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直等到那马车悠悠驶过, 直到听不见马蹄落在雪地里发出的声响后那些匍匐在地的百姓才敢抬起头来,起身的时候眼底都是激动欣喜。
无同椿对视一眼, 都在对方的眼底看见了深深的疑惑。
来之前他们有打探过神社的事, 知晓在北祁人心中神社就是唯一的信仰, 但到底没有亲眼所见来得震撼,
他们的狂热和追捧是当真将神社当成了神来崇拜, 他们相信神社能庇护他们, 而不仅仅是一种情感寄托。
“这神社当真是古怪得很, ”无皱着眉头, 神色有些凝重道,“北祁和大庆没有分裂之前都信仰都差不多, 没想到这个横空出世个星月神教不但在北祁站稳了脚跟,竟然还这般受人追捧。”
“那圣女有什么能耐让这么多人崇拜她?”椿也不解, “少主到底想查什么?”
“少主查的自然是跟楚俏有关的事。”无知道的也不多, 反正少主似乎对这神社很是不喜,北祁民众和皇室都这么护神社的话, 那他们到时候想要对神社下手肯定不会容易,“咱们先去打听打听, 这神社到底是个什么来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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华笙握笔的姿势仍旧有些笨拙僵硬,他一手撑着纸, 一手握笔,一笔一画对照着无的字迹临摹,眉眼里全是认真。
等到最后一笔落下,素白的手指轻轻拿起宣纸, 他将字迹吹干,而后取出木口哨吹了几声,穿着一袭玄文黑袍的人就出现在屋子里。
华笙轻轻将纸折好塞进信封里交给那人。
“交给阿俏。”想到楚俏收到信时会想起他,唇角抑制不住上扬。
“是。”那人应了一声,闪身即逝。
身后的门忽然打开了,无和椿风尘仆仆的地进了屋子,顺手将门带上。
“少主,属下刚才去打探了北祁神社的事,这实在..实在太荒谬了。”无的脸上仍旧不可置信的惊疑。
华笙关上窗户,挨着椅子顺势坐下来,点点头示意无继续说下去。
写了这么久的字,此刻他的眼睛正如同被火灼烧一般火疼,华笙轻蹙着眉头,轻轻阖着眼睑缓解一下疼痛。
无在脑袋里先将之前打探道的消息整理了一遍才一股脑地说了出来,“少主,北祁的百姓对神社和圣女不是一般的敬仰崇拜,据说圣女通常不会离开神社,离开神社也是去皇宫传达神谕,今日那圣女就是从皇宫里出来路过此地的,负责护送她回神社的人是正二品的将军,这阵势放在大庆是完全不可能的,不过可以知晓的是,神社的地位在北祁百姓心中似乎比起皇族还要高些。”
“至于那个三百来岁的老怪物就暂且不提了,属下打探到北祁百姓之所以这么崇拜那圣女,将她当作神来供奉是有历史缘由的,北祁和大庆分裂那段时间正是天下动荡大乱的时机,又因为天旱饥荒天灾人祸,死了不少人,后来又闹出了瘟疫,殍尸遍地,连护城河的水都变得浑浊不堪,散着腥臭,而北祁之所以能够站住脚跟,化解瘟疫危机靠的就是星月神教。”
“神教最初是在一个小地方兴起的,说是只要人们信仰圣女,供奉圣女,以圣女之血为药引,就能够救活所有得瘟疫的人...”
“那天师说,只有足够的虔诚才能真正得到神的庇护...”
“事到如今,北祁皇帝个个都能高寿也是得了圣女的庇护...”
以血为引。
华笙的脑海里不断闪过有些破碎的片段,楚俏手腕上一道道狰狞的伤疤....桌子的红枣....药罐子....
他知道了。
睫毛颤了颤,华笙睁开眼睛,血珠从眼眶顺着瓷白的脸庞滚了下来,在下颚聚成一滴血珠,滴在手心上。
“少主,属下不信那天师能活三百年,亦不信圣女的血能救人,但又不知道该如何去解释,但那神社确实最后挽救了北祁百姓的命,否则他们也不会这样信服神社,这里面一定是又古怪的...”
“这件事属下会好好查的..”
“不用查了。”华生紧紧地抿着唇。
“什么?”无一抬眸,见华笙眼睛出了血,心头一紧,声音微颤,“少主。”
“杀了他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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朝中的局势越来越紧迫了,任谁也想不到一向精神很好的中垣帝在年后忽然生病了,一开始只不过感染了一场小风寒,这本不算个大事,只是不知怎么地这风寒愈演愈烈,一时间中垣帝竟然病重到卧床不起了,在他卧床的这段时间频频传唤大皇子进宫侍奉汤药。
朝堂上大臣心里惴惴不安,手里捏着一把汗,都觉得中垣帝这是快不行了,大皇子如今又这般受宠,想必是打算传位于大皇子了。
毕竟中垣帝的年纪大了,生病这种事儿谁能掌控呢。
大皇子一时风头无胜,加之大皇子妃喜诞麟儿,生下了皇长孙,虽然因着陛下还在病中,没有特意庆祝,但私下带着厚礼去拜访庆贺的大臣们不在少数,就连二皇子这边也有动摇了心思的人偷偷派人送了厚礼过去。
“啪”的一声,二皇子的杯子重重地摔在地上碎成几块,此刻面色铁青。
今日刚从大皇子府里回来受了不少挖苦嘲讽。
“你让本王忍,还要忍到什么时候?如果父皇当真立下圣旨要传位他,那本王这些年的功夫就白废了!”他一转身就见那抹穿着红衣少年正翘着腿慵懒地靠坐在椅子上,手里还端着茶碗,神色放松,一副悠然自得的模样。
“楼阙!别忘你是本王这边的,你也想学那些吃里爬外的东西背叛本王?”二皇子声音里带着怒火,一脚踹向桌子,茶水和碟子劈里啪啦倒了一地。
“殿下说什么呢?”楼阙笑了起来,“属下选了您就不会变了。”
“那些人叛变了也算好事,患难见真情,至少您现在还没有将手中的要事交给他们去做,若是等到完全信任他们了再被叛变的话,届时他们手中捏着您的把柄去找大皇子,情况岂不是更遭?”
“留下来的这些人才是真正可以用的人。”
“这也是让咱们好好看人心的时候。”
二皇子吐了口气,心情平静了些,楼阙说的话也有道理。
“若是父皇当真...”
“殿下,现在时机未到,不要自乱阵脚。”楼阙把玩着手腕上的铃铛。
“时机未到?什么意思?”二皇子一脸困惑地看着楼阙。
“殿下过些时间就知道了。”
说完话后楼阙起身,“留下来的这些人,殿下都可以放心用了,殿下现在要做的就是多去关心关心皇上,而不是争权,现在不是心急的时候,属下还有事就先告退了。”
他说完话转身离开,暗十三牵着马等在王府门外头,见他出来了连忙行礼,楼阙纵身一跃上了马。
楼阙擒住缰绳,瞥了一眼王府,垂眸掩住眼底莫名的意味,“走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