直到坐上开往陈家的车时, 容见的脸还是热的。
幸运的是,他化了浓妆,别人都看不出来,只有容见自己知道。
他一想起明野写的那几句话就热得要命。
明明也没讲什么,只是说他的指甲很好看,应该戴红宝石的耳坠。
或许还有别的话, 可容见已经记不清了。
他打开车窗, 冷风灌了进来。
周小春坐在他的旁边, 笑眯眯地问:“见见开窗做什么?”
容见偏过头,看着窗外,冷淡地说:“我有点热。”
周小春笑容不变, 手都伸到容见的衣服上了:“那不如脱了外套吧。”
车内的空间很大,容见躲开了周小春,又说:“阿姨知道我的, 身体不好,吹不了冷风,要是脱了外套, 可能就去不了宴会了。”
周小春沉默地收回了手。
倒是陆城阴阳怪气:“你的事还真多。”
对此坐在前排的秦州选择视而不见。
这次宴会是陈家主办,为的是给陈老先生的孙女相亲。陈家是做海外贸易的, 近些年来同行都不太景气, 而陈家的生意却越做越好, 蒸蒸日上,家业更上一层楼,在浮城的地位很高。因此, 想和陈小姐结亲的人家也不少,陈老先生挑挑拣拣,选了好几个青年俊杰,只差陈小姐亲自定下人选了。
陈小姐是大家闺秀,从小到大上的都是女校,连同龄男性都没见过几个,又天性害羞,陈老先生担心她太过害羞,选不出心仪的对象,索性办了场宴会,邀请了众多青年男女,这么多人在一起,陈小姐也不必太过担心害怕。
宴会上人来人往,灯光亮得很眼疼。一般女孩子都脱掉了外套,露出里面的裙子,只有容见没有,不过他是个人尽皆知的病秧子,别人也不好强求。
容见跟着周小春和秦州,走到了陈老先生面前。
陈老先生今年已经七十多岁了,精神却很好,身旁站了个十七八岁的女孩子,个子小小巧巧,正低着头,很害羞似的。
容见总觉得有些不对劲,现代社会,有哪家是这么早就要嫁女儿的?陈家真的有传闻中的那么疼这个女孩子吗?
陈小姐抬起头,果然生得十分漂亮,怯生生地说:“你好,我是陈流,请问你是谁家的小姐?”
容见怔了怔,好半天没有反应过来。
艹,竟然是陈流。
陈流也是《恶种》中后期出现的一个女配角。她出场时是一个酒吧的歌女,唱歌很好听。有一次明野去酒吧里同人谈事,陈流不小心把酒洒在了明野身上,她胆子很小,脾气软,说要赔钱,就这么同明野有了交集。
在此之前,明野遇到的所有女配,出场时都很正常普通,但结果要么是卧底要么变成下属。陈流的出场却很不同,读者觉得陈流这么一朵出淤泥而不染的小白花就是真正的女主角了,甚至纷纷在文下写起了小论文,证明陈流和明野才是真爱。
结果作者冷酷无情地告诉读者们,漂亮妹妹是不可能的,这辈子都不可能。
原来陈流也是个刻意接近男主的卧底。她本来出身富贵,陈家这个庞然大物却因为背地里贩毒而一夜崩塌,不谙人事的陈流从云端跌落。而在慌乱中,陈家的一个仆人偷拿了陈流的身份证件,用陈流的名头借了一大笔高利贷。陈流没有办法,被人威胁接近男主,才有了那个出场。
明野也不是对陈流一见钟情昏了头,才一反常态同陈流打上交道,而是第一眼就发现了陈流的问题,甚至顺利策反了陈流,把她培养成了双面间谍,顺利弄垮了对方。
事成之后,作为报酬,男主给了陈流一大笔钱,送她出国离开这片伤心地。
不得不说,男主身边的卧底实在太多了。虽然同样是被送到国外,宋雪林和陈流的待遇天差地别。
容见想得出神,没有回答,陈流只好又小声说:“请问怎么了?”
他回过神,微微笑了笑:“不好意思,陈小姐你好,我是容见。”
陈流实在胆小,也不太会说场面话,仅仅略讲了两句,周小春就带着容见离开这里。
他们走到餐桌旁,周围有许多人,容见本来是不该吃东西的,可眼前琳琅满目,他实在没忍住,拿了一块厚芝士蛋糕。
陆城喝了口酒,声音不大也不小:“她长得倒很漂亮。”
旁边有人看过来了。无论陆城以后会如何,现在明面上也不过是秦州的继子,又没什么能耐,说这种不着调的话简直就像是觊觎陈流。
周小春脸色不变,习惯地为陆城打圆场,笑着接过话:“陈小姐是千娇万宠着长大的娇小姐,样样都很好,自然是要配一个英年俊杰的。我看周公子、吴公子都是寻常见不到的英才,陈老先生疼孙女,还要细细挑选呢。”
陆城勉强一笑:“是啊。”
容见听着这母子俩的对话都觉得累,也许是因为陆城方才的影响,也没人过来找容见了。
他端着蛋糕,对周小春说:“这里太闷了,我去别的地方坐一会儿。”
周小春慈爱地笑着:“见见你身体不好,参加这种宴会是难为你了。不用担心,你去外面花园里坐坐都可以,等回去的时候我发消息给你。”
容见都没指望周小春能叫自己一起回去,已经提前和司机打好了招呼。
他不再多说什么,也不打算按照周小春的建议去花园,而是走到了一楼的露台上。
而陆城看着他的背影,阴冷地扯起嘴角,打开手机,发了条消息过去。
晚上的风很凉,容见有点冷,更担心的是明野没能回去。
毕竟今天韩云还在容宅。
容见离开的时候很匆忙,来不及回应指甲和耳坠的事,只能在快要填满字迹的玻璃镜上写了一句让明野小心,出去的时候别被人发现。
时间仓促,韩云已经在外面催促了,容见关掉了灯,拽着裙角,同明野摆了摆手。
明野走出浴室的时候,玻璃镜上的水全都蒸干了,像是什么都没写过。
屋里很安静,明野没有推门,而是走到了露台,二楼不算高,加上旁边建了花台,明野借着缓冲,很轻松地跳了下来。
只是不小心踢翻了一盆花,却没被任何人发现。
明野没有回那栋小屋子,而是去了租的房子。
他一般会提前安排好要做的事。比如今天,容见本来应该写完物理动能的题目,然后他们会去陈妍妍家里拿到新电脑,在那栋小屋子里安装好。
本该如此的,却出了意外,明野的计划被打乱了,好像一个连锁反应,之后的一切都会发生变化。
明野很讨厌这种事情不能被他掌握的状态。
他拉开抽屉,从烟盒里抽出一支烟,准备点燃的时候,烟盒里忽然滚出了一支烟头,上头微微沾了一圈口红,已经干透了。
绿裙子、红指甲、沾着口红的烟头。
容见今天会遇到谁?
明野闭了闭眼,点燃了那根烟,他决定了,要做完本该今天要做的事。不过可能会颠倒一下顺序,因为他们会先去陈妍妍的家中拿到那台电脑,再回来的时候,容见会坐在那栋小屋子里写完试卷,而他则会装好电脑。
要做到这件事很简单,只要这个宴会中途停止就可以了。
明野的记性很好,从前调查陈流背景的时候,也知道了陈家倒台的时间。
现在只需要将这个时间提前到今天就可以了。
而此时,容见正在慢吞吞地吃那块芝士蛋糕,露台的玻璃门却忽然被人打开,服务生看到里面有人愣了一下,对容见抱歉地笑了笑,又急匆匆地出去了。
容见放下叉子,对着另一侧的帘子说:“陈小姐,出来吧。”
藏青色的帘子后面钻出一个身影,陈流恳求着说:“谢谢容小姐,能不能不要告诉他们?”
她依旧站在两块帘子之间,加上身形小巧,无论从里还是外,都看不到陈流藏在了这里。
容见点了下头,他问:“怎么了?”
陈流有些为难,她本来是不想说的,可大概觉得容见才帮过自己,是个好人,才磕磕巴巴地说:“我不想和爷爷安排的人说话,他……我不喜欢他。”
这应该是符合设定的。因为如果当初陈流嫁了人,也不会被人偷了证件,落到放贷人的手里。
这么可爱的妹妹,在书里被写得很可怜,容见忍不住多说了一句:“陈老先生不是安排了很多年轻人?一个喜欢的也挑不出来吗?”
陈流很为难地摇了摇头,说出了真话:“没有很多人,其实爷爷都选好了,就是借着这个名头而已。”
她说着说着,似乎又难过起来,眼眶含泪:“我还没遇到喜欢的人,不想结婚。可爷爷和爸爸非要我和宁淙结婚。”
提起宁淙,容见还有些印象,他是《恶种》里前期的一个小boss,仗着是市长的独生子想抢男主的版权,最后却因为男主找到宁淙父亲贪污受贿的证据,宁市长被双规锒铛入狱,宁淙也因经济问题铁窗泪了。
容见也不想陈流跳入火坑,劝她说:“宁淙不是什么好东西。你现在年纪还小,也不用担心立刻就要结婚,以后的事都说不准,现在别想那么多。”
陈流一直被养在深闺,是个很天真的小姑娘,容见多关心她几句,她就什么真心话都说出来了:“不知道为什么,爷爷好像很着急,也许拖不了多久。”
容见一怔,忽然反应过来这件事是怎么回事了。陈家的事虽然没有在书中具体描写出来,可根据陈流说的话和剧情推测,应该是陈老先生害怕贩毒的事暴露,急着求市长庇护,才迅速让十八岁的陈流和宁淙订婚。而在大学的时候,由于宁淙不知天高地厚招惹男主,把自己爹也搭进去了,导致陈家的事也爆发出来。
他还没来得及说话,露台的门忽然被推开,有人从外面走了进来。
是程景。他穿着一身白色西装,打扮得人模狗样,手上端了两杯酒,朝容见笑了笑:“我一直在找你。”
容见没理会他,而是回头看了一眼,陈流仗着身形瘦小,已经又藏回帘子里了,这次更加细心地整理好了裙角,完美地和墙壁融为一体。
程景微微皱眉,他很不耐烦,却又刻意装成绅士:“容小姐怎么一个人藏在了这里?”
他的话一顿:“是在等我吗?”
容见需要全力克制住自己翻白眼的冲动,冷淡地说:“里面太挤了。”
程景三两步走到容见的面前,状若无意地将手里的酒递给容见:“里面的确无聊,要不是知道你今天也来了,我早就走了。”
这话说得很动听深情似的。
容见冷漠地想,你当然知道我会来。怪不得周小春今天无论如何也要他来参加宴会,原来是早把他卖了。
他瞥了一眼那杯香槟,香槟正微微泛着气泡,他甚至很有兴致地想,里面到底加了什么料。
容见没有接,他只是说:“我喝不了酒。”
程景似乎有些着急了,眼神微微闪烁:“来参加宴会怎么能不喝酒?都是成年人了……”
他半劝半威胁,终于将酒杯递到了容见的手上。
容见接过酒杯,眼角余光瞥到窗帘动了动,陈流小心探出了个头,估计那傻姑娘在担心自己。
他隐秘地朝那里挥了挥手,示意陈流不要出来。
程景迫切地希望容见喝下这杯酒。
容见一只手端着蛋糕,另一只手抬起了酒杯。虽然他穿了披肩,可仰着头的时候,还是会隐约露出雪白的脖颈,漂亮极了。
程景不自觉地舔了舔嘴唇。他知道容家的情况,刻意勾搭上了陆城,谈了这件事。陆城说是现在不能对容见做得太过,但是拍拍视频和照片还是可以的。程景觉得可行,容见再怎么倔强,也不过是个小女孩,到时候喝了药,又拍了那种视频,还不是像砧板上的鱼,想怎么威胁都可以。
他是咽不下这口气,也确实对容见有所觊觎。
就在程景以为容见要喝下那杯酒的时候,容见却忽然停下来,对他笑了笑,轻声说:“你过来一点,我想和你碰杯。”
程景三两步走近了容见。
容见半垂着眼,面上还微微笑着,手臂猛地抬起,直接将那块蛋糕砸到了程景的眼睛上。
太猝不及防了。
程景还没反应过来,容见已经放下酒杯,抬起穿着高跟鞋的脚,狠狠地朝程景的下半身踹了过去。
同为男人,他当然知道,怎样才能让程景更疼。
果然,程景刚开始还拿手拼命抹眼上的蛋糕,现在连眼睛都顾不上了,弓着身体,痛苦地呻.吟着。
容见不为所动,既然已经闹到了这一步,就没必要再留什么面子了。
他揪住程景的领带,狠狠往前一拽,将他拖到围栏上,又重新端起那杯酒,掰开程景的嘴,轻声细语地说:“你自己拿的酒,就自己尝尝什么味道好了。”
如果是女孩子,即使是在这种状态下也可能很难对付得了一个成年男人。
可容见不是。他瘦极了,一时爆发出的力气却极大,程景只觉得容见的手就像钢筋铁臂一样死死按住了自己,怎么也挣扎不开,被迫吞咽下了大半杯酒。
程景的脸色肉眼可见地泛起了红,这绝不是一杯单纯的酒能做到的。
容见并没有心软,拎着程景的领子,把他推到了外面人来人往的宴会上。
无论程景会做出什么事,也不过是自作自受罢了。
陈流一下子就从帘子后面蹿了出来,眼睛亮晶晶的,满是对容见的崇拜:“容小姐,你也太厉害了吧!”
容见理了理披肩,小心地喘了两口气,还没来得及说话,就看到一群警察正在从花园里冲进来。
三十秒后,外面传来一阵尖叫声,接下来,瓷器碎裂的声音、沉重的脚步声等嘈杂地混合在一起。
有警察开了枪。
周围瞬间安静了下来。
“陈家涉嫌贩毒,请随我们去警局走一趟吧。”
陈流完全吓傻了,呆呆地倚在围栏上。
陈家这么快就翻车了吗?这和容见的猜想大相径庭。
容见没时间再想那些,他知道陈流后来的命运,按住了陈流的肩膀,皱着眉说:“和我来。”
他脱掉了高跟鞋,朝外面扔了出去,看了一眼,围栏不算太高,一般跳下去也不会出大事,拽着陈流的手,让她先跳下去。
若是平时,陈流肯定没有那么大的胆子,可现在她已经完全蒙了,连思考都不能够,像只木偶似的按照容见的话做事。
容见看着陈流平安落地,自己也翻过围栏往下跳,拽着陈流的手腕往后面的宅子跑。
他刚刚听过介绍,陈家的宅子分前后院,前院一般用来接待客人,后院的宅子才是生活居住的地方。
他们两个赤着脚,磕磕绊绊地走在花园的小路上,陈流也终于反应过来,默默落泪:“容小姐,你不用这么帮我,我是不会逃跑的。”
容见哭笑不得:“什么啊?我怎么可能是带你逃跑,是让你回房间,把证件收起来。”
陈流:“啊?”
容见很认真地说:“我知道你不可能参与到这件事里。但无论以后怎么办,你的证件都很重要,千万不能弄丢了,或者被别人滥用。”
陈流还没明白,只是本能地很相信这位容小姐的话。
拿到证件贴身放好后,容见带着陈流走到了门前,那里果然守着警察,陈流勇敢地承认了自己也是陈家人,也被带走调查了。
临走时,陈流终于止住了眼泪,努力地笑了笑,朝容见挥了挥手,说了再见。
至于容见,报了身份证号,查证后,证明与这件事无关,只是宴会请来的客人后,被放行了。
容见走出陈家后,才有空拿出手机,十分钟,司机给他发了四五条消息,最后一条是说秦州催着要走,实在等不了了。
也是。谁都不想在这种时候被记者拍到,出现在新闻头条上,更何况是秦州他们。
容见什么也没带,一只手提着高跟鞋,另一只手拿着手机,他浑身上下都没有什么力气,却也不想回容家。
主要是不想见到那一家三口恶心自己。
陈家门口停满了警车,还有大批大批的记者架着摄像机围追堵截出来的人,容见穿好高跟鞋,钻进灌木丛通过后面的小路,静悄悄地离开了。
走出来后,容见第一时间就是又脱了鞋,如果再穿着高跟鞋的话,他实在是走不动路了。
他慢吞吞地往前走,给韩云发了一条消息,让她别担心。又想了一会儿,觉得无处可去,点开明野的微信,犹豫了好一会儿,才把消息发出去。
容见问:“现在有空吗?宴会上出了点事。”
“可以不用放陈妍妍鸽子了。我们去找她拿电脑吧。”
因为刚刚用力过度,遇到了恶心的人和事,又失去了一个好吃的芝士蛋糕,容见最后还是忍不住委屈发了条消息:“我不想回去。”
这句话就像是撒娇似的,无论明野有没有空,他都希望对方能陪自己去找一趟陈妍妍。
这条消息发出去不过十秒钟,明野就发了个“好”。
容见打开定位,把自己的位置分享给明野,又漫无边际地想着今天发生的事。
方才实在太着急,心脏也没有剧痛,容见没能反应过来,严格来说,他改变了属于陈流的剧情。
《恶种》里曾写到过,陈流是因为陈家贩毒的事败露,混乱中被家里的佣人拿走了证件。
如果按照书里的形容,陈流就是应该在被警察带走询问的那几天丢掉了证件。可实际上陈流已经把证件贴身藏好了,不出意外是不可能丢掉的。
容见努力让自己冷静下来,重新思考这件事。
现在有两种可能。一种是今晚容见做的不过是无用功,陈流的证件不是今天丢的,之后的剧情依旧会发生,所以容见没有心脏剧痛。
另一种就是,剧情是可以改变的,至少属于陈流的剧情可以,如果对这个范围进行进一步扩大,那就是除了容见自己以外的剧情都可以。
容见不敢再想下去了,太大胆了。
除此之外,还有另一个疑点。
陈家是在今天崩溃的吗?
容见并不是恶意揣测,而是如果陈家的确是在今天翻车,可现在离陈流剧情开始还有七年。那个贪心的佣人会在七年后才用陈流的身份证件借下那么一大笔钱,然后害得陈流被迫接近明野?如果佣人很早就借了钱,那些人会宽限陈流那么久,直到七年后才让她去勾引明野,窃取商业机密吗?
每一个可能性都很低。
如果这么想的话,那么陈家在今天被发现贩毒的事就是个悖论。
陈家的剧情被改变了。
这个可怕的想法在容见心中悄无声息地消失了。
他叹了口气,甚至有些害怕,如果猜测是真,那么就证明他之前想的是假的。
而恐惧源自未知。
容见没敢再想下去,他变成了一个缩头乌龟,逃避似的打开手机,进了“寻他”里的房间。
hector正在线。
容见漫无目的地沿着这条路往下走,他说:“叔叔叔叔,我现在在外面,好冷鸭!”
hector难得回得这么快,他说:“怎么了?”
容见吹着冷风,把今天发生的事换了个描述方式:“就是去参加宴会,里面好挤,又遇到很讨厌的人,他还打掉我的蛋糕。我现在就出来一个人难过了。结果好冷,这个外套看起来很厚,其实一点都不挡风。”
他自顾自地说:“我真的好可怜好可怜哦。”
hector问:“茸茸球很想吃蛋糕吗?”
容见发了个“想”,加了好多个感叹号。
于是,房间页面上跳出了九十九个蛋糕组成的爱心,动画蜡烛越来越亮,而一旁的公频也一直在往下掉蛋糕雨。
“寻他”里是可以购买小礼物赠送的,蛋糕这种图案复杂的要五块钱一个,九十九个就能组成爱心,但是要买九百九十九个才会在公频弹出蛋糕雨,同时显示“‘hector’送给‘茸茸球’九百九十九个蛋糕”。在这之后,茸茸球只要在房间内对公频发消息,id前缀就会多一个蛋糕形状的皇冠,以显示他独一无二的尊贵身份。
简单粗暴的骗钱方式,直接明了的大佬游戏。
公频拼命刷“又是哪个大佬在追妹子,这么大方”。
虽然容见现在自己本身也是个富婆,可穷了二十来年,没这么奢侈过,又觉得是hector的好意,拒绝都很难,只好说:“叔叔,别这样啦……”
hector平静地说:“不是说想吃蛋糕吗?没办法在现实里送给你,就用这样的方式了。”
“就当作是送你的回礼。”
容见陷入深思,他忍不住想hector真的是个007秃头程序员,而不是某个土豪大佬?但到底还是怕hector再冲动消费,要是影响到了现实生活就不好了,又强调了好几遍,自己不能再接受这样的礼物了。
容见还想说什么,hector却忽然说有工作来了,先下线了。
明野关掉了“寻他”的页面,看向了前方。
容见就站在不远处。
他赤着脚,单手提鞋,在昏暗的街灯下往前走,绿裙子的裙摆很长,有光落在上头,摇摇曳曳的,远远看过去,像是一片流淌的绿云。
明野径直朝容见走了过去。
也许是太累了,容见都没什么警惕心了,连有人走到了身后都没发现。
直到一件厚重的外套落在了身上,容见才反应过来往后看,轻声说:“你来啦。”
所有的风都被挡在了外面,容见一下子暖和起来了。
那件外套很好闻,沾着点洗衣粉的味道,似乎还夹杂着些许烟味,却并不刺鼻,反倒很令人安心。
也许是因为刚刚太冷了,容见没办法拒绝这样一件外套,再让明野穿上了。
真的是很自私了。
明野点了下头,语气似乎有些责备:“小姐走夜路都不注意四周的吗?”
容见倒真的不很在意,他活了二十几年,对自己的武力值很有信心,一般而言坏人单杀不了他,所以一贯不会注意。
不过这话不能告诉明野,他找了另一个借口:“这是别墅区,很安全的,而且警察才来过。”
明野看了容见一眼,还有他手里的鞋,很认真地问:“要我背你吗?”
容见怔了怔,仰头望着明野,他脸上的妆很重,眉眼比往常要浓艳许多,模样是惊人地漂亮,还没反应过来,只是本能地回答:“啊?不,不用了吧。”
明野半垂着眼,也不强求,只是点了下头,想接过容见手里的高跟鞋。
可容见避开了,不好意思让明野拿自己的高跟鞋。
他莫名其妙地想,明明心里是把明野当好友的,可上学的时候,他可以轻易地同好友开玩笑,非要把穿脏了的球鞋塞给对方拿着,可对待明野,连让他帮忙提高跟鞋都不可以。
容见想不明白是为什么,只能归结于成为女装大佬后就是不一样了。
可只有他们两个人在无人的街道往前走是很尴尬的事,于是容见开口说:“大概在你来之前十分钟,我发信息让妍妍来接我们了,估计要过一个小时才到。”
明野低声地反问了一句:“妍妍?”
容见偏头看向明野,心里觉得很奇怪,明野什么时候和陈妍妍这么熟了,都可以用小名互称了吗?
明野抬起眼,与容见目光相对,眼瞳漆黑,似乎是漫不经心地问:“小姐说自己喜欢同性,喜欢漂亮的女孩子,那小姐是喜欢她吗?”
容见头皮发麻,果然因果报应,说谎总是要付出代价的。
他只好磕磕巴巴地解释:“当然不是这样的。我和、和陈妍妍只是好朋友,好姐妹!”
容见将“好姐妹”三个字又强调了一遍。
明野点了下头,容见也不知道他信还是不信。实际上不用等到几年后明野成为大佬,即使是现在,除非明野愿意表露出自己的情绪,否则没人能看得透他。
这条路漫长极了。容见没有穿鞋,即使路上再平整,走起来也难免脚痛,刚刚还能坚持,现在已经快要走不下去了。
明野隔着外套,不动神色地扶着容见的胳膊,也没问他累不累,而是低头看了一会儿手机,对容见提议:“快要出这片别墅区了,外面有一家咖啡厅,坐在那里等陈妍妍吧。”
容见立刻同意。
对不起,他太累了,要虚脱了,迫切需要休息一下。
现在已经八点钟了,咖啡厅里没什么人,只有一个服务员在柜台前打盹,听到推门的铃铛声立刻弹起来,眼睛还没睁开,本能地说:“欢迎光临。”
明野找了一个偏僻的座位,拉开椅子,让容见坐下后才去前台点饮料,又指着柜台里剩下来的唯一一块小蛋糕。
服务员不好意思地说:“对不起,那个是我买的,我看没人就放在这里了。”
她解释的时候声音很轻,毕竟是她的错,看着晚上没人了,付钱结账后,躲懒没把蛋糕送到后面的厨房里的冰箱里。
明野没有说话,拿起一旁的中性笔,写下一个数字,在原来蛋糕的价格后面加了个零。
服务员愣住了。
明野不急不缓地将那个数字乘了个二。
服务员总算反应过来,为钞能力而折腰,连忙将那块蛋糕拿了出来,往明野身边推了推。
她心里想,有钱真好,土豪真好,一个有钱的土豪男友简直是好好好!
容见都快要累趴下了,一点也没听见柜台上的动静,就是服务员上饮料的时候,颇为奇怪地看了容见好多眼。
容见不明所以,一脸茫然地端起热可可喝了一口。他平时当然不会喝这么高热量的饮料,可今天不同,他已经快要成为一条死鱼了,没什么比让他活过来更重要。
只是在容见要喝第二口的时候,明野捉住了他的手。
容见很顺从地任由明野掰开他的手指,大约是本能地觉得对方不会伤害自己,又问:“怎么了?”
明野难得皱起了眉,脸色都冷了几分。
容见左手中指指甲因外力掰断了一半,有血渗出来了,现在已经干透了,和指甲油的深红色融在了一起,颜色很相似,可仔细多看两眼就能发现,血迹斑斑点点地落在指甲盖上。除此之外,别的手指上的指甲油也被蹭掉了些许。
容见想了一会儿,应该是在揍程景和翻围栏时候弄的,毕竟这么长的指甲在做这些事的时候确实很麻烦。
而且这些都是小伤,容见连疼都没察觉出来。
好像明野却并不这么认为,他站起身,没和容见商量,直接说:“我出去买点东西。”
容见来不及阻止他,一个人又很无聊,只能看着玻璃窗上的照影。
他身上穿着那条绿裙子,裙摆很长,沾满了灰尘,罩着明野的外套,里面银灰色的披肩又露了出来,连鞋都没穿,而刚刚出去的明野在这样的天气又只穿了一件短t,两个人看起来都很狼狈。甚至连容见自己都觉得他们两个人很像逃婚私奔的小情侣,也难怪服务员的眼神那样怪异。
虽然事实不是这样,可容见还是忍不住笑了一下,就觉得很有意思。
他原本觉得今天很倒霉,想做的事没有做成,想吃的蛋糕没有吃到,还冷得要命。
然后明野就来了,把外套给他穿,点了蛋糕,还要陪他一起去陈妍妍的家。
明野是他的叮当猫吗?还是能读心的那种,因为容见又没把愿望告诉他。
不过这个形容和明野差距太大,容见摇了摇脑袋,把叮当猫的想法忘掉了。
十分钟后,明野终于重新推开门,手上拎了好几个塑料袋,站在咖啡店门口的风铃下。
一束暖色的光照亮了明野高大的身形。
容见忍不住想,如果今天是明野穿上了那件白色西装,一定英俊极了。
作者有话要说: 一个线上光明正大土豪,线下默默无闻土豪的明哥(。
感谢大家一直以来的追更!一直陪伴我到入v,今天评论抽一百个红包啦!
晚安!看文快乐!明天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