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凡想找差事。靠在村口吃一点四溜他们剩下的残羹冷炙,勉强度日还行。挣钱还债却是不能够的。
张凡把匀忻安排妥当,收拾了行囊,骑着马,往盘龙镇进发。
十五岁,虽然是没有成年,可是在民间、早就是一家的顶梁柱,可以娶妻生子、为人父母的年纪。俗话说的好:穷人的孩子早当家。张凡到了镇上,先是打听有什么可以介绍工作地地方。所谓找工作的地方,也就是人牙子聚集地地方。
“人牙子”是买卖人的贼人?错、错、错。这周国的市井小民可是说一辈子都离不开人牙子的帮助。他可以给你介绍工作、可以为你买卖丫鬟小厮、为你借钱还贷、甚至为你买老婆、卖儿子,总之一个人从出生的接生婆到下葬的敛葬人都可能是人牙子在为你张罗,前提是:你有钱。
张凡到了人牙子的积聚地,这里到处充斥着拥挤的人流。除了个体的人牙子,一些做出规模的人牙子甚至开了“牙行”,当然这个是民间大家的口头称呼。人家店面上可是有响当当的招牌的。张凡考量了几家,不愧是开了店的,不光介绍的工作很好,连中介价格也很不菲呢!张凡早在心中破口大骂:让我去当个大户人家的小厮,年饷五十两,包吃住。可是光牙行的中介费就开了二十两,你他妈的抢钱呢!就算加上一年里一二十两的赏钱,张凡也无法想象这一千两要还上多少年,更何况,匀忻和榆钱儿还要吃饭呢!
换了一家,那人牙子也是人才,上下打量张凡之后,竟然告诉张凡:城北一个大家公子还缺个男侍,问张凡要不要过去。张凡啥都没说,直接甩袖子走人。
挨边儿的第三家的人牙子那也是极品,张凡说能认字算账,烧饭下厨。想找个饷银高的差事好还债。那人牙子翻了半天,龇牙问张凡:有个富寡妇正找伴儿呢,不如,您试试?
第三家、第四家,等张凡走遍大大小小的牙行,已是夕阳西下,张凡饥肠辘辘,找个小面馆叫了一海碗面,狼吞虎咽,等那一大碗面进了肚,才找到了点胃的感觉。他打了个饱嗝,满足的摸摸鼓起来的肚子,总算是活过来了。
一份工作都没找到。还赔上了不少报名费。
开价高的工作都奇奇怪怪,正常的工作却只能图个温饱,想还巨额债款――没门!而且中介费用一律高的离谱。毕竟这是个农耕社会,工作职位实在是太有限了。
张凡有心找个教书的工作,清闲,还可以兼职打打零工。结果人家问他要乡试的成绩!逅睦锊渭庸裁聪缡园。
落魄、无奈。张凡脑瓜里闪过几个字眼。早知道也要在身上藏点什么贵重东西好应急,现在好了,空入宝山,身无分文。唉~
张凡拉着马,搭着脑袋,垂头丧气地走着。
周围颇有些吵闹啊,等张凡收回飘远的思绪,才发现自己被那头该死的马带到了一个熟悉的地方――竹喧楼的大门口!
正是华灯初上,夜生活也才刚刚开始,客人还不是很多,花街两边也只是稀稀拉拉出来了几个应景的娼妓小倌儿。可是各个楼里面却已经先嘈杂起来。琴师们调弦的声音、楼里男女妓倌们的斗嘴声、老鸨教训龟奴们的训斥声、仆役们搬动桌椅的磨地声、甚至连空气中都开始隐约浮现出甜腻的脂粉香气。
张凡站在冷冷清清的街道上,有点掉入异界的不真实感,花街、冷清的花街,他还是第一次感受到。对比与楼内的喧闹,张凡觉得自己好像唐突地触碰到了一个不该触碰的结界。他正在迟疑是不是进楼里,把马还给清风,就听见一声讶异声,一个清嫩耳熟的声音问道:“张哥儿,你怎么在这里?”
哥儿――这个是对大户人家公子少爷的称呼,传递着熟悉人之间特有的亲昵。张凡纳罕,我啥时候与竹喧楼里有熟识的人了?再说看我这身打扮,哪有什么公子少爷的架势?抬头打量半晌,隐约有些面熟。那抹着脂粉的少年笑道:“张哥儿真是贵人多忘事儿啊,还记得那天晚上谁给您指的路?”
不提则罢,提了张凡心头却涌起怒火:这椭圆脸的不就是那天晚上诓我闯北楼的家伙嘛!当我傻子呢!亏我还给了他两两银子!哼,咱几十岁人,栽在个娃娃手里,也算是我蠢。可我蠢也不会蠢二次,怎么着,打量着还要我对你感恩戴德呢!
“呵呵,哪里的话,没有忘记,心里记着呢。不知二楼主在吗?我是来还马的。”张凡打着哈哈。
那少年急忙将张凡引进楼里,刚刚还嘈杂一片的楼里,有片刻的安静,然后又继续热闹起来。见到清风,张凡假意摸摸身上的鸡皮疙瘩,笑道:“你楼里的人哪,眼神怎么都带刺儿的?”清风莞尔一笑:“别装了,说说,干嘛来了?这些日子也不来看看我。风焉都念叨好几回了。”
“谁念叨了?”门外传来一声质问。
大楼主风焉旋着风飞了进来。华丽的红衣在空中打了个完美的弧度。张凡有点明白为什么风焉之所以叫风焉的缘故了。
“难道你就不想你的徒孙?”清音笑着调侃。
“徒孙?”张凡有些不明所以。
清音转头对张凡说:“风焉原本是容华的师傅。”
“不要胡说,什么师傅不师傅的。他是宫里的贵人,你可别胡说!”风焉淡淡地说着,可是清淡的语气中带着不可反驳的意思。
清音只笑不语。
张凡一脸复杂地看向风焉,丹凤眼里满是对风焉的好奇,还有,对容华过往的好奇和痛心。
风焉摇摇头:“都是以前的老黄历了,按照这样的算法,清音也能算你的师傅了,清音你可矮我一个辈分了。”
“呵呵,你还是这么不饶人。”清音走到桌边端坐下来,倒起了茶。
那两人也走到桌边坐下。
风焉抿了一口茶水:“我权且称你为凡,可以吗?”
张凡拱拱手。
风焉点点头:“凡,你现在可有糊口的饭碗?”
张凡疑惑地看向风焉。风焉继续说道:“马上就要过节了。节日里是咱楼里的好时节,可是楼里能放上台面的人太少了,所以,我想。。。”
“我不会卖身的!”张凡噌的站了起来,有些生气地说道。
风焉似笑非笑地看着张凡,上上下下打量了半晌,看得张凡觉得浑身跟触电了似的。
“你现在的模样,就算卖身,也赚不到钱,出不了位。”风焉嘲讽道。张凡顿时红了脸,他摸摸脸上的妆,呀,忘了这茬儿了。对了!清风是怎么认出我的?他看向清风。清风大概猜到了张凡的疑惑,正要说话。风焉不耐烦地抢先说道:“我缺个调教的师傅,你干,还是不干?”
“调教师傅?”张凡有些惊讶。
“不错,”清风接口道,“楼里买了一批孩子,想调教几个出挑儿的,好参加年末的花魁大赛。可是我太忙了,风焉也不耐烦做这个事情。所以就想找你来帮忙。”清风想起什么似的轻笑起来,“你也算是继承了我和风焉两个人的本事,外加上。。。说起来算是博众家之长,想来是不差的。”
风焉和清风一个淡然的笑着,一个温润的笑着,可是张凡就是觉得脊背后面直冒寒气。好像猎物被猎手瞄准的那种瞬间的战栗。
“怎么样?不是白干的哦。月饷二十两,弟子如果有入围花魁大赛前十名的,按名次奖励,最低。。。”风焉举起一根手指。
“一百两?”张凡两眼放光的猜测。
风焉扬起得意的微笑:“一千两。”
啊,张凡张着偌大的嘴,可以塞进几个大鸭蛋,风焉皱皱眉,这孩子,怎么这么眼皮子浅?好歹是出身皇室的呀!
张凡两眼放出绿光,好像激光一样刺眼:“愿意,愿意,我愿意!”张凡现在觉得老天真的开始眷顾自己了,自己正愁着找工作,就从天上掉下了一份肥差,太爽了!他现在恨不得引吭高歌,载歌载舞,冲到外面大喝一声:“老子马上就要是有钱人了!”那激动的神情,仿佛天上掉下了个大馅饼,正好砸到了他的头上。
清风和风焉对视一眼,这个,咱们是不是犯错误了?
张凡过了好一会儿才冷静下来,心里安定了:这个冬天,大家都不会饿肚子,匀忻也有钱养病了。
“那我什么时候上班?”得,张凡一激动,连上班都出来了!
对这两张迷惑不解的脸,张凡连忙改口:“我是说,我什么时候开始做事情?”
清风已经习惯了张凡时不时的奇言怪语:“那个,要是没什么事情,你立刻就开始吧。”
“啊?”张凡有些愣神。他可没当过老师,这个一下立刻上岗,这个,貌似,有些难度啊。。。
风焉用手指点点张凡的额头:“子愉那个孩子,怎么教出你这个样儿来!还不赶紧儿地收起你那副呆样子!”转头对清风说:“他一个恐怕不成啊。”张凡连忙对着清风直点头。风焉一副恨铁不成钢的样子看着傻不隆冬的张凡。
清风苦笑不得地看着两个气场不对的家伙,心里却升起一些温暖:这样的风焉,这样的凡,这样的气氛。。。有种,家,的感觉。好久,没有这种感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