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7、自欺欺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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上官涵的眼睫颤了颤,落到上面的水珠便滴下来。他看着我,面上茫然淡去,习惯性地浮现清浅的笑意。看着他温润的微笑,我恍惚觉得,方才他眼底一瞬而逝的哀伤是我的错觉。

收起长剑,他用袖口随意抹把脸,唤我,“苏小浅。”

“下雨了,给你送伞。”我走到他身边,将伞撑过他的头顶。雨下得大,沿着伞面滑下来,像是一道水幕,隔开市井的喧嚣。

“我来。”他欲接下我手中的伞,抬手间,湿淋淋的衣袖上的水落到我身上。见状,他抱歉地说:“给打湿了。”

我摇头,表示没事,“还是我来吧。”

上官涵也不再坚持,只是并肩而行时,微不可查地向外挪了挪,以防沾湿我的衣服。

“再挪,我这伞白就送了。”斜睨他,我淡道。

“哦,那确实不能辜负苏小浅一翻美意。”他嘴上笑道,却没有靠过来的意思。

我等了又等,忍不住道:“淋雨,会秃头的。”

“……”

呃,他的笑,貌似又有内涵了。

………………………………………………………………………………………………………………

我们一回到上官涵屋里,雪团就蹿了过来,蹭到他脚边“喵喵”地撒娇讨抱。上官涵一身湿透,我便收了伞放到一边,替他抱起雪团。

见雪团在我怀里还伸长了脖子朝自己叫唤,上官涵笑着点了点它的小鼻子,“要乖。”

那温柔诱哄的口气和模样,绝对让人忍不住脸红心跳,产生某种犯罪欲望。雪团果然不叫了,温顺地蹭了蹭他的指尖。见状,我侧过眼,低骂一声,“祸水。”

“呵,我记得,你以前有这样评价过我。”上官涵笑着往里屋走。

将雪团放进小窝里,我跟过去,问:“有吗?”

“那就没有了好了。”他也不坚持,漫不经心的调子,听得人很不淡定。

隔着屏风,我瞪了他一眼。

耳边传来他的脱衣声,我递过去布巾。待他接过,我转身打开檀木衣柜问,“哪件?墨竹的?”

“行。”

将里衣和外衣递给他,我接过半湿的布巾搭在架上,然后挑了条干的等他穿好衣服。上官涵从屏风后走出来,湿漉漉的长发搭在左肩,白色的外衣穿得松松垮垮,像一幅泼墨山水画般隽永。

“去那边坐,给你擦头发。”

上官涵莞尔一笑,坐到书桌旁的椅子里。他仰面,下巴微扬,露出脖颈优雅的曲线。将长发撩到脑后,他伸手插入发中,随意拨弄,全身散发着慵懒的性感。

“还不过来?”见我杵在原地,上官涵挑眉轻笑。

“……”收起莫名的遐思,我走到他身后,为他细致擦发。

上官涵舒适地闭上眼,一副享受的模样,哼哼道:“苏小浅,手艺不错啊。”

还真把我当佣人了,我怨怼,“就会劳役我。”

“不然你以为我为什么淋雨?”他睁开眼,凤眸满含笑意,“这头发就是为你长的。”

闻言,我心里咯噔了一下。

随后,他仰头晃脑地说:“若我成秃子了,苏小浅的手艺岂不是毫无用武之地了。叫我怎么舍得。”

我:“……”

睁眼见我一副郁卒的可怜相,上官涵笑,“骗你的。”

我瘪嘴,揪他头发。下手不重,他头发细软,我也舍不得。

被我揪得笑了两声,他长叹口气,感慨道:“苏小浅成婚以后就没机会咯,不乘机享享福,哪对得住我对你十几年的养育之恩?”

他语气淡淡的,却透着落寞,像是落地的尘埃。

擦发的手顿住,我似乎有点懂了竹林里他眼里的哀伤,心尖抽痛了下,忙道:“即便我成婚了,你还是可以来找我的。”

沉默片刻,他道:“那不一样。”

“……”刚想反问怎么不一样了,可在开口的瞬间,我想起了小姐。上官涵的意思,我懂了。成婚之后,就该画地为牢,不该再与别人亲密,即使那个别人是他。

听了他这句话,我豁然开朗,这些日子究竟是什么在变了。

是上官涵。

他不再随时随地出现在我身边,想见他,我还要自己去寻他。

他不再亲密宠爱地揉我的脑袋,而是保持了恰到好处的距离。

他不再对我流露出真实的情绪,像对他人一样带上了伪笑的面具……

“你生气了?”按捺心口颤动,我笃定问:“因为我说我要和纪先生成婚。”

“……”上官涵闭上眼,半晌才道:“不算是生气。只是,有些寂寞。”

我垂眼,继续手上的活计。

见我不说话,上官涵难得地絮叨起来,像是有说不完的话,“完婚后,可不能再这么把颜府所有事情都揽到自己身上,起早贪黑,日日连轴转。多花些心思在家里,毕竟自己小家和大家不同,都是琐碎的小事,要用心经营。让慕容薇给你收个学徒吧,颜府的事也能分担些。往后,若是作了母亲,更是要在孩子身上花时间的。还有……”

“子涵。”我打断他。

“嗯?”

“你是不是在和我‘诀别’?”他说这些话像是永远都不在见我一样,我很不满。

上官涵愣了愣,然后放柔了眼神。抬起手臂,在我面前顿了顿,还是捏住了我的鼻尖,“傻丫头。怎么会。”

“你说这么些话像是在交代后事。”我皱眉。

闻言,上官涵笑起来,轻柔宁远,像是说着永恒的承诺,“别怕,我一直都在。”

我觉得鼻头酸涩,陌生的情绪蜂拥而至,像是潮汐,一阵阵拍打在心上。

“以后我可不要闺女。”上官涵忽然道。随后他合上眼,掩眼底晕染开来的情绪,嘴角勾起,“嫁女儿太虐心。还是把别人家的丫头娶进门好。”

我扯他头发,重重的。谁是你闺女了。

上官涵疼得“嘶嘶”的直抽气,我得意地笑,感伤的情绪一时散尽。等擦干了他的头发,我拍了下他的头顶,“对了,让你查玉漱宫宫主下落的事怎样了?”

“查过了。他最后一次被认出来,是在三月前的瀚都。”

瀚都,又是凉国。

“姗姗说是年初在凉国西面跟丢的,那宫主一路到瀚都没有被她找到?”我惊讶。

“玉漱宫宫主神出鬼没,一手易容术配合缩骨功,天衣无缝,无人识破。能瞒着沈丫头跑到瀚都也不奇怪。”

“既然那宫主会易容,又怎会被人认出?”

“因为那宫主虽为男子,却容貌妖冶,眼角还有一抹特殊的蓝色印记。”说到这,上官涵眯起眼,眼中闪过一丝锐利,“就像那个揽芳居的花魁。”

我怔愣,果然是他。

“那花魁前月也没踪迹,据说是被一个富商买走了。”上官涵轻笑一声,讥讽道:“走得可真是时候。”

“……”

见我不语,上官涵不放心道:“你再与沈丫头说说,那宫主的底细复杂,太危险。江湖上甚至没人知道玉漱宫与凉国朝廷有关联。”

他这话说得在理,可却让人费解。我问:“既然江湖上没人知道,你又如何得知?”

上官涵默了默,却笑道:“怎么,你一直没看出其实我挺神通广大的。”

“……”

………………………………………………………………………………………………………………

从上官涵屋里出来时,我有些头痛,沈姗姗那恶劣顽固的性子,岂是我三言两语能劝得好的?将他们两的事放到一边,我又想起今天上官涵的话。回想片刻,我忽然发现,他今天说这么多,其实,是同意我和纪云思的婚事了。

他不是一直坚持纪云思很可疑的么?我疑惑,我所认得的上官涵,是绝对不会这么容易妥协的。

思来想去,他那句“别怕,我一直都在”缓缓浮现在我脑海里。答案在心底清明起来,我明白他这句类似于承诺的话了――既然我喜欢,他便不再多劝,至于纪云思的可疑,他不会给他机会做些什么不该做的。

上官涵是个傻子。

我又不真是他年幼的闺女,事事都需要他这个当爹的插手?我苦笑。该自己承担的未知,我都不敢面对的话,那真是白活了这么些年岁。

和上官涵一同用过晚膳,我回屋休憩。一进屋,我就见到沈姗姗满脸愠色,坐在子禾的那张竹床上,来回踢着腿,很是不爽。

第一反应,她在这儿不巧撞上她一心挂念、四处寻找的玉漱宫宫主。而后者滑如泥鳅,成功逃脱后,沈姗姗就守在这屋里,等着向屋主我兴师问罪。

我咽了咽口水,紧张问:“怎么了?”

“哼!”沈姗姗咬牙,用鼻孔喷气。

“……”见状,我又自动脑补了那心地不善、唯恐不乱的子禾向她多嘴了什么的情景。

沈姗姗斜睨着我,怒火在杏眼中跳跃,大有星火燎原之势!

此时,我真觉得当时收留子禾就是个天大的错误。色字头上一把刀,古人诚不欺我,

就在我快被她眼中咻咻射出的小刀凌迟时,沈姗姗终于松了口,“你说她们是不是很过分!”

他们?

我微怔,为什么会是复数?不应该是单数的么……

“悦姑姑和金多多跑去找落华,为什么不带上我!”沈姗姗大怒,愤恨地拍了下竹床,床面发出“嘣”的一声回想。

我都替竹床疼……

“气死我了!气死我了!”

“……”我揉揉额角,她这又是生哪门子的气?

其实,这也不怪悦姑姑和金多多,她俩一个三十四、一个二十七,着实和沈姗姗这个十几岁的黄毛丫头没什么共同话题。换句话通俗地说,代沟太深。

“姗姗啊,她们也是为你好。画舫那地方鱼龙混杂,确实不适合你去。”我睁着眼睛说瞎话,那俩玩疯了的就根本不会考虑这些细节问题。

“那上次我去了的啊!”

“上次是集体活动。”

“……”沈姗姗嘟着嘴,略微比较一下,点头道:“我明白了。”

“明白就好。”我松口气。

接着,她得了定论,“下次浅浅姐也一起去,我们还是集体活动。”

我:“……”

这算是遭了哪门子的罪,劝个人,还把自己给赔进去?我郁卒。

“好了。”沈姗姗找到了解决之道,立刻眉眼弯弯。这丫头的怒意,一向来得快退得也快。从床上跳下来,她拍拍屁股准备走人,“好困,我回去了。”

“走好。”看着她揉眼睛的模样,我真相了。原来,这才是悦姑姑和金多多不带着她的原因,谁都不愿意次次找完乐子,还背着个睡熟的丫头回家吧?想起上次,金多多吭哧吭哧背她回来的模样,我忽然很是同情。

沈姗姗正要出门,却顿住脚步,回身问:“浅浅姐,刚刚就想问了,你房里怎么又两张床?”

“……”问到点上了,子禾你出来,告诉我该怎么答。扫了眼竹床,我平静地胡诌,“天热,有时睡不好。竹床上凉爽,会舒服些。”

看了看竹床,又看了看我的床铺,沈姗姗沉吟片刻,诊断道:“最近天气不燥。浅浅姐睡眠不好,不一定是气温的缘故,得安神。”

我点头,作洗耳恭听状。

在屋里扫视一周,沈姗姗走到香炉里捣鼓一阵,“这是块熏香,凝神静气,对睡眠有帮助。”

想来这个应对身体没坏处,我点头表示感谢。

“好了,我回去了。”沈姗姗掩面,秀气地打了个哈欠,摆摆手就走了。

送她出门,我合上门,看了眼香炉里袅袅青烟,沉沉地叹了口气。这样瞒着她也不是个法子,还是得让子禾来把话好好说清楚。若这人真像上官涵说得那般复杂危险,那么,长痛不如短痛,绝对不能放任沈姗姗沉迷下去。

打定主意,我揉了揉疲惫的眉心,准备洗把脸,上床好好睡上一觉。

等洗漱完毕、换了衣服,刚从屏风后走出来,我便见某个神出鬼没的人物赫然侧躺在那张竹床上。

见我出来,子禾撇撇嘴,抱怨道:“每次见到她都是在发脾气。”

“……”我定定地看着他,顿时感到一股“没完没了”的疲惫。

“说别人要凝神静气,我看她更需要。”板着张脸,他毫不留情道:“肝火旺。”

深深吸口气,我一个“你”字还没说完,门就被赫然打开――

“浅浅姐,刚刚忘了问你!让你帮我打听……”沈姗姗兴冲冲跑进屋,一眼看到竹床上的子禾,顿时呆滞。她脑中一片空白,无意识地喃喃着将话说完,“那人的下落……”

这边,子禾看到毫无预兆闯进来的沈姗姗也是目瞪口呆。

“……”我抬手掩面,脑补成真什么的……最烦人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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