季长宁在晚上十点多生下了一个男婴,叶鸿涛激动得红了眼眶,在护士抱着孩子出来给了看时他颤巍巍地抬手到半空中又垂了下来:“我皮糙肉厚的,弄疼了他就不好了。”说着看向旁边的季朝阳,笑得合不拢嘴,“我大孙子,哈哈。”
季朝阳是在晚饭后给季长宁打电话才从阿姨口中得知她产期提前了,此时,看到外孙,他那高兴劲儿比叶鸿涛少不了多少:“瞧着小鼻子小眼睛,还真像他爸爸。”
季长宁被推出来时已经昏睡过去了,叶思源跟在后面出来,脸色苍白看着也没因为当了爸爸很高兴,虚浮着步子走到季朝阳跟前,说:“爸,我让人送您回去休息,我在这里照顾就好了。”
等到季朝阳走后,叶鸿涛突然走到他身旁捶着他的胸口,脸上毫不掩饰喜悦之情:“臭小子,总算是让我抱上孙子了。”
叶思源揉了揉被他打疼的地方,面无表情地看着他:“那你抓紧时间去抱抱吧。”
“急什么,等他大了点儿我天天抱着。”
后来,叶鸿涛没有像他说的那样天天抱着,当季长宁把孩子带回娘家时他很后悔当初在医院怎么就没抱一下呢?他虽然是个大老粗但抱起孩子来还是知轻重的,叶思源刚从娘胎里出来不就是他抱的?
季长宁出院那天,叶思源赶到医院时她抱着孩子站在医院门口,他甩上车门急急朝她走了过去:“有点儿事耽搁了,我来吧。”说着,他就伸出双手要去抱孩子。
她盯着他衬衫下摆上的血迹,像是躲瘟疫一样躲开了他,抬眸看他,眼底一片清冷:“就那么喜欢打打杀杀的日子吗?”看到他阴沉着一张脸抿唇不语,她又道,“以后请你离我和我的孩子远一点。”
叶思源觉得自己一定是上辈子欠了她的才能让她这么折磨,她出事是他希望的吗?为什么他就成了一个罪人了?是,他是有责任,可是他已经在弥补了,他每天温言软语地哄着她只差没把她供起来了,他怀孕多长时间他就孙子了多长时间,可她呢,还是这一副避他如蛇蝎的样子,为什么她还是那么不识好歹?他当初是看上这女人什么了?压抑很久了,所有的不满与愤怒在看到她脸上厌恶的表情是爆发而出,他整个人变得狂躁起来:“他是你的孩子就不是我的了?就算我跟你离了婚他还是要喊我一声爸爸!”
她低头看着怀里睡熟的小东西,徒留他一人在边上咆哮。
季朝阳拎着婴儿用品和衣物出来,静静地站在一旁,像是一早就知道他们要离婚似的,一点儿反应也没有。
叶思源低头瞥见自己衣摆上的殷红的血渍,微微一愣,他转过身不在说话,身后很安静,他就像是一个突然发完疯的人,冷静下来后只觉得自己所做的一切可笑,抬手覆在自己眼睛上,一颗心像是跌倒了谷底。
八月的天气异常燥热,没有一丝风袭来。汗水从他的额角流了下来,他伸手抹去,红着眼睛走到她旁边,却是把视线落在她怀里的孩子脸上,沙哑着声音道:“走吧。”
她低着头把下巴贴在孩子额头上,轻声说道:“我和我爸回去。”
他张了张嘴巴,良久后才道:“那我送你。”
“不用了”顿了顿她又说,“我们去把手续办了吧。”
季长宁跟着季朝阳回去了,他像个傻子一样蹲在民政局的门口,眼看着汽车越走越远,良久后笑着站了起来,恨恨道:“季长宁,我是那种娶不到老婆的人吗?世界上女人那么多我不稀罕你了!”
陆怀仁在季长宁出院的那天以经济罪等多种罪名被逮捕了。
叶思源坐到了车上后才发现自己忘记把这个消息告诉她了,他开车回到叶宅,叶鸿涛一边喝着小酒一边看报纸,笑得有些得意。
他拿了杯子在他对面坐了下来,自己帮自己满上了杯子。
叶鸿涛捋着胡子看他,打趣道:“不在家陪老婆跑我这儿来干什么?”
“她跟她爸回去了。”
叶鸿涛合上报纸,说:“她这还没出月子,季朝阳能照顾得来吗?”
“我让月嫂也跟着过去了。”
叶鸿涛满意地笑了:“这才像话,我明天就去看她,顺便抱抱我的乖孙子。”
“爸,我跟长宁离婚了。”
“砰”的一声,叶鸿涛端在手里的杯子掉了下来,他愣了好久才垂下手,一脸凝重地看着他,问道:“是不是你趁她怀孕期间在外面乱来了?”
“不是。”
叶鸿涛大掌一拍,震得杯子里的酒水洒出来不少:“那是为什么,好好的离什么婚?”
“她可能没办法接受我这样的人吧。”顿了顿他又说,“反正我也不是非她不可。”
“混账!”他拿起还在桌上打着转的杯子朝他砸了过去,力道之大磕破了他的额角。
叶鸿涛打也打了骂也骂了,最后自己急得给送医院去了。叶思源觉得自己才是最委屈的那一个,为什么所有人都觉得是他的错呢?想到那个一开始拿了他很多钱夸下海口说一定能让她老婆跨过这个坎儿的心理医生,他跑过去把他狠狠地揍了一顿,庸医!
陆怀仁在入狱三年后突发心脏病死了。
叶鸿涛派人给送了百合花去,本来他是相送喜庆一点儿的,结果花店里只有百合花最多了,店员说百合的花语是心想事成,他一寻思也对,自己盼着这么多年不就是盼着陆怀仁能早点儿死吗?不是他他能一下子没了儿媳妇和孙子吗?
叶思源离婚后像变了一个人似的,大有赶上怀孕期间季长宁沉闷的趋势,叶氏在他的领导下日益壮大,他曾不止一次的登上十大杰出企业家排行榜,后来成为了c市有名的慈善家,电视里报纸上,他似乎成了“好人”的代名词。他对季长宁关注得不多,只知道她从广大辞职后在一家小公司找了个工作。
有时候他也会见到她,以前热脸贴她的冷屁股贴多了,他现在有些不屑了,总觉得自己没必要把尊严踩在脚底下去讨好她,她愿意帮他养儿子他也乐得轻松。
私人会所里的小姐很热情,一口一声“叶少”的叫着他,合作方左拥右抱,玩儿的不亦乐乎。他冷眼看着,甩开一群花枝招展的女人出了包间,一个人倚在洗手间外面的墙壁上抽着烟。
“帅哥看上去好寂寞,要不要我陪你?”女人用自己的大胸部挤压着他的手臂,“保证伺候得你舒舒服服的。”
他眯着眼看着头顶的水晶灯,忽然觉得自己真的是很久没有碰女人了。轻笑着掐住她的下巴,懒洋洋问道:“有多舒服?”
女人朝他妩媚一笑,风情万种地把头发顺到一边去,青葱玉指从他的胸膛上慢慢往下,最后落在他腰带的金属扣上。她的手隔着裤子挑逗着他,斯条慢理地拉下他的拉链。
他笑着闭上了眼睛,满脑子都是自己梦里的场景,他压着那个女人在身下狠狠地干着,她双颊酡红喊着他“老公”,轻声哭泣着不住地求饶,真是该死的性感!
女人感觉到了他的灼热变硬了,满意地勾起了嘴角,她熟练地掏出他的宝贝,慢慢伏低了身子。所以,在季长宁从洗手间出来时,就看到了那个刚刚在洗手间里数着钱的女人蹲在叶思源的身下。
叶思源突然睁开眼,眼神锐利地直直射向她,他推开身下的女人,低着头慵懒地整理着裤子,余光瞥见她走开了,他笑得嘲讽。
回到包间时他被合作方闹着喝了两杯,今天的他特别好说话,一杯接着一杯,一饮而尽。回去时助理不放心要送他,他拒绝了独自驾车扬长而去,很不幸,路上出了车祸。
叶鸿涛在接到医院电话后直拍大腿:“我看你就是不把我急死不罢休!”
叶思源在医院的脾气很坏,但凡他够得着的能摔的能砸的都没逃脱,他吊着一条腿打着石膏,清冷的病房里只有他一个人,那个女人自始自终都没有出现,“叶氏大少爷车祸重伤”这样的新闻于她来说还真是一点儿影响度都没有啊。
医院的走道里站着一个皮肤白净的小男孩儿,眉清目秀很漂亮。他的胸前上挂着一个小小的有卡通图案的水壶,胖胖的小手捧着水壶凑到嘴巴上吸了一口,回头看着坐在椅子上的女人,软糯着声音道:“妈妈,什么时候才到我们?”
“快了。”
“妈妈,外公生病了吗?”
“嗯。”
“那他要不要打针?”
“嗯。”
小男孩不高兴地低下了头,可一会儿又满怀期待地看向她:“那他是不是病好了就能教我写字了?”
“嗯。”
小男孩看到远远走来的一大群人,他探着脑袋好奇地看着,老人手里拎了一个保温桶,他旁边的两个人手里也拎着保温桶,后面跟着的两人手里则是拎了满满一袋子的网球。他“咯咯”笑了起来,因为那个老爷爷的头上有一片树叶。
在叶鸿涛锐利如鹰隼般的视线突然落到他身上后,他怕的连忙缩回了脑袋,小跑着躲到妈妈身边去了。
季长宁摸了摸他的脸蛋,问道:“怎么了?”
“有坏人。”
“这里那里有坏人啊?”季长宁帮他把帽子戴好,抱着他坐在自己腿上,“是不是累了?”
“长宁。”
头顶上方突然响起的声音让她脸上的笑容僵住了,她缓缓抬头看向叶鸿涛,随后抱着叶睿安慢慢站了起来,垂眸避开他打量的眼神,客气而又疏远地朝他点了点头,“伯父。”
叶鸿涛伸手摸了摸叶睿安的脑袋,说道:“安安都这么大了啊,想想我都有两年没收到他的照片了。”
季长宁低着头,抿唇不语。
叶鸿涛呵呵笑道:“遇到了也好,我带他去看看他爸爸。”
叶睿安跟在他后面小声地念着:“爸爸?”
“是呀,你爸爸正作死呢,我带你去见他最后一面。”
叶鸿涛没有征求季长宁的意见,在询问了叶睿安想不想见爸爸后就把他带走了。
起初叶睿安还有些不放心跟他走,他走了两步回头看到妈妈也不拉着他的时候他觉得这个坏人应该是个好人。
叶鸿涛带着叶睿安去了叶思源的病房,佣人把东西放下后都出去了,叶鸿涛拿了一袋子网球仍在他旁边,凉凉道:“接着砸吧,我下午让人来捡球。”
叶思源偏着头没有看他,他得意地拉着叶睿安绕到另一边去了:“什么时候死啊,我带你儿子来给你送终了。”
他猛然睁开眼,看到了那个正咧着嘴朝他笑的小男孩,那一刻他觉得洒进病房里的眼光有些毒辣,恍得他几乎睁不开眼睛。
叶睿安兴奋地看着他,问道:“你就是我爸爸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