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为防盗章 王妃恐她又要提心吊胆一回,便将自己所知, 说成那甲士探来的。
汉王点了点头:“知晓他来历就好办了。”老道再不怀好意, 也总是大魏治下的庶民。她如何胆小畏事, 也是皇子,不至于怕一庶民。
只是过了几日,她便发现,老道当真灵验。她果真大难临头。
梁州刺史李寿反了,扯的正是汉王的旗号。
起兵总要有个名号。名正方可言顺,代天讨不义,才好遍散檄文,号令州郡。汉王的名义,再好用不过。世人皆知,她比皇帝更合礼法。
李寿打出汉王旗号,真叫他聚起一批兵来。
然而汉王在洛阳, 吓得脸都白了。那李寿,她根本不晓得有这样一个人,他起兵前,更不曾知会过她, 此事,她一无所知。
汉王自是乱了分寸, 只是幸而此事虽大,却是虚惊一场。陛下无意与她为难,更未趁此将她划入乱党,直接问罪, 而是令刑部去查了。
刑部花了数月,直到秋意起,李寿乱兵平得差不多了,方查出与乱军勾结的,是滕王。他成亲后,上书出京,便是欲投奔李寿,不想朝中竟不应允,滕王无奈,又恐皇帝怀疑到他身上,干脆令李寿打出汉王的旗号。如此,既洗脱了他的嫌疑,又可逼朝廷杀了汉王,除了这眼中钉。
本是一步好棋,可惜皇帝不入毂,不肯屈杀汉王。汉王由此逃过一劫。
待此事平,都已入冬了。
虽叫那老道算准,汉王依旧不认为他是好人。
王妃原还担心老道之言应验,殿下兴许就要信了他,要将他请来府中,将上回没算的卦算了,不想殿下竟如此坚决,老道算准了,她也只承认他当是有些本事的,却依旧不认为他是好人。
王妃松一口气的同时,不免也觉得好笑。
汉王受了数月惊吓,瘦下来不少,府中上下皆甚为心疼。尤其家令,更是难过,不止令厨下绞尽脑汁地与殿下进补,还怕殿下在府中闷,劝她出去走走。
“臣听闻说西市有一书肆,正售一册话本,听闻那话本字句用词精到贴切,里头所写之事精彩纷呈,使人看罢回味无穷。殿下若得空,不如去瞧瞧?”
汉王本不愿去的。
李寿之事刚起时,她怕逃不过此劫,连累了王妃,便欲与王妃和离,王妃生气了,吓了她一通,让她数月来,都不敢一人在黑夜独行,更不敢提和离的事。
这阵子天冷,她又着了风寒,王妃不许她出门。汉王怕她不听话,王妃又说鬼啊骷髅啊的来吓她,一直都坐在室中,抱着手炉,哪里都不敢去的。
只是,家令这一提议,让汉王很心动。
好的话本不那么容易碰上。写话本的,多是些郁郁不得志的文人,借以笔墨,讨口饭吃。文人的脾性,多少都带了些执拗,写起话本来,也少不得之乎者也地讲一通大道理,好好叙述一故事的,竟不太多。
汉王看了不少书,好的都已看得差不多了,再想寻些文笔故事都写得精彩的话本,竟是可遇不可求。
听家令如此言语,她便想亲自去看看。
只是她风寒未愈,王妃兴许不让她出门的。
家令便见殿下眼睛亮了亮,又暗下去,家令疑惑道:“莫非殿下有什么为难?”
她且去问问,若是王妃不许,便令仆役代她走一趟。汉王想了个折中的法子,神色肃穆道:“并无。”
说罢,她站起身,慢慢地往内院踱去。
家令看着汉王走远,幽幽叹了口气,殿下必是去问王妃能否出门了,倘若王妃不许,只望殿下不要太伤心才好。
王妃正在书房中看账册,汉王走过来,坐到她身旁,踟蹰了片刻,方开口问道:“阿瑶,东市一书肆有好书,我可否去看看?”
她声音弱弱,仿佛王妃一不答应,她便会立即改口说不去。
王妃心中暗暗叹了口气,上回吓着殿下,殿下就不敢与她高声说话了。幸好殿下虽有些怕她了,却并未与她疏远。
“殿下想去就去,只是天冷,不宜骑马,令府中备车,送殿下去,如何?”王妃柔声道。
汉王惊喜,连连点头:“好。”
她得了王妃准许,兴高采烈地走了。
府中仆役,手脚甚快,这边吩咐下去,不足一刻,他们便架好了马车。汉王换了身厚厚的大氅,手中抱了一刚生好的手炉,登车出门。
东市要比西市更远些。马车过去,要大半个时辰。汉王因想着那话本,也不觉得路途漫长。
到了东市,她依旧是兴致勃勃的。
今日并非市集,东市依然人多,却没有那般拥挤。汉王到了那书肆,书肆中只一士人,捧了本书,站在那儿看,既空闲,又安静。
汉王令侍从皆候在店外,自己入店去看。
这间书肆比她常去那家大了许多,一本本书册排列齐整,摆在架子上,供以挑选。汉王一面看,一面往里走,走到里头,竟还有竹简。刻在书简上的多是古籍,古籍难寻,书肆中并不多,只寥寥十来卷,摆在一紫檀架子上。
店主人见汉王入店,忙迎了上来,恭敬又带些讨好地问她要买何书。
那原先安安静静,专注于书中的士人朝她望来,汉王察觉到他目光,便回视了一眼。那士人盯着她打量了许久,见她也看过来,便歉然一笑,重又低头看书。
汉王也收回目光,对店主人摇了摇手,令他自去忙。店主见此,也不强求,退到一旁,任她自去择选。
话本是放到一处的,甚为显眼。汉王走过去,拿起来翻看。翻了一本,果真见到家令所说的那本。
汉王大喜,拿起了放到一旁,又去翻其他,准备多收几本,过会儿一同结账。
那些书垒的高高的,大多是齐整的,也有一些翻乱了,想是店主还未来得及整理。汉王心想,好看的才会有人翻,叫人翻乱的,当是好的。她走过去,拿起最上头的一本,正要打开浏览,那书堆中忽然滑下一本红封面的,掉在地上,发出啪的一声。
汉王吓了一跳,忙弯身去拾,拾起后,又看了眼书皮,只见红底白字,写了“春宵秘戏”四字。
这四字格外露骨。汉王的脸一下就红了,她忙左右看看,见无人注意,便将这书,塞回书堆里,又去翻其他。
可书虽不在她手中了,但“春宵秘戏”这四字,仿佛着了魔般,一直浮现在汉王脑海中。汉王不知春宵具体是什么样的,但她知晓春宵一词是何意,再兼之秘戏,如此暧昧。不需怎么推论,汉王便能猜出,这本书中,约莫是讲生孩子的。
王妃说,等她长大一点,就会教她了,汉王一直等着,但是过去了将近一年,王妃仍不觉得她长大了。
汉王原已忘了这事,但突然看到那本书,她又想起来了,一想起来,她便止不住好奇,很想将书翻开了看看。
汉王手中拿了另一话本,目光却在书堆中一阵扫视。那写生孩子的书当是旁人从别处拿来遗落在此处的,唯止一本,寻不出其他了。
汉王怕自己忍不住,便转身往别处走了走,可走出几步,她又止不住好奇,回头看了一眼。那书被她塞在书堆中去了,只露出红红的一角,那红红的颜色,仿佛叫人施了法术,汉王一看,就移不开眼。
她后悔极了,早知不该捡的,就该由它躺在地上。
她努力着要走开,可双腿就像与地面长在一起似的,怎么也移不动,汉王控制不住自己,又走了回去,忍住了满心的羞耻,脸颊红得像是涂了一层朱色的墨。
她咬着唇,将“春宵秘戏”抽出来,又颤着手翻开,第一页,她就看到了两名女子。两名女子在花园中,衣衫尽失,抱在一起。
汉王只看了一眼,便连忙合上了,心口噗噗直跳的。
她好像看到了什么了不得的东西!
她想将书丢开,又不舍,她心中既怕且慌,那两名女子所行之事,她能猜到是什么。非礼勿观,她不该看的。可她偏偏就想要重新翻开,不止如此,方才匆匆一眼,画中二人映入她的眼帘,她脑海中竟浮现王妃的模样,倘若两名女子,一是她,一是王妃……
汉王想到此处,又是羞又是慌,她再也不敢往下想,连忙将手中的书卷一卷,往袖袋中塞。
塞入袖袋,汉王才惊觉,这画册颇大,在袖袋之中,甚为显眼。
有了这画册,汉王再不能在这书肆中待下去,她做贼心虚,抱了几本话本,令侍从多与了店主些银钱,只说是赏钱。店主见那赏钱价值可观,喜得不知如何是好,送了这位不知为何,面色通红的小公子出店,还连连作揖恭送。
王妃携她在一旁榻上坐下,将手中的茶盏递给她,汉王接过了,方觉自己口干,端起茶盏到嘴边,小口小口地饮了。
眼下天色不早,明晨殿下还要早起,随同陛下祭宗庙。王妃想让她早些去睡了,便不曾问她在想什么,只道:“殿下先去洗漱罢。”
汉王连忙点头,将茶盏放到一旁几上,站起了就往配殿去。颇有些落荒而逃的意味。
王妃见她慌慌张张的身影,不禁思索殿下何事这般惊慌,一时却也寻不到眉目。
待汉王回来,王妃便叮嘱她去睡了,不必等她回来。
汉王答应了,又催促她道:“王妃也快去,我先将被窝暖起来。”
一面说,一面掀开锦被钻进去。
王妃走过去,替她掩了掩被角,方去了配殿梳洗。
汉王待王妃身影消失在屏风后,方合起眼来,预备入睡。然而,她闭上眼,还是忍不住去想困扰她许久的问题。
她其实并不经常想这事的,只是偶尔旁人提起,她方想一想,然而不论她怎么思索,都是百思不得其解,她只能从旁人的神色中隐约感觉到,这兴许,是件十分羞耻的事。
直到王妃沐浴回来,汉王依旧没有睡着。
她听闻声响,便从榻上坐起。王妃见她还未入睡,便知她应当又有什么要问了。
果然,便见汉王支支吾吾的,脸颊也红红的,少见地扭捏起来。她望向王妃,眼神却是躲闪着不敢看她,迟疑片刻,她问道:“王妃,今夜宴上,他们说我要尽快做父王了,你可知,孩、孩子是怎么来的?”
王妃一愣,脚下步子停住了,面上也不禁飞红,头一次显出为难之色,不知如何与殿下分说。
汉王还在等着她解惑。她母亲过世早,许多事便来不及与她讲,她自也不得而知。男子私底下总少不了说些荤话,她这年岁,若是常与世家公子、纨绔子弟一处混,便也无师自通了,偏生她又是乖得很,从不学坏。自然,就一直懵懂到如今。
作者有话要说: 小老虎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