来,“我想要变得像您一样厉害,您是我们的英雄,我一直很崇拜您……”
“可是你不愿意学习攻击魔法。”
少年方才还激动的模样瞬间被沉默了,“是的,”他轻声说,“我不愿意学,如果这让您困扰的话,我可以离开。”
他清楚自己的潜力,但同时更清楚自己对攻击魔法的拒绝。
还没来得及体会那份失望,他就听到了少女的一声轻笑,不带恶意,却像是猫爪挠到了他的心上,有一点麻痒,她说:“我的契约魔法师,你要到哪里去呀?”
于是那一刻他嗫嚅着,再也说不出任何的话来。
他想要按着自己的心脏控制自己的心跳好让那份突然其来的心动能够不那么嚣张,可是他完全无法控制自己。
他分不清那是仰慕还是激动还是得偿夙愿的欢喜,他只知道此时此刻的少女的容颜,他一丝表情不敢忘怀。
他不记得自己问了什么,只记得那以后他的脑海里就只剩下了恍惚,后面的交谈话语他也已经记不太清,唯一让他无法忘怀的,是那个少女轻摸着他的脑海的时候,居高临下给他的一个拥抱的温柔。
“即使只是防护魔法,你也可以成为最强的盾。艾德里安,没有人可以看不起你,包括你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