市局刑侦一队这两天十分的风光, 接连破获了两起大案,还荣获了上级的夸奖。葛文军一案本是葛家想要极力压下的,只不过人家现在连嫌疑人都抓到了,葛家好像也只能捏着鼻子认了。后来方俊喆他们果然也收到了葛家送来的锦旗,陶桃见到了笑而不语,上面的感谢语果然像是那日在律师事务所碰的那个男人所说的, 还真是虚伪。
虽说是抓住了葛文军案件的嫌疑人, 但是对方着实不怎么配合, 不愧是专业的杀手,似乎对于审讯的这一套十分的有经验,一看就是经过了专业的培训的。这个代号为‘老板’的人拒不提供自己的身份, 查验过指纹没有任何的发现, 就好像是一个幽灵一般,而且对于常用的刑事审讯手段表现出了足够的蔑视, 心里素质很强。
现在方俊喆他们所掌握的证据不过就是陶桃所说的骨骼等方面上的相似,真的到了法庭上, 能不能够取证还两说, 他们又岂会这么贸贸然的就给人家定罪。好在有黄毛和老梁他们的口供还有指认, 他一个限制他人人身自由的罪名总是逃脱不了的, 所以还有很多的时间留给痕迹鉴证科慢慢的寻找证据。
现在就是旁人看起来一队整队人每天走路带风,十分的风光, 实际上内心的焦急只有他们自己知道。这边走进了死胡同,那边还传来了一个更加不好的消息,葛家意图以嫌疑人落网为由, 将葛文军的尸体要回去,派了葛文军的妻子和孩子过来每天坐在市局门口哭天抢地的,不知道的还以为政府怎么得罪她们了。
于是上面再次开始施压,方俊喆没高兴几天的脸再次黑了下去,气呼呼的推开了解剖实验室的门,铁门撞上了坚硬的墙壁,发出了一声惊天动地的巨响。
彼时梁曼正拿着笔记仔仔细细的听着陶桃的逐步讲解,难免吓了一大跳。只陶桃平淡至极的抬起眼皮看了看他。接着唤回了梁曼的心神,继续有条不紊的教导她出现场的时候,验尸的基本步骤和注意事项。
等到几分钟之后,完成了一阶段的教学,陶桃才直起身将手中的笔收进白大褂胸前的口袋里,顺带着看向了自进来开始就沉默不语的方俊喆:“方队这么闲,有时间来我这冷藏柜里发呆?怎么,是觉得用脑过度脑子爆炸了,过来冷冻冷冻让自己清醒一下?”
“我有时候还真挺佩服你的。”方俊喆略显疲惫,无奈的揉了揉眉心,叹了口气:“不管什么时候发生什么事,你都没什么表情,这次葛家想要把葛文军的尸体要回去,你就没什么感觉?我怎么觉得这次案件,葛家处处都透着诡异呢,你说葛文军的尸体上是不是有什么见不得人的东西,咱们没有发现?”
陶桃挑眉:“方队的意思,是我的工作不到位?毒检和各项检测都已经做过,葛文军在我这里连个裤衩子都没有,你说呢?”
“我不是这意思……”男人急忙摆手解释,说完之后仍旧叹气:“就是觉得,这个案子原来看起来并不复杂,就是一宗普通的凶杀案,我见得多了。只是如今抓到了嫌疑人,事情反倒是复杂了起来。特别是葛家从头到尾的这个态度,怎么让我觉得这么憋气呢?上班这么久了,愣是没遇过这种不识好歹的家属!”他话音落下就见陶桃站在那里捧着一个水杯若有所思,也不知听没听到刚刚他说的话。
没过几秒,陶桃回过神抿了一口水:“那个‘老板’带回来之后的检查是谁做的?”
“医院做的,痕迹科的同事也有过去拍照,只不过好像也并没有什么进一步的发现。”
“我想看看报告,不知道你们介不介意?”
既然陶桃有这个要求,方俊喆还乐不得的呢,上次监控陷入死角的时候就是陶桃把他们拉出来的,这回没准还能有奇迹发生呢?不出半个小时,他就拎着报告回到了解剖实验室,潇洒的将文件夹甩到了解剖台上:“给,这可是从立案开始所有的证据资料,都在里面了。”
拿起那个文件夹,陶桃将里面的各种报告和文件掏出来铺满了整个解剖台,之后就站在那里凝神一份一份的看过去,全程眉头紧皱没有松开过。
旁边的梁曼只是瞄了两眼就没有多大兴趣了,但是并不妨碍她对于自己老师的崇拜之情再次加深,简直就是上的手术台,下得读报告,能文能武的全才啊!
方俊喆也学着陶桃皱起了眉,不过他全程都是盯着对方的表情,因为这些报告他早就看上过千百遍了,不说烂熟于心也相差不远。
半晌,陶桃终于动了动,她伸手拿过了一张照片。这张照片是痕迹鉴证科同事去医院给‘老板’取证拍照的时候照的收不特写,照片上手部的虎口处有两处不规则的痕迹,伤口创伤面很小,就像是被什么刮到的。
“这个伤口鉴证科的同事也发现了,但是看起来有一段日子了,而且在咱们现有的葛文军家中所取的证据,经过比对,并没有能够确定这处伤口就是在案发当日造成的。鉴证科同事也回到了案发现场,并无任何血迹发现。”
陶桃仍旧一瞬不瞬的盯着照片看,接着开了口:“手掌有没有拍照?”
“有。”方俊喆从几张照片下面扒拉出来,递给了她,随后就看见对方不满的皱起了眉。他探过头看了看那张照片,对焦准、清晰度高,没有什么问题啊!
“嫌疑人现在在哪?”
“在三所暂时羁押。”方俊喆回答:“这照片拍的有问题?”
“没问题,就是角度不大对劲。”陶桃将照片左右翻转了一下,仍旧未能得出结论,只得将照片扔回了解剖台上:“能不能带我去三所见他一面?走正常提审的程序。”
“审什么?”男人愕然。
陶桃走过去从柜子里拿出了自己的相机背在了身上,用手拍了拍镜头:“取证。”
“人已经带回来两天了,方队,你最好期盼自己的运气足够好。”
……
三所是本市位于城西的看守所,离着市局不算远,顺利的将‘老板’提审出来之后,方俊喆、张扬和陶桃三人俱是站在那里居高临下的看着桌子对面坐着的男人,对方已经被剃了寸头,清秀的面庞倒是增了几分野性。只不过此时对方的脸上挂着的是轻蔑,看起来对于他们的到来已经很是习惯,并且并不放在眼里。
这回方俊喆和张扬并没有像往常来的时候,拍桌子瞪眼睛亦或是走苦口婆心的温情路线,而是一起扭头看向了身后的人。当陶桃的身形暴露在‘老板’的眼皮子底下的时候,他面对警方那万年不变的表情终于开始龟裂。对于这个女人的记忆全都不是什么好的方面,才看到这么一眼,就觉得大腿根隐隐作痛。
“又见面了呢。”陶桃笑眯眯的上前打招呼:“腿部的伤口好好的处理过了吧?看着你面色红润有光泽,想来是恢复的不错。那晚的事情真是抱歉,你瞧我也是有自己的苦衷的,你们那么多人还拿着枪我很怕的,要是不捅了你的大腿,那不就是我自己倒霉吗?正当防卫,互相理解。”
‘老板’深吸了两口气,将头扭到了一边,用实际行动表示并不想理解。
“喏,我今天来是按照规矩和流程取证的,麻烦您把两只手放在桌子上,我要拍照哦~”陶桃一点都不在乎对方的态度,仍旧是和颜悦色,如春风拂面。
偏偏这个样子让‘老板’更加的生气,这女人才不是表面看起来这样,想着自己被她给耍了几回就恨得牙根痒痒。
张扬见他迟迟没有动静,才没有那个耐心,上前将其铐着手铐的双手给拉扯了起来,用力的按在了桌子上,之后讨好似的冲着陶桃笑:“桃姐,您自便。”
陶桃无奈的摇了摇头,咔嚓咔嚓的对着那双手拍了好几张,接着将镜头对准了右手的户口处。照比那阵子看到的那张照片,上面的痕迹果然轻了一些,不过仍旧有迹可循。接着她示意张扬将对方的手翻转过来,又是一阵按快门的声音,接着照样对着右手虎口那里猛拍。力求各个角度各个方向全部照一遍。
一开始方俊喆还看的云里雾里的,等到陶桃将镜头对准虎口处,他却观察到了男人那突变的脸色,虽然转瞬即逝,但是他确定自己没有眼花。无端的对于正在撅着屁股几乎要整个趴在桌子上拍照的人,他的心里头无端的多了几分底气。
三人从三所出来的时候已经接近傍晚了,便立刻驱车返回市局,一路上方俊喆将车飙到极限,没多久就到了地方。下了车之后方俊喆催促着陶桃一溜烟的就想往办公室跑,恨不得下一秒证据就能摆在他面前,将这个案子结了。
可是当他们正要进入大楼的时候,陶桃竟看到了熟人,严筠正站在那里和政治处的一位同事进行交涉。他的身边是泪眼朦胧的一个三十多岁的女人,手中还领着一小男孩,看起来也就是五六岁的模样。
葛文军妻子的意思就是想要要回自己丈夫的尸首,自古以来都有入土为安的说法,她不想丈夫死了还不得安宁。这两天可谓把一个痛失另一半的伤心妻子演绎的十分到位,可惜一个能让自己丈夫曝尸家中多日的女人,看起来没有任何的说服力。而且当初认尸也未出面,办案期间也没能见到半个人影,这会儿突然冒出来要领回尸体,还真是夫妻情深。
昨天她来过提出要将葛文军尸体带回的要求的时候,就被方俊喆以各种理由搪塞了过去,没曾想今天眼瞅着快要过去了,对方竟然搬来了一个律师。
听着严筠正以公安机关办理刑事案件相关规定的法条在和对面的警察辩论,那警察论起口才来肯定比不上他这个律师,被怼的面露窘色,就在这时他看到了方俊喆,松了一口气的喊道:“方队,您看……”
陶桃给方俊喆使了一个眼色,迈开步子走在了他的前面,到了严筠面前站定扬起一抹笑:“严律师,最近业绩看来不大好,堂堂只接经济案的大手,也出来跑这种小活了?”她也是突然想起了一段不怎么重要的原剧情,在严筠和女主正式在一起后没多久,严筠就正式宣布入驻葛氏集团,成为葛氏强大律师团其中的一员,至于最终到达了一什么高度,委托者未能活到那个时候。想来不混个全国顶尖,都对不起男主这个身份。
在原剧情当中,葛文军的案子悬而未决,所以委托者也并未能在这个时候就发现严筠到底在做什么。
回想起上次在广诚律师事务所遇到的那个和葛文昕看起来关系不简单的中年男人,加上今天这幅场景,无一不表明着严筠和葛家或许早就勾搭到了一起。
“陶警官何必如此挖苦,在我们律师眼中,案件不分大小和轻重缓急,律师和警察在本质上并没有太大的区别,我们也是为了民众的合法权益而奋斗终身。”严筠似乎已经从前段时间被甩了的阴影中成功走出,此时面色如常,侃侃而谈。
好一个吹嘘自己的螺旋冲天彩虹屁。
陶桃啧了一声。
看着她那不屑的神色,严筠眼神微闪,仍然以十分专业又公事公办的口吻道:“还希望贵局明白,你们已经给出了完整的尸检报告和死因判断,我当事人想要要回自己丈夫的尸体完全是合理合法的,还希望贵局能够体谅一个妻子的心情,将葛文军的尸体交还给我的当事人。”
“我……”方俊喆最不耐烦和律师打交道,因为过程一向都不怎么美好,语气不太好的就开了口,意欲上前,却一把被陶桃给拽了住。
她笑意不减的看着严筠:“我们也十分理解葛夫人的心情,对于葛先生发生的事情深表遗憾,至于葛夫人的诉求我们也相当的重视,并且尊重她的决定。只不过关于葛文军先生的遗体,我们还需建立档案相关……这样吧,明天一早葛夫人就来把遗体取走,您看可以吗?”最后的话显然是在询问葛文军的妻子。
女人微微蹙眉,隐晦的看了一眼严筠的神色,迟疑的点了点头:“可以吧……”不过就是一个晚上,她只需要把葛文军的遗体要回来就算是完成任务了。
“行,就这么定了。”陶桃再次拦住方俊喆,用眼神示意张扬:“小张啊,替你们方队送客。”说完强拉硬拽着方俊喆上了电梯,头也没回。
“你就这么把遗体还回去?!”方俊喆上了电梯张口就问,显然有些不情愿。
陶桃低头看着相机里的原片,头也不抬:“不然呢?严筠这个人还是比一般律师强上一些,你真让他叼住了怕是要给你扯下来一层皮,给局里招惹麻烦小心领导轮番找你麻烦。”
两个人先后下了电梯,男人紧紧跟着她的脚步进了解剖实验室:“那新证据怎么办?”
陶桃开了电脑坐下,冲着他扬了扬相机笑得灿烂:“一晚上,足够了。”
……
第二天一早,果然刚刚到了上班的时间,葛文军的妻子就带着好几个人到了市局,其中包括严筠,明显是一副今天无论如何都要将遗体带回去的架势。他们其实对于昨天陶桃所说的话也是抱有怀疑的,生怕这是市局的缓兵之计,一会儿又会冒出什么奇奇怪怪的要求。
未曾想,几个人被顺利的带到了解剖实验室旁边的藏尸间里,顺利的见到了一个长抽屉里面躺着的葛文军。
就在葛文军妻子办手续的这功夫,陶桃笑眯眯的走了过来,一脸的喜意:“葛夫人,您说这是不是天意,许是葛先生的在天之灵在帮助我们警方破案,昨天晚上我们突然取得了重大的突破,获得了十分重要的证据。”
说到这里她看了看严筠的脸色,露齿一笑:“严律师,你说这是不是法网恢恢疏而不漏?”
尸体要回去又如何,反正也破案了,气死你嘻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