贾贵人省亲实在陋简, 不曾到宝灵宫拜神佛, 也没有大明宫领宴请旨的程仪。只是皇后娘娘下了谕旨,贾贵人在给中宫磕过头, 就起了采仪。
今上的后宫里中宫位稳, 其下的两位贵妃、二妃三嫔,才算的上高位妃嫔, 是陛下的妾室,有朝服朝冠、册封的册宝,可跟随中宫去给太上皇后请安。嫔以下的贵人、常在、答应等都是没定数的低位, 册封时一应仪礼和册宝俱无,大约仅算的通房。
只是这尊卑位份是死的, 可皇宫上下以及内务府人的眼睛是活的,若是得宠的,哪怕是个答应, 吃穿用度也不会差了。就比如早前的周贵人, 如今已顺顺利利的晋位为周嫔,当日周贵人省亲时, 周家大兴土木,内务府按规制也铺陈的十分排场体面。
可轮到因忠心、勤勉得封贵人的抱琴, 一无家世, 二无恩宠,况且主子娘娘虽赏了恩典,这抱琴却并不是中宫的出身,内务府自然就糊弄了事。直到省亲当日, 才命贾家打扫府前近街,撵逐闲人,就连帷幕也只挡了荣府大门前。
贾贵人的仪卫唯有一把曲柄红罗绣宝相花伞,二个青罗绣宝相花扇。前引的两个传绿袍的太监,后有侍女三人。内命妇嫔位之下本无仪仗,因省亲之故,才有这同县主的仪卫。
贾贵人端坐舆车中,这省亲之行不足当日贤德妃的十之一二,她自己却不觉寒酸,满心里只有庆幸。庆幸她自己没有跟着贤德贵妃直往死路上撞,使出百般法子保住了贵妃娘娘的龙胎,立下大功,不仅不再是贵妃娘娘试药受辱的贱婢,还翻身成了主子。纵然被轻慢薄待,这当主子的滋味也比任人羞辱的奴婢要美多了。
见宁荣西街口仅有寥寥数个贾氏旁支在,大门外也唯有李纨带着不得意的旁支女眷在迎接,贾贵人面上也没落下笑容。
贾贵人的父母兄弟,已被放了籍成了良民,贾贵人省亲需进贾家门,却没有他们这些外姓人的事情。贾贵人已托付交好的太监把他们远远安置在一处小宅子中,只求安稳过活,再不为奴为婢。因此她家人早被劝诫告诉不来凑这个虚热闹。
贾母自谓老迈,王夫人病了,这是贵妃娘娘的亲祖母和亲娘,若不肯来,也无甚指摘的。贾贵人好兴致,不仅听了几折戏,还游幸了大观园,园中寂寥,花木或枯萎,或杂乱,更有有几处空置已久的亭院,朱漆彩色久已剥落,满眼凄凉冷淡,只余竹捎风动。贾贵人却笑说:“好个景致,正应时候。”
随侍的人皆不解,李纨心道:这周贵人眼见老太太和一家子这样怠慢,却不恼反乐,是个什么缘故,总不该真是同贵妃娘娘主仆义重罢?李纨以己度人,自知往日待大爷的通房再好,这心里总是恶意恼恨的,妻妾都如此,何况是妾室与借主上位的丫头呢。
贾贵人的省亲风声小雨点儿更小,这其中,最受影响的反倒是八竿子打不着的史湘云。
史湘云在凤姐庄子上躲了几天,才被凤姐叫平儿亲自送回来。李纨早在二门迎接,谁知平儿并不把人交割就走,反倒是亦步亦趋的送去上房。
“老太太,您叫云姑娘到我们奶奶那里散淡一回,云姑娘懂事,总是想您。我们奶奶不敢多留,打发我把云姑娘亲手送还给您老人家,保证一根头发丝都没委屈着。”
李纨听了平儿的话,脸上就有些不好。那日史湘云赌气走了,她才知道,忙忙打发人去寻,谁知她遣过去的人根本没能进湛家的地儿。后儿又有三姑奶奶的人上门十分不客气的告诉她这嫂子,说云丫头去往城外凤姐的庄子上去了。李纨没料到才难为一回,云丫头就这样不作脸,气性忒大的跑出去。她心里惶惶,只得回禀贾母说因贾贵人省归的缘故,湘云不愿意留家里,去寻凤丫头去了。
史湘云窝进贾母怀里,吐吐舌头只道:“那日大嫂子打发人送我家去,老太太知道,我叔叔婶子都外任去了,我回去作甚。又想着凤姐姐先才生了小侄子,我心里正记挂,不如就往那里看她去。只是怕凤姐姐不允我留下,才托说是老祖宗令我过去散心的。您可别怪凤姐姐和平儿,她们都被我蒙鼓里了。”
贾母扫一眼忐忑的李纨,只笑对湘云道:“一年大两年小的,你如今越发淘气了,怎么不先见我来?”
湘云只摆弄腰上金麒麟的穗子不言语。
贾母又笑道:“你看了你凤姐姐,她好些了吗?还有你小侄儿,可好不好?”说着又气道,“凤丫头也是胡闹,意气用事,闹得生在庄上,如今做月都不能回府里来。”
湘云眼圈就红了:“凤姐姐遭了大罪了,现在还躺着不能走动,孩子也小不点点儿,我见了连伸手都不敢。凤姐姐委屈的什么似的,老太太还骂人家。”
贾母已听下人禀报说凤姐这一胎生的艰难,且有的养呢。只是这府里越发冷清,贾母想起凤姐在时,一个能顶十个好人的伶俐劲儿,又能娱亲,管家又利落,不免急切的想叫她母子回府里来。偏老大媳妇不知吃错了什么药,她提了两回,次次都装聋作哑,只不肯去接儿媳妇。贾母气她愚笨,这儿媳在家,她才有婆婆的款儿,儿媳妇不在跟前,她这婆婆享哪门子的福呢。
湘云这一说,平儿眼泪就掉下来了,贾母不肯担不慈的名声,只得把话又咽下,只思索着还得大太太才名正言顺。若是大太太病了,就更好了。
只她不知,平儿方出了门,就叫车往东院去了。
“太太叫人送去的衣服被褥,奶奶已给哥儿换上了,哥儿穿着太太的心意,夜里啼哭都少了呢。奶奶多谢太太的慈心。”平儿奉承邢夫人,又指着三个匣子道:“又进春的时节,这是奶奶孝敬给您的一套百花头面,很配春衫。另外两匣子,一匣子是五十两的碎银,一匣子大钱,春景应酬多,给太太赏人使得。”
听闻五十两的银子,邢夫人已喜上眉梢,更别提她以为是绒花百草的头面,打开却是鎏金镶宝的,却是意外之喜。赶着对平儿道:“你奶奶素来是个周全体贴的,她如今虚弱,你们好生伺候,若有懒怠,我知道了可不依。”
饶是平儿早知邢夫人眼皮子浅,大老爷对这个正妻可有可无,也吃一惊:大太太竟真不知晓大老爷得知奶奶产子后,足足送去三大车的东西,光两处南边的丝园和茶园,就值万金,更不提那成车的古董玩器,可都是好东西,随便一件拿出去,几千银子都不换。偏大太太毫不知情,只一套鎏金首饰就喜欢的合不拢嘴。
平儿这一行,拜见了这个,又给那个请安,连相熟的管家婆子都走动了一遍。至掌灯时分,才回去别庄,只这一白日,就把凤姐虚羸不能下地的意思都传扬了,更将荣国府的动静打听的一清二楚。
又旬日,凤姐将将出月,宫里贤德贵妃挣命一般,诞下一位皇女。
喜信报到荣国府,贾母带着宁荣二府的主子正望眼欲穿,听说来人,忙叫速请进来:“可是戴内相打发的人?”昨日便是大明宫掌宫大太监戴权打发人告诉贾珍,说贤德贵妃发动了。
来报的小黄门似笑非笑,尖着嗓子道:“戴爷爷却顾不上呢,还请贾老夫人、贵妃生母王氏太太即刻进宫!”
贾母唬一跳,忙问缘故。
小黄门拧眉道:“贵妃娘娘有孕后,恩眷隆重,娘娘每日都要颇多进食,补益过重,身体发福,生产时便甚艰难。方才诞下公主,眼看娘娘不好,宫中传旨命贾氏椒房进见。”
贾母听说,同王夫人都大哭起来。
邢夫人也擦眼抹泪状,尤氏捂着嘴不敢吱声。
外头贾赦、贾政、贾珍俱已知晓,都面露哀色。贾政进来劝说:“现在不是哭得时候,快快奉老太太去请安罢。娘娘吉人自有天相,又有圣恩眷顾,必然不会有事。”
贾母等人只得收了眼泪,往内室,开箱取衣饰穿戴起来,一齐出厅上轿进宫。
只邢夫人的车架却被等在府外太监拦住,内侍道:“只传贾史氏与贾王氏入宫,其余闲人不得跟随。”
把邢夫人气个倒仰,火冲冲的命马车自回东院,因像贾赦抱怨:“人家是贵妃的亲娘,我原比不过,只是老太太见我受这委屈,连声都不出,不止不顾我的脸面,连老爷的颜面也一并都不要了!”
贾赦正烦心,嫌邢氏添乱,气道:“你没听太监说娘娘不好了!娘娘是家里的脸面,若娘娘去了,整个国公府的面子都倒了,老爷我的脸面要不要有甚要紧?”
邢夫人撇撇嘴:“老爷只好心对人家,可人家认不认呢?先前顶着国公府长孙女的名头做了娘娘,又要阖族出力建造省亲园子,这园子建好了,她们就不认了!除了省亲那次,往后逢年过节,娘娘赏下的东西有二房的,有东府珍哥儿的,就连二姑娘和琏儿夫妇,也因当日跟着二房过活才有那点子,除了这些人,可有老爷和我的?还不如个家生子爬上去的贾贵人明白事理,人贾贵人还知道尊卑进退,纵使都是些不值钱的料子尺头,也没弄谁厚谁薄的鬼儿!”
这席话气的贾赦胸口疼,贵妃不亲近大房他心里原就有疙瘩,可这婆娘是人是鬼都分不清,更叫人火大。不由得喝道:“蠢妇!她赏那几个银锞子,几块破料子,是在寒碜谁呢!公侯府邸的脸都丢尽了,你还敢拿出来说嘴!滚!”
邢夫人是被贾赦嫌弃惯了的,这会子屋里又没旁人,并不觉丢脸,摔手回房去了。
栖鸾殿外太医跪了一地,宫人兢兢肃立,全无半点诞下皇女的喜意,俨然日薄西山之相。
抱琴穿着鸦青宫装,带着宝石戒指的手指轻轻给床帐中瘫倒的贵妃净面梳发。一应拧布巾、擦手、擦脖颈的活计都是亲力亲为。贾元春双眼紧闭,像是已魂归仙乡一般,不动不言语。
半晌,“你满意了?”
贾贵人为她描画柳眉的手一顿,见贵妃仍旧未睁眼,轻笑道:“满意什么?娘娘宽心,御医圣手都来给娘娘医治,娘娘一定能大安。”
贾元春终于忍不住,猛地睁开眼睛,狠狠瞪进抱琴眼里:“都要劳动贾贵人亲手为本宫描画遗容了,本宫如何大安?”
抱琴手不停,画完一侧眉毛,还端详一会子,嘴里轻道:“娘娘既心知肚明,又何必明知故问?”
“你以为本宫死了你就能得好?枉你处心积虑,倒成了贾氏假女!贾家获罪,你也脱不得干系!”
抱琴捂嘴轻笑,嫣红的指甲刺的贵妃眼睛疼。
“娘娘,你怎么不问问我,公主可好?”
贤德妃撑起的一股子气力,听见这话都散了,半晌惨笑道:“一个天生残疾的女孩儿,就不该被生下来受罪!若不是你费尽心机,我怎会……罢,总归我对不住她,同她一起去了,也算还了她。”
抱琴冷笑:“托娘娘的福,奴婢这一辈子都不能生育了,这全拜娘娘所赐!当日.你落魄,唯有我忠心耿耿,事事亲力亲为,可娘娘却疑心我要害你,还用那样的法子羞辱我……就因娘娘克扣我的药,才叫那病烂到了肚里,我虽命大,却一辈子别想跟人亲近,有自己的孩子。娘娘听我这样,心里是不是高兴些?”
“既然全是娘娘赐予的,那娘娘合该赔我一个孩子,我不嫌她生有六指,太医说了,只要等她长大些,就可以去除那多出来的一小点儿,叫她和常人无异。我知道公主仅仅生有六指的时候,真是庆幸啊,本以为会是更大的缺陷,没想到神佛还是眷顾我的,这样的孩子,比我想象中瞎眼缺耳朵的好多了。贵妃娘娘,你是不是也庆幸呢?”
贾元春哆嗦着嘴唇,半晌才问:“你想要孩子?为什么不等等,只要我……”
“等什么?等你故意把肚子里的公主折腾掉了,只怕还能栽赃给哪个娘娘?这样您就可以悲痛欲绝,陛下看在您痛失胎儿的份上对你算计的事既往不咎,甚至会心生怜悯。娘娘心里想着,南安老太妃恶毒,你虽借着她家怀上龙胎,却最后才知这孩子必有不足,既然生下来叫人耻笑,不如一不做二不休落下胎儿,换的君王怜惜。这样就可能有第二个第三个健康的龙子龙女,为您一生的富贵荣华添砖加瓦。是也不是?”
抱琴看着贾元春,嗤的一声笑了,笑的前仰后合:“我的贵妃娘娘呐,您在做什么春秋大梦!陛下一丁点都不喜欢你,您还巴望着接二连三?我为什么要跟着你去死呢,只要我把您的狠毒和盘托出,就可以戴罪立功了呀。陛下喜爱每一个骨血,饶是这么恶心你,也是想要胎儿安稳落地,正因为我知道你的一切习惯,能不眨一眨的盯着你,保证孩子不被你折腾掉,我才能封贵人呐,这不是恩宠,是报酬。”
抱琴兴致勃勃的道:“您看,就是我省亲那日,也放不下娘娘,十六个宫婢团团围住,娘娘果然安稳如昔呢。只是现在,公主虽体弱些,却也安康,那娘娘你也该平心静气的,准备启程了……”
“你!”
抱琴从匣子里取出口脂,轻轻为元春涂抹嘴唇:“娘娘放心,陛下子息不旺,公主也是喜欢的。我会好好抚育公主长大,她是我唯一的指望,我必定一生一世倾尽全力的护她爱她。”
一面说一面伏到元春耳边:“你若是还有一点点慈心,就别在给公主抹黑了。陛下容不得你,你乖顺的去了,许是后事还能体面些。”
叫元春一把抓住她的手,喘着气说:“贾家呢?贾家如何,老爷太太怎么办,还有宝玉,他们怎么办?平安州的事,还有南安王府的事,都是因我的缘故,你告诉陛下,贾家不知情的,你求陛下别降罪他们,你去求!带着公主一起去!”
抱琴倒竖起眉眼,狠狠将元春的手扒掉,任其摔在榻上,冷笑道:“娘娘还真是情深义重呢,一心牵挂国公府,当日他们把你送到你嘴里‘不得见人的去处’,你不知多少抱怨悲懑,这会儿倒又念生恩养恩了!可是娘娘恨我,故作这遗言,想叫我陪你启程呢吧?”
元春眼角挂泪,紧闭上眼,再不言语。
抱琴兀自站了片刻,才又在塌边坐下,依旧给她妆扮,慢慢的道:“娘娘放心,我一个字都不求,贾家与我何干?没了才正好,公主不必有这样拖后腿的外家,贾家是累赘,我只盼着就跟大观园里萧疏景致一般,快快败落了的好,最好能遣返回金陵老家去,好叫我们耳根清静。哦,对了,您进宫那年太太是不是偷着变卖了好大一片族地?唉哟,这可怎么是好,没有了族地,贾家的根基都没有了,这一家子混账蛀虫可怎么活呢?尤其是宝二爷,他那样的俊俏白面模样,倒是可以去给人作入幕之宾的……娘娘您看,跟着你陶冶的,我一个家生子都有些文采了呢……”
抱琴只顾漫天遍地的胡说,终于气的元春口角溢出血水来。
抱琴用帕子捂着嘴,赶忙叫宫人:“快,该给娘娘灌药了。”
等贾母和王夫人遵旨入宫请见时,贾元春已不能言语,只神志还清醒,一味的流泪,直直看向王夫人,嘴微微张开,像是重复什么字眼。
内宫太监已奏请预备后事,见椒房眷属前来探候也未叫贵妃娘娘有起色,便知是无用了。忙请贾母和王夫人外宫等候,免得冲撞别个贵人,一时各宫妃嫔都来看视。
贾母拉住宫内大宫女问:“公主呢?公主怎么样?老身可否能探看一下公主?”
大宫女满面为难,命小黄门快快请老夫人和太太去外宫,一边道:“公主安好,如今先迁到别宫,主子娘娘亲自下命,必然无虞。”
“陛下和主子娘娘都已嘱咐过,叫太医好生诊治贵妃娘娘,就是不好,也务必要挨过今日。老夫人还是快想些别的法子罢。这话我偷偷告诉老夫人,老夫人千万别说出去。”
贾母一听,就知皇家还是看重公主的,恐怕公主生是母亡日,不祥,才要娘娘挨过今日的说法。这一想,悲从中来,为娘娘无福消受而悲泣。即便是公主,皇家都这样看重,若是娘娘好好的,后福就在眼前。
贾母和王夫人枯等一日,却未见里面传钦天监,心下又涌出希冀来。到日暮十分,宫门要落锁,有太监出来传谕说:“贾娘娘尚且平稳,太医们正用药,请老夫人先行回去。”
回去家中,邢夫人等出厅迎着贾母请安,又有凤姐,因贾赦传信,不得不回来。只她孤身一个,带着平儿,新生的哥儿与大姐儿,都留在庄子上未归。
贾母心神俱疲,也不理论,只叫凤姐出来襄助李纨照应家事。
王夫人讲了贵妃情形,哭得几欲昏厥,满面泪痕拉着贾母问:“娘娘到底要说什么?”
贾母也思量,张口试了几回,愁眉不展:“什么‘地’,第二字好像是这个音。”
王夫人用帕子握住嘴,哭道:“必是挂念她兄弟无疑了,可怜我的元儿,可怜我的宝玉!”
宝玉也泪水涟涟,贾母倒想起真人先前说法,忙道:“真和了仙人的说法,必然是咱们解厄解的忒晚了,娘娘才如此!仙人说金命可助宝玉,这么来,倒是紧着给宝玉娶一房妻子,给娘娘冲一冲,许是就好了!”
王夫人已乱了分寸,连连应和。
贾母立刻就要张罗起来:“云丫头是你们看着长起来的,根基、人品、模样都厮配的上,况且她有个金麒麟。原是她小时候体弱多病,史家给她求来压命的,谁知自有了这个,一刻没离过身,她长得越发康健,比宝玉还强呢。可见这东西是灵验的。”
王夫人纵然不大称意,也只好病急乱投医。
贾政倒还犹豫,因道:“她又没亲生父母,叔婶都在外任,侄女儿怎么出嫁。况且贵妃的事原还不准,宝玉因他姐姐病重,此时也不该娶亲。再者就是冲喜,只这一二日怎么办呢?”
贾母主意已定,道:“你若同意,我自然有道理。云丫头的终身她叔叔婶子是托付给我的,这上头并不碍着什么。这亲事既是为宝玉,也是为娘娘,才要这么急着办。况且事急从权,越些礼办了才好。”
宝玉和湘云早避了出去。
凤姐原才有些后悔当日把湘云扯进来,原本是好意要成全湘云的心思,只没想到这半年多老太太虽意动,却没定下来,反在这节骨眼上提出来。只是她转头一看湘云满眼都是喜色,几乎忍不住高兴,心里叹一声:也罢,既遂了她的意,日后前程也只她自己消受了。
贾母亲命:“宝玉和云丫头有金玉的道理,这婚是不用合了。明儿就是好日子,立即收拾出屋子来,一概鼓乐都不用,按着金陵规矩拜堂就是,坐床撒帐的。这也是娶亲,寻常百姓家都是如此。况且最要紧的族谱添上名字,快叫珍哥儿进来,我告诉他。”
又看贾政和王夫人,知道他们因宝玉亲事匆忙粗陋不好受,因道:“我的梯己都给宝玉和云丫头留着,云丫头的嫁妆我来补上,宝玉的聘礼除了家里的规矩,我再单单陪送一份儿,都是她们小夫妻的东西。等她们姊弟好了,再摆席请人不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