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5、繁花似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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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曲弹毕,待众人从幽幽歌声中回过神来时,那紫衣女子早已欠身离去,只留一室追忆的叹息。二层雅间里,几人相顾无言,皆是沉浸在各自的回想里,默默缅怀。

我有些明白为什么有人愿意在这画舫里一掷千金,这般人与曲,确是世间难觅。

“早知道君悦带来的是一群痴子,我就不选这支曲儿了。”水晶珠帘被掀起,一道似是轻笑、又似叹息的女声,飘了进来。

我抬眼,见一紫衣女子娉婷而立,正是楼下献曲的落华。她与悦姑姑年纪相仿,瓜子脸柳叶眉,五官精致,妆容俏丽,眉梢眼角皆是万种风情,顾盼流莹。绛紫的抹胸绸缎长裙坠地,摇曳生姿,露出了优美的锁骨,和大片白皙的肌肤。微微透明的轻纱,半遮半掩,包裹着她圆润饱满的肩头,更添妩媚。

同样是魅惑的妖娆,她少了子禾眉间的戏虐,多了分淡淡的忧愁和柔情。

“真不愧魁首之名。”看直了眼,金多多不禁赞叹。

落华大方一笑,欣然收下她的赞美之词,“落华谢姑娘称赞。”

随着她巧笑嫣然,皮厚如金多多都羞涩地摸了摸侧脸,咧嘴回笑。

“怎么偏偏唱这首曲子……”盯着身前的茶杯,悦姑姑忽然问:“你又去见他了?”

落华眼中暗了暗,仍是得体地笑着在她身边落座,“嗯。”

“他又没让你见?”

“嗯。”落华坦然承认,然后,伸手为自己斟茶。

“嗷――!那个伪秃驴!”悦姑姑绷紧了腮帮,气愤地捶了下桌子,“你三番五次上门见他,不冷不热就算,现在连见都不见?!他以为他是谁啊!”

“我这桌子可是黄花梨木的。”落华挑眉,屈指在悦姑姑闹上敲了敲,凉凉道:“弄坏了,叫你家乔庄主照价赔偿。”

“那好,不用赔了。”闻言,悦姑姑抱臂,扬起下巴,“姑娘我把他休了!”

“哦。”淡淡应了声,落华端起茶杯细细吹了口,“这次又打算闹几天?”

“闹什么闹,这次来真的。”悦姑姑斜眼看她,直言不讳,“我生不出孩子,他要纳妾,所幸就一拍两散了。”

送到唇边的茶杯顿了顿,落华侧目看着悦姑姑,却是问:“婆媳关系破裂?”

“什么婆媳关系,这回是乔远找上门的。”厌恶皱眉,悦姑姑咬牙恨道,“难道我怕他?非得忍气吞声不成?!”

“……”沉吟片刻,落华将手中的茶杯递到悦姑姑面前,“喝口茶,顺气。”

夺过来牛饮一口,悦姑姑长长舒口气,“不提那个负心人。”随即,她又眉开眼笑道:“我拉这群小辈来,就是为了放松放松,落华你可别添堵啊!”

等两个老友寒暄完毕,悦姑姑才向落华一一介绍起我们,而落华则微笑着一一向我们问候。

悦姑姑说,落华曾是官家小姐,家道中落,沦落风尘。鸨妈见她是棵好苗子就悉心栽培,落华也随遇而安,从没官小姐的清高架子,她学艺认真,加上天资极高,及笄那年,便摘了魁斗之首,一举成名。

即便得了魁首,也免不了青楼女子□□接客的命运。那年,还是少女的落华端正地高坐在花台上,漠然地看着台下喊价的人们。作为一件待价而沽的商品,她很尽职,在台上秀美地笑,敛尽心底所有情绪。也是在那夜,落华遇上了一个人,一个重金买下她初夜、甚至为她赎身,却从不碰她的人。那是个仁善却冷情的男人。他一心向佛,不言情爱,注定了落华一生,痴恋无果。

断断续续从悦姑姑那儿得知了这个故事,我打从心底佩服落华的美丽坚强、敬重她的骄傲强大,为她一生坎坷和执着而动容。

好吧,我承认,我们这群女人聚在一起,像是找到了组织。难怪杜三娘死活不愿意来这儿……

“对了,落华,给你介绍一个人!”悦姑姑一把抓住我的袖子,将我扯到她面前,“这个就是苏浅,我跟你说过的淡定女。”

毫无防备间,我被悦姑姑的怪力拉斜了身子,“……”

落华对我温和一笑,随即眼里流露出些许疑惑和惊讶。

“是不是有些像?”悦姑姑用手肘拐着我的脑袋,凑到落华面前,“尤其是她面无表情的时候,是不是格外神似南宫琦?”

落华的目光在我脸上流连,眼里是被点透的恍然,她惊叹道:“……确实像他。”

“苏浅这孩子是被她师父捡来养大的,十岁来的颜府,到现在都不知道亲生父母是谁。”低头看了看我的脸,悦姑姑大胆地猜测,“你说她会不会是南宫琦的私生女?”

我惊了,落华惊了,在座的人都惊了。

“轮廓有些像,眼睛不像,但鼻子和嘴巴还是挺像的。”悦姑姑自顾自地比对,又问:“莫非南宫琦是因有了家室,才迟迟不肯接受你?”

“他不像是有家室的人。”否定掉姑姑的猜测,落华犹疑而困惑地看着我,“可……”

“可什么可。苏浅的承子印还在,你要不要来确认看看?说不定还真是南宫琦他闺女。”说罢,悦姑姑就伸出罪恶的魔爪来扯我的衣襟。

面对这类似强|暴的一幕,我拽着领口,眼角抽搐。

“……我,没见过他的承子印。”落华坐在原地,简单一句,轻淡却悲凉。

悦姑姑伸出的手在空中顿了顿,随即双手一拍,麻利果断道:“那我们就先去看看南宫琦的!再跟苏浅浅的比着看看。”

“……”一群人寂静。

看着兴致盎然的悦姑姑,我咳了一声,淡道:“要看承子印,可是得先扒衣服的。”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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经画舫一游,去见南宫琦一事,便提上了众人的日程。

说不在意是不可能的,我也想见见那个据说有可能是我亲爹的男人。虽然我不是这副身子原有的主子,但对于这身子的父母,我还是应该代为尽些孝道,看看有什么能替这身子的主人做的事情。

当我册子里第二个“正”字还差一笔时,天气渐渐热起来,颜府的人们换上轻便的夏装,金多多也很沈姗姗一样,光着黑乎乎的脚丫在府里走来走去。我不是很怕热,依旧是一袭藏青的长袍,没觉有何不妥。

这几天,温茗忙着新铺开张,偶尔会来颜府拜访我。纪云思住在府对面,时常会请我们一行人去他院中小聚,尤其是在杜三娘将写了“闲人勿扰”的纸条,用菜刀钉在小院门上之后。

纪云思并不是个有情趣的人,小院也如他的人般简洁朴素,屋里除了隔层的书架和厚厚的书册,也没有其他的修饰。房间收拾得干净,被褥叠得整齐的放在床尾,阳光透过窗台撒进屋,暖着带了墨香的气息。

其实,我对生活的要求真不高,种田情节甚重。若不是不懂播种插秧,我也想过着农夫山泉有点田的小日子,悠哉无聊到老。

“很喜欢这?”纪云思站在我身侧,与我并肩。

我点头。

“那就留下来。”他侧脸望着我,眼神柔润而专注,像是邀请又像挽留,“我与你一起。”

那瞬间,我觉得,有些心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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映月湖的莲花开得烂漫,美不胜收,年轻的男女会相约游湖。游人多了,映月湖畔的小贩也多了,久而久之,就形成了华邺夏日里极为热闹的夜市灯会。

离上官涵答应回来的时日,还有两天,将写完“正”字的小册收好。午后斜阳倾洒满室余辉,我倚在藤椅里不经意笑起来――过两天,我们就去夜市看看,毕竟答应过陪他在华邺城里好好转转的。

就当我闭目休憩时,小院的门被“砰”一声撞开。阴影了遮阳,我望向小窗,便见悦姑姑趴在我窗外,眉眼弯弯,笑得喜庆。

落华站在她身后,怀抱一方木盒,也是轻笑。

“苏浅浅,来更衣吧!”对我勾勾手指,悦姑姑朗声道。

我还没回神、弄清到底是怎么回事,就被翻窗而进的人扒去外衣。在我奋力挣扎和悦姑姑缠斗的时候,落华施施然地推门而入,末了,还记得掩上门,避免春光外露。

“你乖一点,今晚很重要的。”悦姑姑将我按在墙上,嘿嘿地笑,模样猥琐无比。

她胡乱折腾一阵,看得落华站在一边连连皱眉。最后还是我不得已道:“姑姑,还是让我自己来吧。”

落华为我送来一套贡缎的轻纱罗裙,做工精致,饶是我也看得惊叹。贴身的靛青色长裙,内敛优雅,裙摆处绣着繁复暖色花团,枝桠相连,栩栩如生。身上罩着浅蓝的轻纱,蚕丝混纺了银线,像是水色荡漾。靛蓝的外衣,在领襟袖口,绣了与裙摆同样的繁花,相互辉映。领口是立领盘扣,端庄典雅,秀美沉稳。

我身段纤细高挑,这套衣裙,更外贴合。

悦姑姑满意地打量我,不住地点头。落华翩然一笑,引我在铜镜前坐下。束起的长发尽数发下,她用木梳细致地梳理。

“身为女子,可不能浪费了上天赠予的宝贵财富。”将我额发侧分,她熟练地挽出一个弧度固定在我额角,修饰脸型修,“明明是个俊俏的女孩儿,作甚天天作那些男子打扮,岂不是太浪费了?”

盘好后脑的发髻,落华为我拢了拢披散下来的长发,放了一缕在我胸前。做好这一切,悦姑姑连忙递来木盒,落华从中取出胭脂,为我描绘妆容。

“苏浅生了双极美的眼睛。”她赞。

我有些脸红。

这是我穿越至今,第一次,作为女子而打扮。

落华为我收拾妥当后,便让我站在铜镜前,好好地看清自己。铜镜里映出我不甚清晰的倒影,没有“易容术”般夸张的神奇,我还是我,可确实是不一样了。五官轮廓清晰起来,少了些平庸,多了分灵动。

一路被悦姑姑拉到颜府大门,落华步履悠然地走在最后,我则一头雾水。途中,丫鬟小厮连连回头观望,都对我这身打扮表示惊诧。

“怎么这么久啊?”沈姗姗不知从哪个高处跳下来,正落到我面前。她眼睛睁得大大,惊叹道:“呃……不久、不久!该知道能打扮成这样,多久都不久啊!”

我疑惑地望望她,又望望悦姑姑。

“傻看着我们干什么?快点出去啊!”她伸手重重一推,我踉跄几步,才稳了身子。

“我说你倒是走快点!不然煮熟的鸭子该飞了!”金多多倚在颜府红漆大门上,边招手,边对我喊,“行啊你,打扮一下还有模有样的。不枉老娘舍了张老脸为你保驾护航!”

我不解,莫名向她走去。

颜府大门敞开,随着一步步走进,视野也渐渐开阔起来。

然后,那个人,便一点点出现在我眼里。

清风微扬,吹起他泼墨的发。我往前走,看见他端方宽阔的额头,接着是疏朗的眉宇,还有含着笑意的眼。他望着我笑,像是凝视着整个世界般虔诚。挺直的鼻梁,抿紧弯起的唇,还是那张脸,却不再是我记忆中那个人的模样,取而代之的,是纪云思,只是纪云思。

他驻足立在颜府阶梯之下,微微仰起脸,轻道:“你来了。”

还是一如既往的蓝袍,蓝得明净,像我儿时头顶上的苍穹,永不褪色。夜雨染成天水碧,有些人不需要姿态,也能成就一场惊鸿。

我忽然觉得喉中酸涩,他安静站在那的模样,像是跨过浮世繁华、穿过盛世烟花后,最古朴悠远的守候等待。

闭了闭眼,我回头,看见悦姑姑、落华、金多多和沈姗姗站在颜府里笑得明媚,还对我齐齐做了个“快走不送”的手势。再看向纪云思时,他的目光依旧温和。

良久,见我怔愣不动,他无奈又宠溺地向我伸出手,“走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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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夜,我玩得尽兴,很久没有那么畅快的感觉了。

我们顺着绵长的灯会,不放过任何一个小摊,什么小吃都要尝一口、什么游戏都要试一把。雀跃的心情,充斥了我整颗心脏,仿佛五年前心动的情愫渐渐回归。纪云思不似表面那般书生气,他很厉害,能用碎石扔中水球,一砸一个准,用竹圈套住礼物,一套一个中。最后,所有摊主都怕了他,我们走到哪,礼物都是随便拿,着实快哉!

后来,纪云思送了我一根头簪,素雅精美,雕了不知名的花,渲染成朦胧的靛蓝色,很适合我身上的这套衣服。

直到他送我回来,我还有些恋恋不舍。

夜深,我坐在自己房里,还不能平复心情。铜镜里,我的脸红扑扑的,像是回到了十几岁时的光景。对着镜子笑了笑,我很自然地弯起眼,笑得格外灿烂。

掩唇打了个呵欠,我觉得困倦了才找来盒子,脱了外衫,小心翼翼地叠好放进去。叩门声是这个时候响起的,心道约是金多多那伙人跑来盘问我了,便没披衣服,直接起身去开门。

一开门,霎时,我愣在原地。

“苏小浅,我回来了。”门外那人,这样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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