入夜,夏盈盈抱着一张筝来敲响了弘历的房门,薄纱着身,胸前枚了一朵白玉兰,遮挡住了大半的前襟,高叉的裙下一双白皙玉腿半勾起。
是以,景娴迷迷糊糊的起来开门时,被夏盈盈这般女鬼似得的打扮吓的睡意全没了,磕磕巴巴的回头与床上的弘历道:“那个什么……盈盈姑娘约你出去赏月。”
弘历翻身起床,随手披了件外衣信步走出来,将天上那半弯的月亮望了眼,指着外头那一团一团似乎要凝聚起来的乌云道:“要下雨了,盈盈姑娘可还要去赏月?”
夏盈盈缓缓抬起半垂着的头,眼角滑落晶莹的一滴泪水,却立马扭头抹去,似乎是不想让众人瞧见一般,半晌,才幽幽的道:“公子,盈盈觉得今夜月色正好,似圆非圆,似缺非缺,公子与盈盈一道走走吧。兴许,过了明日,公子就见不到盈盈了。”
弘历面上依旧是淡淡的,未看出任何怜香惜玉的神色,也未开口做任何表示。
良久,弘历才扯下身上的衣服未夏盈盈披上,温声道:“好,我便陪你走走,不过夜凉,姑娘要好好保重身体。”
夏盈盈纤长的睫毛半合,又缓缓睁开,似是柔若无骨的蹭过弘历的身体,又忽然后退了半步,玉葱般的手指在弘历手心柔柔的滑过,空留一丝香气,在空中萦绕不散。
夏盈盈娇声道:“那……盈盈去楼下园子里等公子。”
说完,甚是活泼可爱的抱着筝奔走了。
景娴使劲儿的打了个哈欠,揉了揉眼睛往床走去。未走几步,身后的弘历忽然开口道:“你许我去?”
这句话问的着实突兀,景娴听着觉得这问题让人很是费解,思来想去也未得出答案,正想要开口敷衍过去的时候,身体猛的被身后的人拦腰抱住。环在她腰间的双手是那样的用力,似乎恨不得能这样子将她勒死一般。
景娴一张小脸皱成了一团,连连嚷嚷着好痛。
弘历却仿佛丝毫没有听见那般,只顾自的将她抱着,声音低沉暗哑:“景娴!这么多年了,你到底有没有真的将我放在你心上!”
景娴惊诧道:“这问题问的好!若是没将你放在心上,我早就离开你嫁了别人去了!”
而俨然这个答案不是弘历想要的,他的下巴抵在她的肩膀上,将她娇小的身体整个抱在自己怀里,景娴仿佛能听见那手指发出的卡蹦声。
又是静默了一阵子,弘历颤抖的极不明显的声音仿佛穿过千山万水遥遥而来:“景娴,我只问你一句,你真的不吃味儿?看见我与她在一起,你心中当真一点感觉都没有?”
景娴透过半敞开的窗扉瞧着外头那一角的月光,灰朦的一层似是极度不明显,却被一团又一团的乌云遮了又遮,整个屋子被笼罩在一片忽明忽暗的月色当中。
安静。
安静的有些可怕。
弘历抱的越发用力,他确实在怕,怕这个女人会说出自己不想要的答案。这世上有些问题永远都是那般,明明想要得知答案想的撕心挠肺,却更害怕那个答案。
忽的,响起了几声轻笑。
弘历一僵,只听那笑声越来越大,笑的似乎有些喘不过气来了,许久,才听见景娴上气不接下气的道:“小四,我为什么要为了一个不男不女的人吃醋?”
弘历:“?”
景娴笑的瘫软在身后的人怀里,戳着弘历的手道:“你不知那夏盈盈其实是个男人么?”
弘历未回答,半张脸浸没在夜幕中,另一半张脸在月光中阴晴不定。
景娴捂着嘴,似乎想抑制下笑意,声音有些闷闷的与弘历道:“你且松开些,勒着孩子不好。”
弘历怔住,木然的松开了些。
景娴回过身来面朝着弘历,努力的敛去了笑意,摆出一副认真的神色与弘历道:“我承认前儿看见你抱着夏盈盈回来,我着实是想要一鞭子抽的他毁容,还有,那瓶药是我故意拿错的。你不知道那夏盈盈其实是个男人么?鄂敏去那个村庄查过,据说夏盈盈是年前才搬过来的。起先,那些个村民都还怜惜着这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姑娘,可是后来才发现其实她浪荡的很,再后来,有几个村民说碰了他的身体才知道他是个男人。你不是不好男风么?那我还能担心什么?”
弘历依旧未开口,景娴也看不清他的神情,只好深吸了口气继续开口:“我昨天去子峥房里拿东西时,不小心瞅见了夏盈盈更衣,啧啧,确实是个男人。这些天夏盈盈整日抱着你蹭着,你都未发现他其实是个男人?还是说你未将心放在他身上?”
又是沉默了许久,景娴舔了舔嘴唇,觉得自己这般多话都说在了一个木头人身上,有些觉得无趣,转身想要上床睡觉去了,却猛的被人拉着了手腕。
“景娴,你心中……有我?”
他的声音是听不出意味的语调。景娴没有回头没有转身,只是看着前面一片沉寂的夜幕,因为懒得换语气所以跟着弘历那一层不变的语气回答:“我心中有你。”
紧接着又是一片沉默。
景娴思忖着若是沉默成了习惯,日后找不到话题聊的时候便只能沉默,虽说沉默是金,却也是不好的一回事儿。
遂,景娴挥了挥手道:“夏盈盈还在下边等着你月下漫步呢!快去吧,早去早回!我去睡觉了。”
未走几步,又是被弘历扯了回来。
弘历握着她的手指有些微微颤抖,语调却是平静的很:“你方才的话再说一遍,你说孩子?什么孩子?”
景娴惊诧的回头道:“你不知我怀孕了么?”
弘历默了默,道:“你有告诉过我么?”
景娴不敢置信的道:“我连姐姐都说了,怎么没跟你说么?”
弘历仰高声调道:“你连你姐姐都说了,怎么没跟我说!”
景娴怔了怔,又思索了半晌,方才的气焰又忽的消了下去,委屈的对戳了戳手指,低声喃喃道:“忘了……”
外头忽然一道春雷,似是有淅沥的雨声响起。
屋内一片沉浸于一片静寂的黑暗。
“喂喂喂!小四!你别摸我肚子!”
“……”
“哎哎!才两个月的孩子你这样子贴上来也听不到什么的吧!就算是怀子峥的时候没让你听个够你也不用这么心急吧!”
“……”
“夏盈盈!夏大美人在雨里等你陪她漫步啊!”
“……”
“嗷!嗷!嗷!小四你咬人的习惯怎么还没有变啊!”
“……不许叫我小四!”
那最后一句俨然是从牙缝里蹦出来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