凤笙说,不是蝌蚪,是洋文 。
翠莲又求她跟自己说说,写了些什么。
两人你一句,我一句,不防段伯烽这么早上楼。
“好点没有?”段伯烽脱了军装外套,挂衣架上。
翠莲早跑得连人影也见不着了。
“好多了。多亏您给我请了德国医生。”凤笙道。
“以后别湿着头发睡觉。”段伯烽道。
凤笙这次已经吃了教训,也觉得是自己大意。
段伯烽洗漱后上了床,试了试她的额头,觉得温度降了不少。
亲自倒了杯水,喂她喝下。
段伯烽更加觉得她娇弱,便道:“洋大夫只会治病,不懂养身。明天让廖副官去接姜大夫。让他给你开点中药,调理调理。”
“我真的好多了。”凤笙皱眉。
姜大夫的药她从小吃到大,只想能不吃就不吃。
“怎么能不吃?你底子薄,现在好好养起来,以后有了孩子,也能少吃很多苦。”段伯烽把她当孩子,说这些话,反而不大忌讳。
凤笙满心的尴尬,转过头去不说话。
段伯烽看得好笑,心想到底还小。
如果不是生在沅城闫家,从小养在深闺,轻易不见人,而是哪个公使家的小姐,经常抛头露面,恐怕早就芳名原播,哪里能像现在,养在深闺人不知。
段伯烽的视线,追随那姣好的面容往下。
他有些庆幸家里做了这次主。
擦了擦凤笙鼻翼的热汗,顺手把她搂过来。
凤笙已经睡着了。
凤笙这病来得快,去得慢。
养了半个月,气色才有所回转。
这样的身体,以后只怕经不住事。
凤笙闲暇时,便问姜大夫:“您看,我是不是该去户外多走走?”
姜大夫会错了意,以为她在为怀孕生子考虑,连连点头:“这自然好。”
段明月道:“不如我们去骑马吧,大嫂。”
太太小姐们,一个比一个娇弱,怎么能骑马呢?
姜大夫听得吓了一跳,劝她们:年轻女子,还是找些温和点的运动吧。
踢踢毽子、跳跳绳,哪一样不比骑马安全。
段明月终于找到了志同道合的玩伴,根本不听劝,拉着凤笙就跑。
两人去找郑管家。
郑管家觉得这事太大,不敢随便应承她们,便报到段伯烽那儿。
段伯烽正在会客。
见的是第三师、第七师的曹胡两位师长。
郑管家说夫人跟七小姐想骑马,段伯烽嘴上说她们胡闹,脸上表情,倒不见得真恼了她们。
曹师长笑道:“若总长不弃,属下这就让底下人牵几匹母马过来。”
母马温和,太太小姐们练习骑马的时候,用的都是母马。
段伯烽朝郑管家摆摆手,不忘嘱咐他:“让她们等两天,不许偷跑去马场。”
“小的这就去说。”郑管家麻利地去了。
段伯烽摇着头,跟两人抱怨夫人小姐“不成体统”。
曹胡二人知道他并没有生气,相反心情还不错,纷纷道:“总长爱马,夫人跟小姐也是随了您嘛。”
这是什么跟什么。
段伯烽气得要笑。
说起这几天新招到的人:“……那多出来的八千人,给十一师三千,剩下的,你们一人一半。”
曹师长跟胡师长欣喜万分,直道“总长栽培,卑职不忘”。
曹师长道:“听说元帅最近天天看医生呢,军务都是太子在管,这事真是……”
如今早民国了,哪里还有太子一说?
这帮军痞,名义上革的就是保皇派的命。
大元帅若真搞一出“禅位”的戏码,底下人,打着“民主共和”的口号,多半会调转枪头,革他大元帅的命。
哪个都不是省油的灯。
然后大元帅这些年贩卖烟土、矿石,手下精兵良将不少。
谁也不敢贸然在老虎头上拔毛。
曹师长又名曹大炮,为人粗犷,不拘小节,当然毛病也多,尤其嘴比脑子动得快,是个祸根。
胡师长咳了咳,低声道:“太子也是替父分忧。”
大元帅的长子,如今担任直奉军第一军总参谋。
哪天大元帅有个三长两短,直奉将是个什么局面,谁都说不准。
段伯烽更不会当出头鸟。
他让曹胡两位师长注意新兵的训练,叫来机要秘书吕良华:“再给京师拍份电报,说明四省近来的困境,请大元帅支援,并问大元帅好。”
电报到了京师,很快就有了回音。
信是以大元帅的名义发出的了:还是让段伯烽稳定四省,绝不能让东南成为第二个山西。
半个字也没提及减免军税。
段伯烽一个人在书房待了半天,叫来冯珏跟方新鹏,把电报扔给他们看。
冯珏一目十行地看完,笑道:“太子好气魄,这是要拿您杀鸡儆猴呢。”
“您看,我们该怎么办?”方新鹏道。
“拿我做伐?”段伯在心里冷笑。
外面都道他姓段的对大元帅忠心,结果三封电报过去,得来的就是“绝不能让东南成为第二个山西”。
“……太子新坐上那个位子,有钱没人,急着立威。您跟几位总长,都是元帅当年的直系亲信。几个人里,陈、孟有反心,都不可靠,刘安山比油还滑,他的话,十句有九句不能听……从您这儿下手最快最有效,毕竟您还占着个‘忠’字。”说完又补了句,“这大概也是元帅的意思。这一关过了,来日您是托孤之臣,东南依据是嫡系,不然,恐怕要失去京师那边的信任……看来大元帅病得不轻。”
这也是段伯烽猜测的。
冯珏继续说:“现在表明立场,到时候只会成为众矢之的,给刘孟几个动手的借口,实在不是--”
段伯烽抬手示意他不必再说。
冯珏说的,跟他想的一点不差。
“还要在别的地方下下功夫。”段伯烽道。
冯珏想了想,道:“不妨以支持赈灾的名义,在新闻纸上表彰一下各方支持东南灾情的义举。夫人娘家,不是拿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