进来的是吴凯!显见他喝了酒,面红耳赤、双眼幽亮。
难道是自己走错了净房、进到了男宾这边的净房?谢梧瑶顿时目瞪口呆,满脸涨得通红。 可刚才明明是吴府的婢女一路引她来的,应该不会有错的呀?!谢梧瑶大窘,四下一看,屋内竟无第三个人在!
吴凯上前一步,目光在她脸上逡巡了几个来回,饱含深情地道:“瑶儿――!”
他口中的酒气喷到了她的脸上,谢梧瑶忙低下了头,口中急着解释:“我要去……,我、你走错了……”
吴凯再近了半步,表情认真地说道:“瑶儿,你我都没走错,我想和你谈谈!”
谈谈?在这里?在净房里?难道前夫和前妻要在女厕所里偷会?谢梧瑶张口结舌。这要是有位宾客要如厕,撞见了可如何是好?!
这当口她也顾不上这里究竟是男厕还是女厕、到底是他走错还是她走错了,她着急要离开。谢梧瑶急道:“这里不行,先离开!”
吴凯闻言握着她的手臂,不顾她的反应,半拉半请地将她强带出房,转入另一间,过了一道暗门,又拐了一道院门,进到一个房间。谢梧瑶分别不出这是吴府的哪里,一路上都没遇见人。她脚步打叠地跟着,心道也难怪,这里是他的家不是?!
进了房间,两人站定,谢梧瑶马上甩掉他的手,不悦道:“凯哥哥,你这是要作甚!”
作甚?吴凯来回踱了几步,调整了一下自己的呼吸和情绪,温和地道:“瑶儿,我想和你谈谈!”现在的他要想和她好好说上几句话,实在是太难了!他往谢宅递帖子没下文,上府拜访又被朱云恒给拦下。几次他在谢府附近徘徊,期望能和她不期而遇,然次次无果。有那么一次终于遇上了,可他见到的却又是他最不想看到的情形!
“谈什么?我们之间……没什么好谈的。”谢梧瑶有些无奈,也有些伤感,昔日情人成陌路的感觉。刚才吴凯在寿宴桌上表现得未免也太扎眼了,他盯向她的目光,不光令在座的朱云劲和谢梧珏侧目,也令朱云恒差点当场发作,是以她才避了出来,不想他竟跟来了!
谢梧瑶平视的目光落在吴凯的颈部,见他的喉结在上下游移,责难的话她就说不出口来了。
两人沉默了一会。吴凯犹豫再三,先开口了,且直奔主题:“瑶儿,为什么你离了我却跟了他?!当初你明明说过不愿共事一夫的,他可是妻妾成群,如今我孑然一身,你回头……跟了我,我们重来过吧?你们的亲事至今尚未被记入皇室宗谍,我们还有机会……”
往日的她是朵没长开的花蕾,现在的她如正在绽放的玫瑰,美丽炫目。他只想,那日里她那娇笑妩媚的样儿,对着的是他!失去了才觉珍贵,娶了云海公主之后,吴凯才深切地体会到自己错了,且错得厉害。回首过去,在荆州的那段日子,竟是他生命中感到最幸福、最快乐的时光。他还有机会弥补不是?如今他身边已无任何障碍,他和她有那么长久的青梅竹马的感情,吴凯定定地看着眼前的人儿,目光里流露出焦灼和期待。
谢梧瑶打断道:“凯哥哥,你醉了!我如今已嫁了人,不宜谈论这些!”现在说这些已没有意义。
谢梧瑶不敢直视他的眼,轻轻转过身,她背对着他,道:“是,我是曾幻想着与自己的夫君一生一世一双人!可现实告诉我,在这个社会里行不通。退而求其次,我想不与人共事一夫是我的底线,所以才有了你我后来的和离。之后我独自一人,走南创北,历尽风险也吃了许多苦头,努力地想靠自己撑起一片天,发现很难,女人终究要有个夫君才能安稳地立足于世,才能踏实地做自己想做的事情。今年初,我在西平城再遇朱云恒,他两次救了我的命,对我有真心实意,许了我此后人生的一世一双人。他……和我性格相近、志趣相投,难得他还懂情趣、肯懂我包容我。”
谢梧瑶顿了顿,回答他的同时也理清了困惑自己已久的思绪。她想了想,笑了,再开口时有了感恩的心:“是,他和我成亲,的确双方都很遗憾,我们俩都不是在各自人生最佳的时刻相遇,如果是那我们俩就都没了污点、现在也少去了许多烦恼。但人生哪里能处处如意?我知足了。即便前面有困难险阻,面对就是,那也我俩该着的。凯哥哥,我不会离开他,你也去寻找适合你的另一半吧!让过去的过去,让未来的来!”
狠下心,谢梧瑶一口气说完,抬眼看向吴凯,她希望能彻底绝了吴凯的念头。此时吴凯脸上的表情扭曲得厉害,写满了痛苦和不置信,刚才幽亮的眼睛也蓄满了泪水。
谢梧瑶夺门而出。
谢梧瑶再回到席上时,几双眼睛都在可疑地打量她。她离开后,吴凯就一直没回座。
朱云恒脸黑着,拿眼看她。谢梧瑶昏昏的脑袋还没清醒,但敏锐地嗅到不善的气氛,忙低头假装吃东西。“去哪了?”朱云恒不露声色地低声问。“净、净房。”谢梧瑶道。“撒谎,我派丫环找过你!”朱云恒气更盛了。
“嘶!”谢梧瑶出声,她不慎咬着了自己,疼得她直咧嘴,拿眼可怜巴巴地看朱云恒。
朱云恒绷了会,终于拿起自己的汤碗,喂她一勺汤压着些,仍凶着她道:“你怎么这么不小心!”
谢梧瑶乖乖地就着他的手喝了几口汤。“好了,不疼了。”说完她朝他撒娇地吐吐舌,挨了他一个白眼。谢梧瑶见朱云恒不计较前事了,就当没事了,对于他的白眼就当没看着,指着桌上的菜,道:“我要吃那个!”朱云恒叹气,无奈给她夹了那菜。警报解除,谢梧瑶得意地偷笑。
小两口亲昵的互动,桌上的另几位尽收眼底。吴忠信为自己的儿子忧虑。朱云劲低下头,桌下握紧了拳头。谢梧珏在心中轻叹,若换了自己,即便她有胆这般做了,自己爷也未必配合、未必理会吧,不觉黯然。
皇帝看着眼前的小两口陷入沉思。这两人看起来是极情谊相投的,外人恐怕连丝风都透不进去。皇帝这心里就不痛快了,先道:“瑶儿,朕赐你块牌子,以后多来宫里走动。”
谢梧瑶忙坐正身子,道:“谢父皇!”她回答得平平淡淡,无惊无喜。看在众人眼里却直乍舌,需知拥有自由出入皇宫的牌子是多大的恩赐和体面啊!
皇帝稍怔,对她的反应不由好笑。过了会,转又沉脸命道:“你二人在外也逍遥够了,即日起搬回皇子府里住!”
这是典型地给点小恩惠,接着就是一大巴掌啊。朱云恒不干,欲起身反驳,被谢梧瑶暗地使劲扯住。
两人最后应下称是。
……
散了宴席,朱云劲脸色阴沉,一路上谢梧珏被这脸色吓得大气不敢出。
回了府,朱云劲径直去了书房。谋士李守德早侯着他,见到他后急道:“爷,那事不好了,静王爷出了面,连九门李督统也被坐连罢免了,竟是未经吏部,今早由圣上直接任免的!”
朱云劲闻言一顿,九门督统管着京城的各城门,是个不大不小的官职。官职虽小,关键时候却是要命的。原九门督统李督统是他的人,不想竟被人借副督统打架斗殴之事动了手脚!前儿谢梧珏得了消息给他,他还特意为此时做了铺垫,现在看竟是不成的。
朱云恒出手了,一出手竟动到了他的头上!朱云劲沉声问道:“知道换了谁?”
李守德道:“也姓李,原来李督统的本家,叫李钧,明着是二皇子的人,实则为三皇子所用。”
朱云劲哼笑一声:“如今连二哥也不求学问、不烧瓷了!”二皇子、三皇子、五皇子联盟了?还是两两各自为盟?
“你怎么看?”朱云劲问他的心腹谋士。
“必须得想法换回咱们的人!”李守德不容置疑道,这个位置紧要时刻太关键了!
“李钧!李钧――!”朱云劲闭目沉吟,忽的睁大了眼睛,道:“不,就用他!明着是他们的人岂不是更好?”
“爷的意思,是让他私下变成咱们的人?”李守德恍然,然却疑虑道:“李钧,可和咱们不熟啊?”
朱云劲却胸有成竹,无声地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