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01.
不过李牧这也就是想一想, 如今金钱钱那么大一个人,趴在鸭笼的竹篱笆上朝着这边张望着, 他们怎么也不可能把这个人当作不存在。
待到身旁的人拽着他的手, 笑够了。
仲修远才起了身,抹着眼泪向着鸭笼那边走去,复又进了鸭笼, 重新把鸭笼打开,让在鸭笼当中被关着的金钱钱出了鸭笼。
见着金钱钱跟着仲修远向着自己这边走来,李牧默默地转身, 不去看那一张脸十分精彩的金钱钱。
“你来这里到底有什么事情?若是有事你就直说吧!”仲修远偷瞥了一眼旁边故作一脸淡定的李牧, 眼角眉梢的笑容不由又浓了几分。
金钱钱却并不说,他又看了旁边的李牧一眼, 越发的别扭起来。
自从昨天听了那姓秦的一番话之后, 他就动了想要拜李牧为师的心。
可是他之前才和李牧起了冲突, 又和仲漫路是那样不对头的关系, 若是这时候他就开口要和李牧学武,那岂不是要让仲漫路笑话了去?
金钱钱心中别扭着,可是越与李牧相处他倒是越对李牧崇拜得紧, 特别是在知道仲修远的事情之后。
被仲修远这么一问, 他支支吾吾了半晌, 最终还是摇头, 一口咬定自己无事。
“我就是见着山里的风景好,所以想着上来走走。”金钱钱拍了拍自己身上的鸭毛。
这才稍微安静了片刻,他又忍不住问道:“我刚刚仔细想了想, 以前这山里头好像也没有什么了不起的人物啊,你这一手功夫到底是和谁学的?”
李牧听着这人又聒噪起来,脚下的步伐不由加快了几分。
金钱钱不觉,依旧没完没了,仲修远却是看出了李牧的躲避,也跟着加快了脚步往山上走去。
他们是不知道这金钱钱到底想干嘛,不过依着金钱钱如今的身份,他们这送客的话自然是不能说。
在山上打着哈欠把早饭煮好,正往饭桌上端碗的仲漫璐,看着那个跟在了李牧还有仲修远身后的金钱钱,一双眼睛瞬间瞪圆。
金钱钱见着了仲漫路也是不对付,虽然青紫着两只眼睛,倒是不输气势,“吃饭啊,那正好,我肚子也饿着呢,给我也舀上一碗。”
仲漫璐看着自己手中端着的碗,差一点没忍住把碗狠扣到金钱钱脑袋上去,不过想想李牧之前说的打人不打脸,他又按耐住冲动。
朝阳袭来,晨曦散去。
山脚下的镇子上,石老板清醒过来洗漱完之后便出了门,向着旁边住着的金钱钱所在的房间而去。
在门外敲了一会儿门,没等到应门声后他推门而入,“小金啊,起床吃饭……”
一进门,他便看见屋内空无一人。
石老板脸上洋溢着的笑容瞬间僵住,他快步出了门,下了楼,找了守在楼下的人问了金钱钱的去向。
得知金钱钱竟然又向着山上去了之后,他脸上的笑容便再也挂不住。
“早上我听公子出去的时候,还嚷嚷着似乎想要去山上拜师。”候在客栈门外的下人说道。
“简直就是胡闹!”石老板衣袖一甩,大步出门,就要向着山上而去。
早已经坐在楼下吃着早餐的秦老爷见状,开口笑着说道:“石老板这急匆匆的是要去哪里呀?”
石老板闻言脚步一顿,他回头看向旁边的秦老爷。
“都是你做的好事,你还有脸问我。”石老板呵斥,“你可知他可是未来金家的当家,你跟在他的身边做事不知道让他学些好,却尽教他这些邪魔歪道,这事情若是让那金老兄知道了,有你好受!”
这石老板其实身家跟秦老爷也差不了太多,但是因为他曾经早年跟金有财有过一段来往,所以便一直和金有财以兄弟相称。
对外的时候,更是一直以金钱钱长辈的身份自居。
跟随在金钱钱身边做事的几人都已经习以为常,但是对他却并不见得有多尊重。
一方面是因为这人的作态大家都并不喜欢,另一方面,也是因为这人有时候会做些不择手段的事情。
虽说大家手上都不见得有多干净,可是有些事情到底还是有底线,他却是完全不同的另一种人,为了钱,他什么事情都干得出来。
“哈哈哈……”秦老爷没有和他争执,而是继续笑着。
若不是因为这石老板要针对李牧,他也不用出此下策,再说李牧的为人他还信得过,即使让金钱钱跟在李牧的身边,他也不觉得李牧就会把金钱钱带坏。
最多也就是受不了他的聒噪,把他再揍一顿,然后扔下山……
这么想着,秦老爷拿着茶杯的手顿了顿,心下莫名的有些担忧。
这金钱钱除了性格有些任性之外,那嘴上也是呱噪得紧,有时候就连他爹金有财都受不了。
那石老板见秦老爷这笑眯眯的模样,心下气不打一处来,但他也拿秦老爷无可奈何。
又是一声冷哼之后,他拂袖进了客栈,上了楼。
在客栈里底楼吃着早餐的其中几人见状,也纷纷的起了身,跟着上了楼。
这几人都是跟在石老板身边的,虽说他们都是依傍着金家的人之一,可是这里头又分门分派,他们便是和这石老爷一条心的。
几人上了楼,关了门,确认没有旁人偷听后,石老爷在上位坐下,一脸严肃地看向下首的几人,“事情办得怎么样了?”
下首有人站出来回话,“那批货已经到了关口,可是……”
“可是什么?”石老爷面色一冷。
“最近一段时间,关口那边查得严,所以现在还不敢轻举妄动。”那人又道。
自从大宁开始与旁边几个国家通商之后,他们一直借着这条通道运送一些走私货物,之前都十分顺利,但最近一段时间上面的人开始查这些,他们手上的那批货也就耽误了。
“这批货一定要想办法偷偷运回来,绝对不能出差错,知道了吗?”石老板沉思片刻后道,“若是出了差错,你们几条命都不够陪。”
“是,我一定会尽快解决,把货运回来。”下首的人又道。
石老板看了他一眼,思绪一转,想到了其它事情上。
“这大宁的皇帝如今也已经九岁了,再有两年,就该到了选秀的年纪了,你们都自己警醒着点,该疏通的关系得疏通,别舍不得钱。”石老爷突然道。
虽说现如今的小皇帝才坐上皇位没多久,这位子还没坐热乎,可即使是如此他也是明正言顺的大宁皇帝。
若要是能够和那小皇帝牵上关系,那到时候他们就根本不用再看这金家的脸色。
而且这小皇帝年纪又小,先皇林鸿的身体又大不如前,若是他们能够凭着选秀翻身,未来的日子就好过得紧。
“是。”下首几人应道,“我听说石老板家的女儿聪慧漂亮远近闻名,将来必定能够被选中被纳入宫中,到时候还要仰仗石老板多关照。”
听着这话,石老板的心情总算好了些。
“还有那选定贡品供货源的事,现在怎么样了?”石老板又问。
“这……”几人有些迟疑,“石老板,您也知道这件事情是金家在负责,我们……”
“饭桶!”石老板拍案而起,不过想一想这事情是金家在负责,他们也不过是在旁边辅助,一时之间也没有办法替金家做主,他又坐了下去,“这事情钱都收了,不能出错。”
那几件事情议定,众人都松了一口气。
“对了,石老板,那位来这边了。”其中一人道。
“那位?”
“就是管司税的马大人。”
“他?!”
马大人,马毅,管司税的,他们这些做生意的和这人或多或少都会有些来往。
不过这马毅是个油盐不进的人,做事手段一直严明正直,让他们这些想要巴结走动的人都颇为头大。
但马毅一直和金家的金有财有来往,这让石老板几人羡慕不已。
与那人问清楚了具体的情况之后,石老板稍作沉思,这样那样交代一番后便立刻寻了人去寻找马毅。
这马毅平日里鲜少与外人有来往,这一次倒是一个能够接近他的机会,“若是能够与他交好,以后咱们这事情就好交代。”
他们如今暗地里做着的是偷税漏税的事情,既瞒着金家也瞒着这个管司税的,金家这边他们暂时没办法,但如果能够和马毅交好,这事情以后就简单了。
石老板把人派了出去没多久之后,又不安心亲自跟了过去。
石老板这一走,这镇上倒是安静了好几天的时间。
可是山里头却依旧吵得紧。
这金钱钱也不知道到底是哪根筋不对劲,自打那天之后,每天便天不亮就往山上跑,一定要在山上呆到天要黑了才会下山。
上了山也不说到底想干吗,就每天跟着李牧还有仲修远两人四处晃,到了吃饭的时间,就自己端了碗去舀。
李牧和仲修远、允儿三人还耐得住性子,随他在旁边闹,只是觉得他有些聒噪。
仲漫路慢慢的却有些抗不住了,一开始他还能够忍耐着,后面连吃饭都少拿他的碗,摆明了一副送客的态度。
金钱钱自己也就是个半大的孩子,仲漫路不欢迎他,他就偏要去惹仲漫路,这一来二往的,山里每天都能看到这两人不对付。
嘴上说着说着火了就动手,两人势均力敌,金钱钱身上的伤还没好利索,所以大多数时候都是被仲漫路压着打。
仲漫路也学聪明了,就按之前李牧说的打人不打脸,专挑一些打了痛却又不会留伤的地方打,接连好几天的时间里,金钱钱都被他打得鼻涕眼泪一脸。
鼻涕眼泪一脸的金钱钱挨了打,并没有气馁,反而是更加坚定了想要拜李牧为师的冲动,变得越发的聒噪缠人。
这一来二往,整个山里头可以说是鸡飞蛋打鸡犬不宁,闹翻了天。
山里头热闹,李牧惹不起,躲得起,接连好几天他都提着自己养的那些个小白鸭,去山里头放鸭子。
说来也奇怪,这些个小白鸭自从孵出来到现在算起来也有三个多月的时间了,这三个月里他一直精心的照料着,每天的吃食比山下那些鸭子吃的可都精致得多。
但这么几个月下来,这些个鸭子却是半点不长个。
比起跟它们差不多同一时间被买回来的那些鸭子,它们的生长在它们长成半大鸭之后,就彻底的停了。
李牧试了好些方法,但这些个鸭子依旧不长个。
仲修远从山下上去,见李牧不在家中之后,便知道李牧一定是又借着放鸭子的借口去山里头躲清闲了。
避开了金钱钱,仲修远向着自己家山里头的桃树林走去。
找到李牧的时候,李牧正靠在桃花树上打瞌睡,他的身边蹲着一群白色的鸭子,这些鸭子都睡着了,这一幕看着十分的温馨。
七月多这会儿,山里头的桃子已经开始结果,长出一个个拇指大小的小桃子。
有些结果结得多的,压得枝桠都弯了下来,看着很是喜人。
仲修远走了过去,把自己身上的衣服披在这人身上之后,便就着他的身旁坐了下去。
正是傍晚时分,晚风徐徐扑来。
清风里掺杂着一阵阵不知是桃香还是什么草香的香气,驱逐了暑意,令人心脾。
山里头的日子清闲,悠然坐了好一会儿,仲修远算着时间差不多了,把那些鸭子全部用篮子装了起来后才把李牧叫醒,牵着这哈欠连天的人回了山里。
回到山里时,山里却是越发的吵闹。
李牧还没来得及因为这份嘈杂而感到头痛,就看见一个陌生人站在他家的院子里。
002.
一身藏青色的书生衣袍,一根银色的腰带,男人负手而立,侧面轮廓深邃,看似深不可测。
男人要比李牧和仲修远稍微大一些,但也就二十多三十来岁的模样。
他负手站在院中,面对着李牧家的屋子,在他的身旁,石老板还有其余几个人悉数站着,似乎在与他说着什么。
金钱钱此刻也站在他的面前,他对这人很尊敬,没了在李牧他们面前时的任性聒噪。
“马叔你怎么会在这里?”金钱钱看着面前比他大不了多少,却要被他叫做叔叔的马毅。
“我听说你在这里找到一副失传已久的书法真迹……”说话间,马毅看了一眼旁边点头哈腰的石老板,一到这里,他便知道自己是上当了。
石老板笑着迎了上去,颇有些不好意思地说道:“我之前是这么听说的,所以立刻就让人给马大人送了消息,没成想结果却是一场误会。”
这马毅虽然在官场上作风十分严谨,可他却是一个画痴。
这些年来他走遍了整个大宁,就为了收集一些名画真迹,在这个圈子之内还算小有名气。
之前他会出现在这一边,就是因为听说青木那边有人收藏了一副名画,所以他也寻了过来,想要看上一眼。
结果在回程的路上,就听见这石老板说金钱钱在这边发现了一副同样珍贵的真迹,他立刻就向着这边而来,上了山才知道根本没有这么一回事。
“你怎么在这里?”马毅不再理会旁边的石老板。
说起这件事情,金钱钱立刻就来了兴致,他拉着马毅就想要跟他说李牧的事,结果还没开口便看见李牧还有仲修远已经回来,“马叔,您快来,我和你引荐这两位。”
“他们两个可厉害了,这位叫做李牧,这位是仲修远,我来这里就是想跟他们学……我就是来看看。”金钱钱到了嘴边的话,因为看到旁边的仲漫路而转了个弯。
马毅看向李牧和仲修远,微微点头,与两人打了招呼。
“这位是马毅,我叔。”金钱钱兴冲冲地凑到了李牧的身边,“他呀,就喜欢那些书呀画呀的。”
金钱钱这么说他,马毅也不介怀,只是笑了笑。
李牧还没说话,一旁的石老板已经站出来巴结着说道:“马大人在我们这圈内可是大有名气,是有名的收藏家,而且他自己也写得一手好字,画出的话更是千金难求。”
这石老板不过就是一个做生意的,他对这些名画名字之类的可不感兴趣。
旁的人都知道他这话不过是在恭维那马毅,套近乎,但是金钱钱却立刻就说道:“我怎么不知道你也喜欢这些东西?”
金钱钱这话一出口,院子中气氛有瞬间的尴尬。
石老板脸上更是抽搐了好几次,“哈哈哈……是我唐突了,我不过就是仰慕马大人大名,才入行才入行。”
“哦。”金钱钱对他再没了兴趣。
石老板又道:“我听说马大人这一行收获匪浅,不知道在下是否有幸观摩一二。”
旁边的人闻言连忙应和,纷纷表示希望能够看上一看。
马毅对石老板并没有什么好感,可是提及他喜欢的书画,他立刻就来了精神。
他的手摸了摸挂在自己腰间的画筒,脸上露出几分得意之色。
这一行,他可是费了好大的功夫和口舌,才让对方割爱把这画买了下来。
不过这一行也确实是有所值,这画是失传已久的一个大画家之作,如今市面上都已经少见。
“我也要看。”金钱钱最不嫌热闹大。
听着金钱钱的话,又见着旁边几人期待的眼神,那马大人颇为受用,拿了旁边的画筒打开来。
仲修远向旁边的仲漫路递了个眼神,让他去屋子里把那张桌子给搬了出来。
此刻天色已经快暗下来,屋子里没点灯,还不如这院子里亮堂。
仲漫路把桌子搬出来之后,马大人把自己得到的那一幅画小心的在桌上摊开来,然后傲然负手站在旁边,让众人上前去观看。
李牧也趁着他打开画的那会儿,看上了一眼,但只这一眼,他就再无兴趣。
那画是一幅泼墨山水画,黑白分明的纸墨勾勒出了一副飘渺的山林之景,这画确实是堪称漂亮,但对李牧来说除了漂亮便没有其它。
并非他不懂得欣赏,而是因为看惯了他以前所在的世界那些逼真的视频图像,再看这东西,他真的是体不出什么意境来。
若要强行附和,他倒也能说出那么几句来,可是他是真不觉得这东西有多好。
李牧对这东西兴致缺缺,一旁的仲修远却在看到那副画之后,便双眸发亮。
仲修远常年在营中呆着,他对其它的东西倒没什么喜好,可是对这画,却有几分偏爱。只是他常年在军营当中,鲜少接触到这些东西。
“好,好,好!”石老板只一眼就一连三个好字,吸引了所有人的注意力,“这画当真不愧是名画,这落笔这着墨,当真是恰到好处。”
听着石老板不留余力的夸赞,那马大人脸上的笑容又深了几分,对这石老板也颇有了几分改观。
“哦,那你倒是具体说说,这恰到好处到底好在什么地方?”马毅平生不爱别的就偏爱这东西。
“这只简单几笔笔墨,就把这一片山林勾画的惟妙惟肖栩栩如生。”石老板道。
“没错,这样的造诣,不愧是大家手笔。”旁边另一人说道。
秦老爷此刻也看完了画,虽然他与石老板不对付,但现在那石老板说的话,就连他也不由得有几分赞同。
金钱钱也凑过去看了看,他大概和李牧一样对这些东西都没什么兴趣,看了两眼便又悻悻缩了回去。
见众人都露出了赞叹的神色,那马毅心情愉悦,“还是不如这山里头好,这纸上的山林再栩栩如生也都是假的,唯有这真的山林才是真的。”
说话间,他上前去把那画卷了起来,准备收入画筒中。
仲修远见状,眼中流露出几分恋恋不舍。
这画他不过是堪堪地看了一下,都还没来得及仔细品茗,画又不同于其它的东西,瞄上一眼便能看出个什么来,他不由有些遗憾。
“你喜欢?”李牧正准备把桌子搬回屋子里,就看见旁边的仲修远还恋恋不舍地望着人家的画筒,心下没由来有些不舒服。
“是一副上好的佳作。”仲修远收了视线。
他是有些喜欢,不过也仅止于此。
真要说,他如今的状况,也不适合再去侍弄这些个笔墨纸砚。
“哦,你也觉得这是佳作?”马毅看向仲修远。
仲修远原本不过和李牧低头说两句,这会儿马大人搭腔,他又忍不住看了过去。
一旁的石老板见状,抱拳说道:“马大人莫要与他一个山野村夫计较,他一个山野村夫能够看出什么好坏来?不过就是胡口乱说罢了。”
“是佳作。”仲修远没有理会那石老板,对马毅抱了抱拳,“虽然观摩的时间短,但是作画之人的笔力已透出,令人印象深刻。”
马毅笑了笑,依旧是那话,“还是这山里好。”
众人纷纷应是,仲修远却道:“这山是好,不过这也并不妨碍这画是好画。”
“怎么说?”
“画是画,山是山。”仲修远道,“这画虽然画的是山林,但却未必是画山。”
李牧凝目看着旁边难得话多的仲修远,他对这些东西不怎么感兴趣,反倒是仲修远这话绕得他有些晕。
一副破画,有什好?
那马大人却不再笑,而是对仲修远招了招手,复又把自己的那心肝宝贝般的画拿了出来摆在桌上,让仲修远在看,“那你再看看,你倒是说说这画到底如何。”
见马毅又把自己收好的画拿了出来,众人当中脸色最难看的当属石老板几个人。
他们原本设计把这马毅弄过来,是试图与之交好,可不是为了让这仲修远和马毅两人攀上什么交情。
仲修远要是入了这马大人的眼,那岂不是他们自己搬了石头砸了自己的脚?
“我看天色已晚,马大人,不如我们先休息,明日再议?”石老板道。
秦老爷子向前一步,挡在了那石老板的面前,“天色是已晚,若大人有兴趣,不如让这李牧安排大人暂时在这山里住下,也好在这山里游玩两天再走?这山里头的空气干净,养人得很。”
“不可不可。”石老板赶紧道:“这山里头哪里是住人的地方?依我看,大人还是随我们下山住在这山下的镇子里吧,这镇子虽然不大也简陋了些,但到底要比这山上好。”
让这马大人住在这山上一夜,第二天还不定会变成什么样。
“是呀,马大人如此尊贵,怎能住在这山野穷村之中?”旁边另一人也道。
“无妨。”马大人心情不错,他对这山这水都爱得紧,再加上又喜得一副名作,这山这水看得就更是喜欢了。
“这……”石老板面色铁青。
“你们就自行下山去好了,我就在这山中暂住一两日,再说,我这金侄子不也说这山里头好吗?”马毅已不想走。
金钱钱原本就想要找借口赖在这山里头,这会儿马毅这么一说,他赶忙抢在所有人之前说道:“对呀对呀,那我也陪叔你住在这山里头好了,咱俩一起也好有个照应。”
“可是这山里头一穷二白根本不是人住的……”石老板还想说什么,金钱钱已经抢先道:“行了,你烦不烦你快下去吧!天都黑了。”
石老板气绝,也得亏这金钱钱不是他儿子,不然他早就已经一巴掌扇过去了。
一点眼力色都没,一张嘴还总是胡说八道,尽坏他好事。
“石老板,咱们走吧!”秦老爷笑眯眯地看向气得吐血的石老板。
003.
目送石老板一行人下了山,山上的几人除了仲修远还有那马毅,其余的人也都散开来。
仲修远还站在桌前和那马毅看画,一旁的李牧已经叫了仲漫路过去,让他晚些时候去把对面鸿叔家另外一间屋子收拾出来。
突然多出两个人来,这山里却只有一间空屋子,晚上只能让允儿跟他们一起睡,挤一挤了。
安排好了住宿,李牧正琢磨着晚饭,院子那边,马毅、仲修远两人已经面红耳赤的大声说了起来。
“……既然你也喜欢,那咱们就打一个赌,谁要是赢了这画就归谁,如何?”马毅道。
不知道仲修远和他说了什么,这人此刻有些兴奋,少了几分之前的沉稳,看着倒有几分孩子气。
仲修远有些迟疑,“君子不夺人所好,这……”
“哈哈哈……”马毅开怀大笑,显然对于仲修远极为欣赏,“话可不要说得太满,你还没从我手里夺走它呢!”
仲修远抿嘴,是那温文尔雅的笑容。
见仲修远还是不说话,马毅又道:“咱们就赌下棋好了,谁赢了这画就归谁。”马毅浸淫此道已久,但凡文玩他都多少精通,下棋又是其中佼佼,“我可未必会输给你。”
听着马毅的话又见马毅如此神秘的模样,一旁的金钱钱忍不下去了,“叔,你这不是戏弄他吗?”
这马毅要说那也是一个有趣的人,他是爱极了名书名画,这些年来跑遍了大宁的大江南北,近乎痴迷,这件事情几乎整个京城的人都知道。
马毅爱这书画,可是他最精通最擅长的却并不是书写绘画,而是下棋。
他少年成名,一局迷棋无人能解,甚至就连前朝皇帝林尚都惊动过。
他这官儿,算起来也是他用下棋和前皇帝赢回来的。
然而他在这一行内出类拔萃,他却总喜欢往这书画上钻,这让不少的人都恨得咬牙切齿,又颇为惋惜。
马毅此刻和仲修远说要赌下棋,这分明就是戏弄人,是欺负人。
“唉,我这怎么是戏弄他呢?这画我也是费了好大的精力和时间才得到的,他要从我手中夺走,当然得有一定的本事。”马毅理所当然。
他爱这画爱得如此之深,又怎么可能轻易转手让人?
“哼,谁不知道你下棋是——”这些事仲修远不知道,金钱钱可是知道得一清二楚。
金钱钱话还未说完,马毅已经抬手制止了他,“虚名而已,不要乱说。再说了,我这可是给他机会,我要不给他一个机会,他连机会都没有。”
马毅话都说到这份上了,仲修远也不好再拒绝,“那好。”
金钱钱还想说些什么替仲修远不平,可都被马毅给制止了。
这边两人聊得开心,但天色已经逐渐暗下来。
夜里自然是不适合下棋的,因此草草的吃完晚饭之后,众人便早早的睡了过去。
但两人对这事情似乎都颇为上心,第二天大清早,马毅就让人下山买了一副棋上来,然后在李牧家那院子里摆开来。
一壶桃花酒,一个棋盘,两人各执一方。
两人开赌,第二天大清早就跑到山上来的石老板一行人得知了这事,一个个的却是冷笑起来。
“当真是山野村夫,半点不懂事。”石老板站在马毅的身后,看着棋局上地走向,脸上的嘲讽越发的清晰。
棋局之上,两人都专注于棋盘上的走向无人理他,那石老板又冷嘲热讽说了两句,自讨没趣之后也不再说话。
仲修远一开始不知道金钱钱之前那一句‘耍他玩’是什么意思,但在这一天下来他竟一棋都没赢后,他总算是醒悟过来。
傍晚时分,收了棋盘上的棋子时,仲修远无甚表情的脸上流露出几分苦涩,这马毅是真的有些性格恶劣。
他知道他喜欢这画,故意做出这忍痛割爱的模样,结果却只是让他看得着摸不着。
“无妨无妨,明天你说不定就赢了。”马毅嘻嘻笑着。
一旁的金钱钱翻着白眼,心都已经偏向了仲修远这边,“你别和他赌了,你赢不了的,你要喜欢这东西下次我遇见好看留了的送你。”
金钱钱是大方,仲修远却有些无法止渴。
他是喜欢书画这些东西,但也不见得有多喜欢,可是经过昨天的事情之后,他的胃口已经彻底的被吊了起来,此刻再让他放手,他也着实有些不舍得。
就好像这喂到了嘴边的佳肴突然又被撤走,即使是肚子不见得有多饿,嘴上那也是要馋的。
“对了,你这桃花酒酿得不错,我走的时候送我两壶,下次如果还有好话,我倒是可以让你再看看。”马毅轻抿了一口杯中的桃花酒,眼中带着几分赞赏。
随后两天,两人几乎是天一亮就在院子里摆了桌子开下,几天下来,仲修远学得快,可是棋艺依旧不如人。
若是让这人在战场上和他比领兵打仗,他有千千万万的信心,相信自己必然能够把对方轻易拿下击败。
可这围棋他小时候家里请过师傅教过,后来他一直在军营当中,围棋也就落下了,如今他虽然一直暗中琢磨着对方的棋路,但到底还是有差距。
仲修远一连输了三天,他自己倒是输得起,旁边那石老板几人却是一直狗嘴里吐不出象牙来,直嚷嚷着什么山野村夫还妄想长出凤毛。
眨眼间三天的时间过去,眼见着又到了傍晚太阳落山的时候,一局棋结束时,仲修远不再落子,“在下甘拜下风。”
以己之短,博己之长,输也就输了。仲修远输得坦然,只是微微有些遗憾。
他喜欢这画,一方面是因为这画确实画得好,另一方面,也是因为有些着迷那画中的景色。
那画中是层层叠叠的山脉,但细看之下,却会发现远近高低各不同的山脉中,有隐隐约约的人家与炊烟在。
这画自然不是画的他们这山,但却与他与李牧在山中这个家有些相似之处,隐于山中,悠然而自得。
“早些认输不就好了。”石老板凉凉说道。
马毅不以为然,他倒是有些喜欢仲修远。
他倒是看得出来仲修远是费了些力气在这下棋上,若是给他一两年的时间让他在这上面专研,那时他未必还能赢得如此轻松。
与仲修远有了了解,那马毅倒是少了几分戏弄的心思,多了几分想要结交的真诚,“我之所以敢夸下海口,那也是因为耍了心机,你不必介怀。我看得出来你对下棋并不精通,但我觉得若是你能够细心专研,多些时日,想必胜我也不在话下。”
仲修远抱了抱拳,他有自知之明。
“大人大可不必如此贬低自己安慰他,这么一个山野村夫,又哪里能和大人的天资卓越比?”石老板笑道。
提着鸭子回到院子的李牧,静静看着这边发生的一切。
听着那石老板一次又一次的奚落,李牧走上前去,站在了仲修远的旁边。
“你回来了。”仲修远看向旁边的李牧,这几日他一直顾着下棋,都有些冷落了李牧。
“这棋怎么下?”李牧声音低沉。
仲修远欲收棋子的手一顿,“你不会?”
围棋在两国都十分兴盛,仲修远到没想过李牧会不会下。
“怎么下?”李牧又问。
“怎么你也想要赢我这画?”坐在一旁惬意地喝着桃花酒的马毅,见李牧盯着自己放在手边的画筒,笑了。
这山里头没有了朝中那些乱七/八糟的勾当,他又找着了能看懂自己喜欢的画的人,还与人下了几天的棋,喝了佳酿,当真是心情极佳。
他看着李牧时,眼里都带了几分喜欢。
仲修远想着给李牧解释,可围棋这东西规矩也不少,一时间倒也有些说不清。
“那怎么算赢?”李牧看出仲修远的为难。
“围棋围棋,围而吃之,最后剩在棋盘上的子多的人,那自然就是赢。”马毅替仲修远道。
“最后剩在棋盘上子多的就赢?”李牧幽幽确认。
“对。”
围棋本不是这么个下法,围棋围的是空而不是围子,但和一个不会下的人说这些,显然没用。
李牧点了点头,在那马毅的对面坐下。
他从棋盘上选了一盒棋子,放在自己的面前,又淡然看向那马毅。
见李牧这初生牛犊真的要与他下棋的模样,马毅微愣之后,也笑着拿了自己的棋盒过去,“你是黑子,你先。”
“大人何必与这样的人下,他明显就是个什么都不懂的楞头青,与他下棋不过是浪费大人的时间。”石老板本来还琢磨着这马毅在山里已经住了三天,该是时候请下山去了,没想到他话还没说出口,李牧就又坐下来了。
李牧抬眸,冷冷看了他一眼。
李牧是不会下棋,所有人都看出来了,他的棋子东一下西一下的放,似乎是摆在棋盘上就行,完全就没多想过。
那马毅摇了摇头,颇为无奈,这手上的手段也就放缓了些,似乎没想给李牧难堪。
一开始众人都笑着,但下着下着众人就有些笑不出来了,等这一盘棋过了三分之二后,众人的脸上已经呈现出一� ��极为诡异的表情。
等时间又过去半刻后,李牧对面坐着的那马毅,脸上已经是青筋暴跳,冷汗直流。
而站在李牧背后的仲修远,此刻却是已经笑魇如花,黑眸都氤氲出了几分薄薄的水汽。
他不得不抬手捂嘴,这才抑制住自己溢到了嘴边地笑意。
众人如此,倒不是因为李牧突然大展神威变得会下棋。
而是因为这棋盘之上,那马毅的棋子越来越少了!
一开始众人都没察觉,就连马毅自己也是如此,但慢慢的众人就发现不对了,因为这棋盘上的白子,它竟然消失不见了!
怎么消失的众人都不知道,反正棋盘上的白子它就是不见了。
不见一两颗,那也就算了,可是这不见了大半个棋盒的量……
“咳咳……”马毅抬手捂嘴咳了两声,他的一张脸早已经青紫,且额头上都是冷汗。
围棋最后棋盘上棋子剩得多的那一方便是胜,这话是他自己说出口的,而如今棋盘之上,白子已经不见了三分之二,他棋盒里已经只剩下五/六颗白子。
就算他把所有的棋子加在一起,也显然不如对方棋盘上挨着挨着摆放在棋盘上的多……
“不下了?”当着所有人的面,面不改色一本正经的把马毅的棋子偷了三分之二走的李牧抬眸,看着对面冷汗淋漓的人。
“你……”石老板一张脸,十分诡异。
他想说李牧偷奸耍诈,可是这棋盘上要被抓着了才算数,李牧怎么把棋子偷走的,他们这么多人可是一点都没看见。
马毅拿着棋子的手上青筋暴跳,好半晌之后这才放回了棋子,长长地吐了口气,“是我输了,愿赌服输。”
说这话的时候,马毅的嘴角还有眼角都抽的厉害。
他借着这机会戏耍了仲修远,这下好了,遇上个比他更无赖的。
见着马毅万分心不甘情不愿的,像是从自己身上割块肉似的把那画递过来,仲修远立刻就扑哧一声笑了起来,他笑得却并不是马毅,而是李牧。
李牧这人也太可爱了些!
不会下棋,就偷,愣是把这马毅偷得脸色铁青,也不知道他到底哪里学来的这无赖法子。
李牧揣着一肚兜里的棋子,伸手一把拽住了马毅手里头的画筒,在这人心如刀绞般的疼痛不舍下,手上用力,把那画筒硬生生抢了过来。
莫名其妙的在他家白吃白喝白住不说,还戏弄他的人,还嘚瑟,我让你得瑟!!
作者有话要说: 之前一直觉得庆幸,庆幸牙齿只有左右两边,只能痛两次,然后我发现我错了,错得离谱,人是有32颗牙齿的,是可以痛32次的!
牙疼3.0疯狂版本开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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