鸿门宴 don’t know what you're talking about!
顾邵威的声音暧昧而蛊惑:“做我的女人,不要拒绝我。”
“什么?”胭脂轻轻的笑了,“我不是流昔的替身。”
“我从未把你当成流昔的替身。”他凝神着她含笑的玉颜,“我只是希望能够照顾你。”
“因为愧疚是吗?”胭脂心中不知为何竟泛起了一丝苦涩,“如果想让流昔姐姐泉下瞑目,就把害死她的凶手寻出来,让我手刃仇人。”
“这也正是我所担心的一点。”顾邵威语言中似有感慨千万,“你的心中一旦充满仇恨,即使将来报了仇也不会再感觉到快乐。”
“如果你是在怜悯我――”胭脂依旧不领情,“请收回你的怜悯,我不需要。”
“我对你,不是只有怜悯。”他用阴晴不定的眼神打量她倔强的小脸,越看越觉得熟悉,可就是想不起来在哪见过。过去自己将过多的注意力投入到流昔身上,却没发现她竟也是一位不输给流昔的绝色佳人。想到这,不禁有些自嘲的笑了。
“你笑什么?”胭脂一愣,迎上了他深不可测的眼眸。这个男子的城府隐藏得太深,他的一举一动自己根本没有机会看透、猜透。
“你怎么一点也不像流昔?”顾邵威叹息着用手指略过她的脸,扑闪扑闪的卷翘睫羽就像一只受惊吓的蝴蝶。“我曾经对流昔说过同样的话,可惜她拒绝了。”
“所以,你就逼迫她不愿做的事情。她连我都不要了,彻底厌倦舍弃了这个人世……”胭脂的声音中带了一丝哽咽,“为什么,你不是很爱她吗?为什么要伤害她。”
“如果流昔是被他人所害,你会不会原谅我?”他的声音低沉而暗哑,望着她那双啜着泪光的迷蒙眼眸,心中泛起了阵阵涟漪。
“哪有,这么多的如果?”胭脂深深了一口气,“无论如何,流昔的死全是因为我。学武,进宫就是为了将来能保护姐姐不再受伤害。我很想恨你――”她抬头定定望着流昔深受过的男子,“你明明知道我是在刻意为难,做尽让你难堪的事情。为什么还要一味的护着我?”
顾邵威的眼睛穿透了她的身体,望向了不知名的远处,“如果我的死能够平复你心中的恨,你根本勿需犹豫。我的命,你无论何时都可以取走。”
胭脂咬了咬嘴唇,她知道这个男子不是在说谎。在他向自己承认流昔是他害的那一刻起,她拨出青锋剑指着他的喉咙里,看到了他眼中的痛楚与绝望并不少于自己。
也许,从那一刻起,她就已经彻底原谅了他。
“胭脂。”顾邵威低声唤着她的名字,可是还未说话胸口一阵刺痛,他捂着嘴的一阵撕心裂肺咳嗽。
“顾大人!”胭脂看着他英俊的脸上所带的痛楚,心里最柔软的地方被揪得生疼,她眼见这个健壮的男子扶着桌边滑跪在地上,慌忙扶着他宽阔的肩膀不让他倒下。“我去叫人帮你找个大夫来!”
“不要走!”顾邵威拉住她的手,猛的一用力将她拥在了怀中,注视着怀中的她如同被惊吓的小鸟般楚楚可怜的模样,“不要再回翠轩阁,让我照顾你。”
胭脂咬着嘴唇轻轻摇了摇头,湿润的唇瓣娇艳欲滴。男子阳刚的气息带着龙延香的魅人香味传来,她突然感觉一阵心慌意乱的难过。如果她与他之间没有发生过这么多的爱恨纠缠该有多好?人生若只如初见,如果时间能够倒流,回到一年前人潮涌动的庙会街头,她和流昔会不会都会选择同时爱上这个强势却霸道的男子?
“我知道这样的决定对你来说有些唐突。”他的声音中带了一丝希望,理顺了她耳边的碎发,喷酒在她脖劲上的粗重的呼吸与亲昵的举动使她的身子轻轻一颤。“你先和阿娜在这住下,过几天我要让你看一出好戏。”
看着胭脂眼中疑惑的目光,他自信的笑着,永夜般的黑眸愈发不可测,“某些人必须为自己做错的事情付出代价。”
这年庚子年的严冬过份的寒冷,漫天降下的大雪似乎永无尽头,将整个京城包裹在一片肃穆死寂的白色中。洋人把达官贵人、商贾巨富们的宅邸当成了自个的家,烤肉喝酒不亦乐乎。只是留京官员中重兵把守的几个官邸是洋人不能涉足的地方。
大理寺卿大人的府邸便是其中之一。
“阿姐,你说今晚来看戏班子表演的人会有哪呢?”阿娜虽然穿着厚厚的蓝缎绵袄,可是却依旧光着脚穿绣鞋,她伸手接住空中纷落的雪花,再鼓起腮帮子吹落。“真美啊……”她赞叹道,“比阿娘收集的白绵花还要雪白许多。”
胭脂看了一眼笑容纯真的小苗女,恍乎的感觉到此情此景似乎很熟悉。是在哪见过呢?似乎是自己与流昔刚进京的第一年,自己也说了类似的话。
“阿娜你一点也不想念爹娘吗?”她问道。
“不想,阿姐与顾大人对我很好,我现在是乐不思蜀。”阿娜裂开嘴没心没肺的嘿嘿笑了。
胭脂陷入了深思。顾邵威口中所说的所谓的‘好戏’究竟是指什么?大抵又和权势的斗争有关吧,自己根本不关心。只是,他之间这种微妙而暧昧的关系,她理不清,亦想不明白,一想就头大如斗……不如不想……还有,死狐狸被扣朝廷在宁波的家人也不知道有没有被放出来,他也许已经和予宁在宁波完婚了吧……
“阿姐。”阿娜摇了摇她的胳膊,“戏班子已经开唱了。我还没看过呢!快带我去看看吧。”
“听不懂……”阿娜蓝灰色的眼睛中带着困顿而崩溃,看着戏台了上那个穿着黑衣大块头拿着把大铲哇哇呀呀的叫着,无趣的嘟囔道:“还没我们蜀剧中变脸戏法有意思。”
“这是鲁智深大闹桃花村,火烧瓦罐寺。”胭脂在一边讲解,“讲的是一个吃肉喝酒的和尚行侠仗义的故事。”
“故事听起来很有意思,可是唱的是什么呀,哇呀呀的。”阿娜无趣去向胭脂摇了摇头,“阿姐,我先睡觉去了。明天我就要去王二麻子胡同找表叔玩去,顺便打听下雇主的下落。”
胭脂突然想叮嘱她几句路上要当心的话,想了想还是咽回了肚子。这小苗女的江湖知识比自己还要丰富,自己就别丢人了。“阿娜……”她支唔了办天才说道:“你要记着自己的誓言,不许去伤害那个人。”
“你就自欺欺人吧,看你还能骗自己多久!”阿娜乘胭脂张着小嘴吃惊的那一刹那脚底沫油溜之大吉。
“啊~~~!死蹄子欠打是不是!”
等胭脂反应过来的时候阿娜早已跑没了影儿,她气呼呼的站起来四处张望,冷不盯看到楼下一张熟悉的面孔,差点没叫出声来,捂着嘴坐回了位置。
都说白天不能说人,晚上不能谈鬼。自己青天白日的唠念那个讨厌的名字干嘛?她忍住慌乱的心跳,小心翼翼的探出头观望。楼下男宾座上身穿着三品孔雀朝服,头戴珊瑚领带,面容俊秀如暖玉,谈笑风生间温雅的气息如和煦春风的男子,不是韩轩翔是谁?
这只死狐狸什么时候来京的?他怎么会在顾府出现?在梁溪发生的种种浮现于眼前,却似黄粱一梦,再难寻觅。不觉间,她心中泛起了阵苦涩难言的酸楚。他……定不是来京城寻她的吧……一定是忙于朝廷或家中事务……
门外隐约有男子沉重的脚步声传来,胭脂一个机灵,两三下就无声息的翻身爬到了戏阁的房梁上,还好身子够纤细,那细细的横梁勉强能遮住自己。
“咦?水姑娘不在这?她什么时候回屋的?”
她听了出来,这人是顾府的护卫总管。
另一个男子的声音说道:“顾大人吩咐把她带到里院,这样也好。等这出戏唱完,□□队就该行动了,我们应该快些去准备了。”
……
这究竟是怎么回事?胭脂目前只能想到这些官员、商贾中肯定有些人与维新党人有许些关系。朝廷应该是怕这群维新党人乘乱又死灰复燃。可是死狐狸明明已经辞官,为什么又会出现这些里?他怎么这么笨啊!还回京城来做什么?难道自己上回提点的不够明确?要杀他的人正是他鼎立相助的维新党人!
怎么办?怎样才能够通知到他?胭脂眼看着楼下的通道已经被卫兵守住,心急火燎的从梁上跳了下来。枪炮无眼,任自己功夫再高,身法再快又能怎样?她无意中瞥见一扇通风的小阁窗通向戏班戏子的休息间,不由得心生一计。
戏台上那出‘鲁智深大闹桃花村’刚刚在一片叫好声中退场,没多久,二胡扬琴声传来,一个穿着白衫粉色桃花小褂的女子颠着小步一路三跳的从屏风后现身,圆圆的贴片下是一张娇俏的小脸,被勒头高高吊起的,黑白分明的凤眼滴溜溜的转,模样十分水灵可人。
人群里有位姓黄的盐商打起了诨:“顾大人,今儿您府上的戏还真是够精彩,刚刚鲁智深才大闹过桃花村,现在红娘又来促这有情人暗会西厢。想来顾大人要有好事将近了!哈哈!”
顾邵威正襟正在主座上,客套的扬起嘴角笑了下,眼中如的阴郁如同化不开浓雾般紧盯住戏台上的花旦,只听见她扬起了手中帕子,咿咿呀呀的唱道:
非是我嘱咐叮咛把话讲,只怪你呆头呆脑慌慌张张。
今夜晚非比那西厢待月,你紧提防,莫轻狂。
关系你患难鸳鸯,永宿在池塘。
已然错情,生波浪,怎能够粗心大意,再荒唐。
鼓打二更准时往,桃花村口莫彷徨。
你不要高声也不要嚷,你必须眼观四路耳听八方。
不但要仔细听,你还要仔细想,是不是有人拍巴掌。
响一声,你还一掌。
响二声,你凑近身旁。
倘若是你响她也响。
那就是来了我,西厢带路的小红娘。
你把我当作诸葛亮,听我的号令上战场。
“好――!”那位姓黄的盐商对花旦退场的背影大声喝彩道:“小娘子唱得真好,真够带劲!我若是张生还要那崔莺莺小姐做什么?直接要了这风骚的小红娘。顾大人若没意见今夜我便带了这小娘子回家,收入房中纳为妾室!啊――”
姓黄的盐商眼见一把明晃晃的长剑穿胸而过,愣了办天任是没回过神来,等想说话的时候已经口吐鲜血倒在地上,四肢抽搐着垂死挣扎。
一瞬间,院内充斥着恐惧的尖叫与瓷器碎裂人群相互推搡的声音,企图向门口逃窜的人被大理寺卿府上的兵士给堵回了院中。
“我当然有意见,因为她是我的女人。”顾邵威冷冷的将青锋剑从盐商将死的身体中抽出,惊恐四乱奔走的人群在他的身后俨然成了一道纷乱的背景。他眼神复杂的望着依旧神情自若坐在位置上品茶的韩轩翔,半晌后方轻笑道:“不亏是韩大人,遇事冷静不乱方寸。令本官费解的是一个审时度势的聪明人又何必站在维新党人一方?”
“顾大人有何证据说本官投向了维新党人?”韩轩翔气定神闲的品着茶盏中的上等黄山毛尖,不慌不忙赞道:“好茶。可惜人生不能如茶般清明、闲雅。朝廷若是想动韩家,何必给韩某安个欲加之罪?”
“好个欲·加·之·罪。”顾邵威盯着他一字一句的说道:“韩大人休要将问题扯远了!本官爱惜你是栋梁之材才没追究。眼下你打算将康有为那些穷儒生从东瀛接回后想借洋人的势力逼太后老佛爷退位?”
“关于此事,本官早已给过大理寺狠大人答复。我·不·知·道!i don't know what you're talking about!”韩轩翔咣当一声放下手中茶盏,直视着他的眼睛冷笑道:“难道大理寺卿大人想乘老佛爷现皇上不在京城时只手遮天吗?李鸿章大人都还没有这么大的能奈!”
“李大人哪会知道你此次回京的真正目的?这道除去维新派余党的密令是荣禄大人经老佛爷口谕亲自传到本官这来的,上边就有你韩大人的名字!”
“只怕这道口谕也是你家娘舅荣大人自己撰写的吧?谁不知道他是老佛前跟前护驾有功的大红人?”韩轩翔的这番话戳到了顾邵威的软肋,他的脸色愈发铁青得难看,一言不发的矗在原地。官场上的人都知道现今朝廷政事阴盛阳衰,想飞黄腾达须得抱着慈禧太后的大腿,否则一概免谈。
“我说寒冬腊月的,顾大人怎会有此行闲心请我们到家中听戏。敢情摆得是鸿门冥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