命犯桃花 南疆苗女※江南水乡
韩府的护卫教头陈五吃了中饭正端着一碗水在船尾边涮嘴,从眼角的余光瞥见三少爷走过来赶忙放下碗准备行礼,待到看清他的样子后,嘴里的一口水没含住喷了出来。
“少……少爷。”身量魁梧的陈五狼狈的擦了擦下巴上的水,眼睛直勾勾盯着轩翔少爷,黝黑的方脸上肌肉微微抽搐着。
韩轩翔疑惑的看着一向冷静稳重的护卫教头,点了点头问道:“这几天金宅雷坛方面可有什么动静?”
“金老坛主只说他们家两位伙计带着货物向凉山方向走去。”陈五的目光一直没离开过三少爷的脸,他闷了老半天才支支吾吾用手比划着摸着脸说道:“少爷,您,您的脸……”
韩轩翔摸了摸脸,发现手心上粘着黑呼呼的豆沙渍,刚刚消退的心火又一次高涨。
“混帐丫头!”
陈五目瞪口呆瞧着三少爷用袖口抹着脸,气极败坏的转身奔进了里屋,支棱着耳朵半天没听到多大声响,悻悻的正准备走开,里层突然传出了仓板的激烈碰撞声,瓷器清脆的碎裂声,中间还夹杂着女子的轻声尖叫与求饶声。
陈五听出了一身冷汗。
韩轩翔走进里屋看到胭脂正蜷缩着身子躺在床上,双手捂着肚子,紧闭着双眼,扑闪扑闪的长长睫光上泪光点点,就像一只雨后在阳光下晾晒翅膀的蝴蝶。
看到她这付样子,他方才的怒气烟消去散,摸了摸她的额头,发现还是有些烫手,担心的问道:“难受?”
她小声哼哼唧唧着:“我肚子疼。”
“肚子疼?”韩轩翔正想把她从床上抱起来,却发现她的眼睛弯成了一弯新月,红菱般的嘴角微微翘起。
胭脂看到韩轩翔未擦干净的花猫脸正在做殷切状,又一次笑出了眼泪,乐得肠子抽疼,趴在床上好办天没缓过气来。
“很好笑吗?”
她正兀自乐着,听到他冰冷冷的的声音,睁眼看到死狐狸脸上高深莫测的表情,脊梁骨不禁感觉到一阵寒性,抓紧了被褥向床角挪退去。
“我还真是小瞧你了。”
韩轩翔俊美脸庞上的笑容竟然有了几分邪气,他猛地抓紧她的双手,反扭到她身后。
胭脂心中一惊,刚才被咯吱搔痒的感觉可不好受,她正思付着怎么摆脱这样的不利局面,整个人已经被他压在身下。因为吃了些东西,身上渐渐恢复了些力气,索性尖叫着挣扎反抗起来。
两人在鸡飞狗跳中将仓板踢得咚咚作响,床角的茶壶在激烈的碰撞中掉到地上摔成几瓣。
最终她还是败下阵来,累得气喘吁吁外边头昏眼花,身子绵软被他紧紧桎梏在怀中动弹不得,只得哀哀的求道:“爷~~,饶了我吧,我真的――再也不敢了~~”
韩轩翔没说话,凝视着怀中气息不定,娇软无力的小女人。淋漓香汗渗湿了她胸前的雪缎,贲起的浑圆上两粒精致的小红豆因为摩擦隐隐浮现一个动人的凸起。他抬下了她的下巴,看着她在两人紊乱、微熏的气息中羞红了小脸,迷离的双眼缓缓瞌上,呵气如兰的小嘴水润娇艳,似乎在期待他一亲芳泽。
门外敲来一阵敲门声使韩轩翔从意乱情迷中清醒过来,他快速用床上的被子将怀中衣衫零乱的小女人裹好,在她耳边轻声威胁道:“你要是敢咬甲鱼一般咬人,小爷一会就把你丢进太湖里喂鱼。”
胭脂抬头眯眼笑道:“给太湖龙王做妻妾听起来也不错呀~~。”
韩轩翔挑了眉毛,她倒是越来越来劲了。
却忘记正是自己把这个小女人宠得无法无天。
他抬起她的小下巴,凑近她的耳边说道:“你要是有胆量可以试试看,为了不便宜龙王老头,今晚便抓了你洞·房·花·烛,让为夫好好宠爱你!”
带着清草与薄荷气息的暖气暖哄哄吹在自己的耳朵与脖子上,邪佞的眼神与蛊惑的字眼使胭脂羞得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看着因为娇羞与怕痒一个劲往自己怀里缩,韩轩翔满意的笑着,扯了扯被子正欲将她的脸掩住,发现她红着脸用袖口的细细为他擦着脸上残留的豆沙渍,还一面强忍着粉腮上的窍笑。
“回头再和你老帐新帐一起算。”他气哼哼的刮了刮她的鼻子,转头对门外的人说道:“进来!
胭脂不情愿的哼唧了两声,他居然当着这么多人的面把自己抱在怀里……
不过,谁叫自己没衣服可穿,谁叫船舱这么窄,谁叫他韩少爷要面子,非要摆排场!
回头想想哪次不都被他治得死死的,憋屈死了!
而且死狐狸还记仇得很,真是个小器鬼!
于管家从几个小厮说少爷与水姑娘在房内打起来了,惊出了一身汗。那姑娘的身板看起来如此单薄,这样闹下去还不被轩翔少爷给拆散了?正在原地急得转转团,寻思着怎样找个机会进去劝架 。正好去买丫鬟的小厮回来了,于是赶紧去敲门。
“少爷,这是我们在附近渔船上买到的丫头。阿娜,还不快给我们少爷跪下行礼?”
韩轩翔看了一眼站在旁边的刚回来的丫鬟,约莫十五六岁模样,穿着一身蓝白相间的粗布衣裤,大冷天还光着脚,领口袖口上绣着样式复杂的花草图案,脖子上戴着一个明晃晃的银项圈,棕褐色的头发随意分成几缕分梳在脑后盘起一个平髻。最稀罕的是小丫头虽貌不惊人,却长着一双深邃的蓝灰色眼眸,咋一看还以为是个混血儿。
可是这双眼睛的主人却像没睡醒一般迷瞪着眼睛,如同在梦游一般,她弯了弯膝盖似乎犹豫着是不要行礼,最后干脆装成没听清于管家的话呆立在原地发愣。
韩轩翔看着她半天没说话,半晌才笑道:“于管家,你去哪找来的这个苗族蛊婆?”
于管家不明江湖中事,正暗自纳闷着,旁边的陈五却立马警觉起来,与几个弟兄气势汹汹的横在了轩翔少爷与那名苗族少女之间,“少爷,这女子说是听闻咱们船上招丫鬟,自己寻上门来的。”
胭脂听到蛊婆二字,转过头来好奇望着这位穿着少数民族衣裳的异族少女。
那苗族少女睁着一双蓝灰色的眼眸,一付未睡醒的表情,天真懵懂得可爱。清了清嗓子后从从容容答道:“我叫阿娜,我们蓝苗女子并不是个个精通蛊术,我只是要回凉山家中,听闻几位大爷的船正好驶向宜宾方向,又正好缺个丫鬟,所以想来搭个顺路船。”
韩轩翔看着她烟灰色的手指甲没有说话,那是蛊婆长年与毒物相伴才会有的标志。而且她晕晕欲睡的表情很有可能是服用了某些致幻的药物所致,用以与某些神体沟通占卜。
“你你你!”于管家哆嗦着手指指着把苗女领来的小厮骂道:“叫你买个能听懂人话的,你怎么可以我找了个想搭顺风船的!退了,还不快给我退了!”
“于爷~~”那小厮满脸委屈看着苗女的说道:“她不是听能得懂人话么。”
于管家险些被气得背过去,转身对那蓝衣苗女说道:“姑娘你另寻他法回家吧,咱们这不是客船,这有些碎银俩……”
“于管家。”韩轩翔少爷打断老于管家的话,“出门在外都不易,更何况她一个姑娘家。既然阿娜姑娘与咱们顺路,不妨载她一层。”他看到苗族少女原本恍恍忽忽的表情泛出了一抹极浅的笑意,继续说道:“不知阿娜姑娘可有携带多一套衣裳暂借给我们这的一位姑娘。”
韩轩翔口气虽然友善温和,实质上却冷漠疏离。苗族少女原本麻木的脸孔终于有了一丝表情,抬眼把在场所有人打量了一遍,最终将目光停留在蜷缩在他在怀中的胭脂身上,说道:“阿娜正好有一套多出的衣裳,只要小姐不嫌弃,阿娜愿意借出。”
胭脂穿着向阿娜借来的一套粗布蓝苗衣裳,坐在镜子前心中直犯嘀咕。死狐狸明明知道这个女孩是个蛊婆,还特此派她来服侍自己。是打算等着让这个蛊婆暗算她,等着看自己出糗么?
阿娜拿着黑色牛角梳着胭脂一头柔亮的青丝。
“小姐,你的头发又黑又亮,把我手上最上等的牛角梳子都比下去了。”
苗族少女语气友好,她不禁为刚才自己的瞎想汗颜,转身看着她笑道:“我可不是什么千金小姐,你叫我胭脂就好了。”
“我可不敢直呼你们这些汉家小姐的名字,听阿爹说这叫大不敬。”阿娜莞尔一笑,突然伸出手抚摸她衣领下的纤细锁骨,“好细嫩的皮肤,难怪三少爷这么着迷,他看着别人的眼神冰冷冷的,看着你就分外温柔。”
胭脂安静的看着阿娜没吱声。长年来养成的习惯,敌不动,我不动。她倒想看这位苗族少女葫芦卖的什么药。
“怎么办,我真是越来越喜欢你了。”阿娜甜甜的笑容就像一个天真三岁孩子,“这样吧,以后我就管你叫阿姐好吗?我阿爹阿妈就我一个女儿,看到别人家有姐姐妹妹,我真是羡慕死了。”
“好呵,阿娜妹妹。”胭脂感觉不到阿娜的恶意,只是觉得她是一个古怪的蛮夷小姑娘,随口问道:“你的全名是什么?家中是做什么的?”
“夸洛,夸洛娅娜。”阿娜笑着俯在胭脂耳边,轻轻声说道:“我和你一样,同属于鬼妓的杀手。”
胭脂渐渐敛起了笑容,神情复杂的看着镜中的苗族女子,半晌后说道:“你的目标是在这船上?”
阿娜点了点头,拿起梳子继续为她梳顺头发。
胭脂盯着镜中那双蓝灰色的眼睛,神情认真严肃的说道:“不许你动他,这个男人是我的猎物。”
“阿姐,我早听说殷春娘是个怪人。真没想她教出来的传人也是个怪人。让这富家纨绔子弟两三句甜言蜜语就把你的魂魄勾到九宵云外去了。”
“少管闲事。韩大人是好人!”
胭脂说完后大大的在心里自我鄙视了一番。呸呸呸,自己居然帮着死狐狸说话。
他,好人?
“别人都说殷春娘痴,而我看你则是傻。这个男人一脸命犯桃花的面相,面如冠玉却嘴角轻浮,举止风流不似忠厚之人。以他的身家,纵然是娶个天仙美人回家,过不了几日也会抛之脑后。”
阿娜脸上没有任何表情,句句话却是刺到了胭脂的七寸,噎得她半天找不出反驳的句子。老半天才反映过来阿娜话中的意思,又羞又急道:“谁喜欢这只死铁狐狸了?!他就算娶只老母猪回家也与我无干!”
“没关系就好。”阿娜呵呵笑道,“咱们只要做好本分就行,天下男人除了我阿爹没有一个好东西。”
“我再说一往遍,不许你动韩轩翔,他的命是我的!”
胭脂美目的中折射出一道冰冷而凌厉的目光,阿娜手中握着的牛角梳不禁微微发抖。
“不动就不动,犯不着这么凶吗?干撒子哟,像只吃人的母老虎。”阿娜轻轻的撇了撇嘴,从携带的小盖中取出香油仔细的轻抹在她垂至腰间的长发上。
“你要是敢动他,我会把你丢进太湖里喂鱼。”胭脂生怕这小苗女失信,恨恨的威胁着补上一句,看着她镜中那付胸有成竹,闲然自得的表情与匪夷所思的暗笑,登时气不打一处来。
混蛋狐狸只怕是老早知道这位苗家少女目的吧?居然把这块烫手山芋丢给了自己!
船行一路沿汉水西行,韩轩翔与陈五去了去梁溪办事,回来时带了几套汉家女子的衣裳与几只猫上船。
几天来倒是相安无事,阿娜被胭脂盯着死死的,只得闷头做好一个婢女该做的事情。
胭脂饶有兴趣蹲在舱甲上看着老于管家将一只活甲鱼夹在两块薄石之间,往甲鱼嘴边放了一只黑色的调料碗后在架高的薄砖间点了一堆火。
她歪着头问道:“于管家这是在做什么?”
“水姑娘快回屋去吧,船外雾大当心感冒。”于管家看着眼前穿着内家样汉式米白色常服的女子,睁着一双好奇的大眼睛。他总觉得这小姑娘面善,却想不起在哪见过她。
“这是预备做红烧冰糖水鱼呐。”老于管家指着古板中的甲鱼说道,“今早刚买的太湖里抓来的水鱼,放在古板间用慢火细烤,水鱼又热又渴就会低头喝调料碗里的花雕黄酒与上好老抽。等到它喝光了调料,也该烤得四成熟,就可以开膛破肚放在锅里用鸡汤勾芡着冰糖暴炒……唉?!姑娘你这是在做什么?”
胭脂拎着水鱼细细的尾巴把它从薄砖下抽出来,一扬手,黑色的水鱼在空中挥舞着四肢划出一个优美的圆弧回归了太湖。
“姑,姑娘。”于管家哭笑不得,“这可是轩翔少爷专门吩咐我为专门买来给姑娘补身子的……”看到轩翔少爷正向这边走来,哭丧着一张脸说道:“三少爷,你看这……”
“你又做了什么?”韩轩翔知道发现胭脂这小丫头真是三天不打上房掀瓦,好容易安静得几天,肯定又变想方法寻事,找乐子。
胭脂理直气壮的答道:“我把那只甲鱼救走了!这样请君入翁的残忍事情焉能熟视无睹?”
眼看着秋意渐凉,死狐狸居然拿着一把临摹山水画的折扇,白衣青衫间风雅飘逸,举手投足风度翩翩,引得沿江渔船中的渔家少女、妇人红了脸偷偷探头向他张望。
想到这,不由得在心中暗骂此人附庸风雅,自命风流。
韩轩翔晃动着手中折扇笑道:“想不到姑娘还有此等侠义心肠,几日不见当刮目相看。”
先扬后抑,真真将了一军!
胭脂又一次不得已的将一肚子想挖苦的话吞了回去。看着于管家一边叹气一边沮丧着收拾完那堆石块离开后,她一脸不疑惑的表情问道:“你放一个苗族蛊婆在我旁边,就不怕她欺负我吗?”
“欺负你?”韩轩翔脸的表情夸张无辜至极,如同听到了极不可思议的事情,“别人只要不被你欺负就该万幸的烧香拜佛,哪有人敢来欺负你。”
“韩轩翔!”胭脂又一次气得直跳脚,死狐狸就不能让她一回么?“你就在欺负我!”
说到欺负二字,又想起了那夜被他打在脸上的那一耳光,不觉眼眶一热。虽然事后他也真诚的道了歉,却还是觉得无限委屈。当时只觉得姐姐流昔已不在人世,独自飘零于世间孤苦无依,任人欺负了也不会有人倾听、安慰。
她转身就想走,被狐狸看到她这付子样子太丢人。
“欺负你,我哪舍得。”韩轩翔看到胭脂瞬间红了眼睛,将她拉回来捧起了她的小脸柔声安慰着。内心却是满满的温暖与怜惜,这个外表坚强的小女人似乎只向自己表面出她的柔弱与无助,这是不是意味着她已经开始在意他的存在?
她与流昔是两个极端的存在。流昔外表柔软,却是个内心无比坚强的女子。而他的五儿却是个喜欢建立一个坚硬的外壳掩示内心软弱与不安的女子。所以,在她的心意无法确实的情况下,他不想这样不明不白的要了她的身子。他要用自己的方法得到她的身心。
“我从梁溪带回来一只笛子。”韩轩翔点了点她的鼻子,“小东西,听说你吹的笛音比弹的琵琶曲要好听多了,今天吹来让小爷听听?”
胭脂抽了抽鼻子,“爷这算是在求我吗?”
“是,求姑娘赐曲。臣本俗人,躬耕于清国,苟全性命于红尘,不求闻达于――”韩轩翔轻轻点了点她领口粉色的盘扣,说道:“乱世……与五儿心中。”
胭脂脸上一红,心儿一阵乱跳,随即转头嗔道:“有你这么篡改《出师表》的么……不害噪……”
总算扳回一局。
梦里水乡,青影笛音忘流返。
秦淮河畔未央柳,琪花瑶草自风流。
佳人帐前暗描眉,灯火阑珊踏歌来。
朱颜瘦,盼君归。寒星碎,晓梦残。
长相思,清影蓼梦寒。
愁绪转,暮归人断肠。
细雨中的太湖笼罩在一片如仙境的烟雾中,胭脂放下了手中的绿色竹笛,莲步轻移来到案前。
虽然诗词歌赋不如流昔,但依旧能看懂那俊秀而飘逸的字体间流露出来的那份淡淡怅惘。有眼前这个沉静而温和的男子依旧低垂着眼睫,提笔欲下。
淡淡的墨香在屋内飘散。
一瞬间,她感觉恍恍惚惚。
在他的身边,似乎能忘记世上所有的忧愁,他给予自己的宽容,温暖所有一切的一切,已经无法用恩情二字来形容。
她不知道,自己注视着他的目光充满着温柔与依恋。
但这份温暖的感觉没有维持太久,老于管家在仓外的传话打破这份惬意与美好。
“三少爷,予宁小姐来了!家中出大事了唉!”
一个红衣丽人由仓外冲进里屋,衣裳与头发上还沾着亮晶晶的细小水珠,她直奔着扑入韩轩翔杯中嘤嘤的哭泣着:“轩翔,怎么办?韩伯父与我的阿码额娘全被刑部的人抓进大狱了!”
胭脂站在一边看得迷迷糊糊,一直没从这一幕中缓过神来。
老于管家一旁对她提醒道:“水姑娘,还不快去行礼?这是韩家未来的三少奶奶,予宁小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