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6、第十五章 破晓(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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尽管伏魔已经是死尸一具,但是毕竟也是抓住了凶手,案子亦算是破了,回头在皇帝面前也有个交待。阮洪甚是满意,将白大大的夸奖赞许了一番,赶紧研磨备纸,匆匆写妥南疆案情呈折上去。

桓帝闻讯自是高兴,言谈中不免问到是何人破得案,阮洪便说出白,当然也忘不了夹带暗赞自己几句。桓帝听罢不置可否,只道:“看来京营里的人才还真不少,恰巧今儿无事,朕在宫内也待得絮烦了,正好去京营那边看一看。”

“是。”阮洪略微意外,不过还是赶紧应承下来。

桓帝不愿兴师动众,只让人传了御林军将军孙湛、以及几名近身侍卫,自己换了一身家常的江水海牙的团龙华袍,并着数名宫廷内监一起前往京营。到了校场门口,守门兵士看到阮洪便没再多问,退后让桓帝一行人进去,校场内到处都是吼声震天、烟尘四起的景象。

桓帝在内宫待得久了,猛得见到这等振奋人心的肃杀之景,显得兴致颇高,指着不远处的一个战团,问道:“当中使剑的那人功夫很不错,周围的人竟然近不得身。”

因为黄土烟尘满天飘飞,战团内的人影不甚清晰,只见内中有人以一敌众不断挽着剑花,舞得甚是轻灵飘逸。孙湛往前瞧了瞧,请示道:“皇上----,这边烟尘太重,既呛人也看不真切,不如到那边高台上去看?”

“好。”桓帝颔首,脚下却不挪步,目光仍然盯着那人的薄剑上面,忽而弯起嘴角笑了笑,“朕并不擅□□法,倒是很想和这人比一比剑术。”

孙湛一脸惊色,忙劝:“皇上,勿要以圣驾试险……”

“行了。”桓帝微微蹙眉,打断道:“别整天锇肃碌模帜贸鍪裁刺竽锬锏p牡幕埃薏还婵谒邓担睦锞驼娴拇蚱鹄戳耍颗员吆煤谜咀牛俣嘧臁!

孙湛不敢出声还一言,阮洪陪笑问道:“皇上,要不要把那人叫过来?”

“叫过来?那还能够看些什么……”桓帝话未说完,便见傅笙歌自校场那头走近战团,往这边瞥了一眼,于是笑道:“呵,看来是观看不成了。”

“阮大人?”傅笙歌大约没想到皇帝在此,走近先认出站在前面的阮洪,待到看清旁边桓帝时,不由满目惊讶,“皇上……”他这一句“皇上”虽不大声,也让周围兵士都听清了,一时都慌忙赶过来行礼,不远处战团的比划也随即停止。

桓帝抬了抬手,“都起来,各自干各自的去罢。”等周围兵士悉数散开,才道:“刚才比划剑术的那人功夫不错,叫他过来说话。”

“颜忻夜,过来见驾!”傅笙歌朝对面高喊招手,因为皇帝御驾在此,不便像平日那般称兄道弟,故而直呼其名。

白完全不期会在此处遇见皇帝,将佩剑插回剑鞘,掸了掸灰尘走过去,依礼向桓帝请安道:“颜忻夜见过皇上。”

傅笙歌瞅着皇帝的脸色,补道:“他新来不熟悉京中的规矩,皇上勿怪。”

“无妨,起来说话。”桓帝虚抬了一下,看清白面容时却猛地顿住,“奇怪,怎会看起来如此面善?”然他并没有多想,转而夸道:“你的功夫不错,朕想着得空跟你比试一下。”

“多谢皇上夸奖。”不光桓帝觉得奇怪,白亦是纳罕,明明是头一次见到眼前的年轻天子,为什么有种熟悉故人的感觉。可是这种感觉又毫无根据,也没有道理,想来是皇帝本身脾气平和,所以才会给人以亲切之感。

阮洪瞧着皇帝脸色不错,凑趣笑道:“皇上,这位颜忻夜就是破南疆案之人,方才皇上也亲眼见了,他的武艺的确不同凡响。”

桓帝眼中稍有意外,朝白笑道:“哦?原来是你。”

傅笙歌诚挚道:“若是论起剑术来,微臣也是颇有不及之处。”

“唔----”桓帝稍稍沉吟了片刻,拿眼上下打量着白,像是在想着什么事情,忽而道:“既然如此,那你就到朕的身边做个贴身侍卫,不单添了个可用的人,闲暇时还可以讨论一下剑术。”

白心头暗惊,万万没有料到皇帝有如此打算。

“怎么----”桓帝微笑看着他,问道:“难道这京营里就那么的好,连朕的皇宫也比不上,竟然让你舍不得离开?”

当初来到京城接近阮洪,便是为了查出叔婶被害的原委,倘使跟着皇帝的话,岂不是更加容易见到太后?况且,这种事情也由不得自己选择,白心思如电飞转,当下答应道:“没有,方才只是太欢喜了。”

“哈哈……”桓帝闻言大笑,高兴道:“你这话朕听着顺耳,不似朝中的那些腐儒老官们,平日里总是故作清高,嘴里从来没有半句真话。”随即颁下旨意,调白至内宫任正四品二等侍卫,驻守东近卫廊,当值日再到启元殿御前应差。

太后手下耳目众多、线人无数,因此获知宫外消息十分便捷,不到片刻功夫,皇帝在京营钦点侍卫一事便就传回。双痕蹲在小杌子上,拿着一双美人捶轻轻敲打着,朝太后叹道:“皇上也是淘气,好好的带着人过去观看多好,弄什么微服出宫,万一出点岔子岂不让娘娘担心。”

太后淡淡微笑,“他不是淘气,而是人大心也大了。”

双痕顿住了手动作,抬头问道:“娘娘,可是听说了外间的什么传言?”

“也不奇怪。”太后并不答她,半倚在海棠春睡团枕上出神,“那些旧臣元老们,遇到说不过皇上的地方,总是拿着哀家做幌子,言必称太后娘娘往日如何如何。皇上听得多了,难免心里头觉得不畅快,想着提拔几个年轻人,往后用起人来才会称心好使,这原本也是应该的,由得他去罢。”

双痕眉色担忧,问道:“如此----,会不会让皇上对娘娘心有芥蒂?”

“无妨。”太后眸中有水波轻微盈动,瞬时又沉静下去,“佑綦是个至仁至孝的好孩子,不会那般糊涂不解事,往后有合适机会,哀家再给他理清心中烦恼。”

双痕劝道:“娘娘也别太操心了,自个儿也要静一静。”

“我能静的下来么?”太后怅然叹气,“原本只当阮洪是个蠢材,此次办理南疆一案必生差池,借风顺势的将他办了,岂不省心?谁知他手下却有能人,反倒顺顺利利破破了案,真是……”

双痕叹了口气,“没法子,容后再找机会罢。”

“这件事,想起来便觉得心头上火儿。”太后微微蹙眉,无奈道:“罢了,且让他再多活几日罢。”说着,轻轻捶了捶胸口几下。

双痕忙问:“娘娘,是不是心口又难受了?”

“没事,不过是老毛病罢了。”太后撑着坐了起来,身上的玉色弹墨线绣花锦被缓缓滑下,层层叠叠堆在一起,更衬得被中之人虚弱无力,“都三个多月了,还是没有忻夜的消息?”

“没有。”双痕摇了摇头,又赶紧补道:“娘娘且别着急,已经派出双倍人马在江陵州内调查,既然没有找到公子,想来可能是去了别的地方。”

弘乐堂内历来静谧无声,外间大约有宫人拨弄着火盆的里木炭,发出几响火花迸溅的“噼啪”之声,瞬时之后又安静下去。太后静坐良久,轻叹道:“如是这样,那就更加不好找到他了。”

内殿薄如蝉翼的窗纱上,映着积雪反射上去的大团清亮明光,越发莹透无痕,直似一抹雪色白烟笼罩在上面。隔着如烟似雾的朦胧绡纱,外面院子里的雪花正飘得紧,扯絮撕棉般自万丈高空洒下,将整个京城掩盖成白茫茫的一片。

因为将近年关,阮洪便给白批了几天假期,放他在家中休息,待到年后交接妥当再去内宫当值。白难得在府中清闲,正好整理一下自己的思绪,想到很快能够接近皇帝、太后,心中不免略有起伏不平。

“每人喝上一碗暖暖身子,边喝边说话。”苏拂端着一个青花瓷盆进来,她先时受了重击内伤,添上轻微咳疾,近日时常熬些冰糖银耳糖梨水。

白帮着她摆放碗勺,问道:“怎么不见华音?”

“你还担心她,正在厨房里喝着呢。”苏拂先盛了一碗给白,再给五蕴、六尘各自盛好,方才坐下,慢慢给自己的碗里添着糖水。

六尘笑道:“原本是沾姑娘的光喝一点,怎么倒让姑娘没有梨吃。”

“你们不懂,精华全都在汤里呢。”苏拂盈盈一笑,朝白问道:“如此说来,年后你就可以在皇上跟前当差?”

“嗯。”白点头,咬了一口半透的雪色糖梨。

“唔……”五蕴素来吃得快,一碗糖水并红枣、糖梨已经下肚,“听说,皇上如今虽然已经亲政,但是实权仍然掌握在太后娘娘手里,朝中老臣并不怎么好使,但凡皇上稍有新奇之举,朝臣必定抬出太后娘娘来做文章,皇上在朝政上也是拳脚难伸。”

苏拂一脸深以为然之色,放下汤勺道:“也对,难怪皇上会这么急着提拔新人。”

白随口应道:“不清楚,可能是吧。”

五蕴却皱眉道:“公子一向少有经历俗世事务,更不用说宫中险恶莫测,俗话说‘伴君如伴虎’,往后还要多加小心一些。”

“哼----”六尘轻声冷笑,放下手中的白瓷青花小碗,“想当年,大老爷是如何为朝廷效命的?任凭谁人提起,也都要夸一句忠勇可嘉、耿直清廉,结果又是落得何样下场?依我说,原本二老爷就不愿少爷涉足官场,等到查明事情真相,还是早早抽身退出来的好。”

白深以为然,颔首道:“不错,我也是这么想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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