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8、08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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蒋珂打完那一巴掌, 蜷蜷手指, 鼻尖泛酸眼睛发涩, 看着安卜动也不动。

安卜看着她也不动,脸上火辣辣的疼也不管, 然后哑着嗓子又说一句:“我们分开吧,不要再浪费彼此的时间了,你会遇到比我好的人。”

蒋珂眼角的眼泪已经漫过了眼眶, 脑子里突然成了一团浆糊。她从来没有想过安卜会主动跟她分手, 会跟她说不喜欢她了, 讨厌她粘着他的感觉。

所以,还是时间太长厌倦她了。

蒋珂固执地站着不动,也不说话, 任眼泪流进嘴角,但看起来一点也不楚楚可怜,那是犟着脾气的,努力维持着自己仅剩的最后一丝理智和尊严。如果维持不住, 她怕自己下一秒就会没脸没皮地抱住安卜求他不分手。

她就那么站着, 安卜看着她又说:“我送你回宿舍。”

说完拉起她的手腕,拉她往公园外拉。但没走出几步,蒋珂就把他的手甩开了。

蒋珂甩开他以后自己往前走,一边走一边低着头闷声哭。脚下被树根绊了一下, 险些摔趴在地上。安卜及时从后面抓住她的胳膊拽住了她,把她拉起来。

蒋珂这就迈不开步子了,在安卜还没全然松开她胳膊的时候, 她转身一把抱住了安卜,然后在他怀里哭起来,把脸埋在他怀里嘀嘀咕咕地说:“我不信,你肯定骗我的。我是觉得你一直敷衍我,太生气了,才会说那样的话。我不想分手,你不想结婚,我不逼你就是了。到底出什么问题了,你告诉我好不好?”

安卜见不得她这样,把她往怀里抱。很想说,眼泪抿进唇间有咸味,最终却什么都没说。

蒋珂在他怀里哭了一阵,情绪慢慢稳定了下来。她见安卜一直没反应,自己便从他怀里出来,转身又继续往前走。眼泪汩汩往外冒,她不抬手擦,任流进嘴角脖间,让风吹干,也不再回头。

她一直走回营房,上楼回宿舍,到宿舍什么都不管,拉开被子往床上一趴,把脸埋进枕头里不再动。

一夜失眠,蒋珂还是接受不了分手这件事。虽然并不显得很突然,虽然她早就看出来安卜在敷衍她,可是她就是接受不了分手。她想不通在一起那么久,为什么还会分手。早就准备好要过一辈子的,心里一点准备都没有,结果却是走到分手这个结局。又想凭什么他要分手就分手,凭什么?

她接受不了,她还是要找安卜问明白。她自己想不明白,想不通,接受不了。

但是从第二天开始,安卜就没再来团里。他是一直在家,还是在哪里,蒋珂不知道,她也不敢往他家里找去。于是失魂落魄几天,干什么都心不在焉。

施纤纤知道了,为她找去安卜家里,劈头盖脸就问他:“你什么意思?你说在跳舞之前不让她分心,我就答应你帮你瞒她了。结果倒好,你跟她在这时候跟她闹分手。”

安卜往椅子上坐着去,并不说话。又被施纤纤数落了一通后,他才开口:“你好好安慰安慰她,不用为我这种人渣难过,不值得。”

施纤纤生气,“我真是上辈子欠了你们的!”

施纤纤发觉说不通,摔门而出。只能回去尽力安慰蒋珂,把安卜骂得一无是处。

蒋珂知道她去见了安卜了,便抓着她的手求她,“你带我去见他好不好?”

施纤纤看着蒋珂那样,并不敢说在安卜说的不想管他们之间破事的话,只得跟她说:“可儿,你能冷静吗?你冷静一点。先把心思放在比赛上,等比赛结束再说,好不好?”

蒋珂看着施纤纤的眼睛,突然从心底里生出真正的无望感来。然后她用了几天的时间怎么迫使自己冷静下来的,她自己都不知道。之后她便把自己泡在练功房,和周老师讨厌新舞的各种细节和问题,强迫自己只想新舞蹈的事情。

总政的调令是在比赛的前几天下来的,政委找到施纤纤,把调令通知书交到她手里,跟她说:“两边都开了会,全部商讨过了,一层层批下来的,各部门也都签了字。之前蒋珂的事都是安卜管的,他现在忙转业,嘱咐我交给你。你告诉蒋珂吧,等比赛结束,让她收拾收拾,回北京去报到。至于个人资料档案的事情,我们这边会帮她转过去,不用她一个部门一个部门地跑。这可是天大的好机会啊,让她去了总政一定要继续好好跳舞。”

说到这里,政委又感慨,跟施纤纤继续说:“她命好,在这时候被总政挑过去,时机刚刚好。你看我们的文工团,就快成散沙了,一个月也没几场表演。说出来还怕涣散人心,但也得面对,不知道还能撑多久,不是得裁员就是得撤销。她要等到那时候,想跳舞都没地方去。”

施纤纤拿着蒋珂的调令通知书,觉得沉甸甸的。她到这会儿也才切身感受到,这对于蒋珂来说是多么重要的一件事情。现在文工团什么情况确实大家都看着呢,根本不知道能撑多久。就连她自己最近也在考虑转业的事情,想调去政府机关的宣传部或者文化部。她是党员干部,转业之后可以直接做科员,不需要从办事员干起。如果蒋珂没有这张调令书,或者她为了跟安卜结婚留下来,那她的未来就彻底糊了。

施纤纤拿着调令书出政委的办公室,并没有立即就转交到蒋珂的手里。事情已经走到了这一步,她咬牙闭眼,打算帮安卜继续瞒下去。让蒋珂没有任何顾虑地回北京,去过属于她的生活,不要再为没有意义的事浪费自己的时间。到了北京,更好的地方更好的平台,她会遇到合适她的,能帮助她进步又照顾她一辈子的人。

施纤纤收着调令书,在比赛那一天和昌杰明一起请了假去看蒋珂表演。一起去的,还有在家闷了很久的安卜。吉普车停在礼堂外面,他的行李就在车里。三个人找位子坐下,等着蒋珂上台。

他们第一次看蒋珂跳不是革命题材的芭蕾舞,纯白色如纱雾般的芭蕾舞裙,头发全部梳起。她在舞台的灯光里跳跃转身,动作行云流水又带着浓重的情绪感染力,让人移不开目光。

她的舞蹈结束后,安卜坐在座椅上低着头,深呼吸了好几口气呼吸都没顺畅得起来。

施纤纤不再跟他磨叽,也不再劝什么,说话果断,跟他说:“要走就赶紧走吧,不要这时候还拖泥带水,伤人害己。调令我会交给她,你不用担心。她回北京以后会怎么样,也都跟你没关系了。”

安卜坐着没动,手扶在座椅的扶手上,微微颤抖起来。施纤纤这时候冲昌杰明使了个眼色,昌杰明拍拍他的肩膀,把他从座椅上拉起来,然后拉着他出礼堂。

出了礼堂后,安卜还是脚步滞重,昌杰明去把吉普车开过来,喊他上车。昌杰明是有些没心没肺的,也看不懂这两个人彼此折磨个什么劲。

把安卜叫上车以后,他还开玩笑地说了安卜一句,“哥们,你还真是情圣,我佩服你。”

安卜目光阴沉,并不说话。昌杰明发现自己这玩笑开得好像不对时候,忙闭了嘴不说话了,只管开车。

***

舞蹈比赛结束后,评委会花了一些时间评奖。在这段时间内,蒋珂一直焦急地等在后台。她焦虑不是因为名次,因为她跳完舞下台的时候在观众席看到了施纤纤昌杰明还有安卜。她不能在比赛期间抛开周老师跑出后台去观众席找人,便只能等着。

等到颁奖结束,她把一等奖的奖章塞到周老师手里,便忙跑去找施纤纤。而施纤纤这时候正在礼堂大厅里等她,手里捏着调令书,来回踱步子。

看到蒋珂跑来找她,她过去一把抱住蒋珂,恭喜她,“特别棒,一等奖。”

蒋珂心思却不在这上面,问她:“安卜和老昌是不是也来了?”

施纤纤抱她一气,没回答她的话。好半天松开她,把手里的调令通知书送到她手里,跟她说:“还有一件事要恭喜你,你看看。”

施纤纤不知道是什么,打开调令通知书扫下来,扫完上面的字两只手都颤抖起来。她不知道怎么又哭了,眼泪一滴一滴打在文件纸上。然后她抬手抹抹眼泪,还是问施纤纤,“纤纤姐,安卜呢?”

施纤纤盯着她,启唇艰难,却还是跟她说了出来,“他走了,应该已经在火车上了。”

蒋珂也盯着施纤纤,嗓子眼里发干,半晌喑着嗓子问她:“去哪?”

施纤纤抿抿唇,“去上海虹桥的火车,到那里搭飞机,出国。”

蒋珂眨巴了两下眼睛,眼泪没有感情色彩地往下掉。她突然迈开步子要往外跑,被施纤纤一把拽住抱在了怀里。施纤纤抱死了她,在他耳边跟她说:“已经走了,别找他了,回北京,好好过自己的日子,就当没遇见过他。”

蒋珂几乎把自己的嘴唇咬破,眼泪沾湿了施纤纤的衣服。但是她没有哭出声,也没有再说一句话。

从比赛场地回去团里后,蒋珂就像被抽了灵魂一般,一直呆呆在床上躺着。施纤纤跟周老师说了一下她情况不是很好,周老师自然也通融。再说她已经收到了总政的调令,比赛也如愿得了一等奖,并没有出现什么意外。现在她收拾收拾都可以走人了,躲在宿舍休息就更没有问题了。施纤纤要照顾她,周老师也随口就答应了。

所以施纤纤这两天也没有回家,她怕蒋珂的状态吓到刘兰翠,还把刘兰翠劝去了她原本的宿舍住两天。她也跟家里打了招呼,留在蒋珂的宿舍里看着她,住刘兰翠的床铺。

而蒋珂一直没有说话,也没有其他什么异常举动,只是不吃不喝也不睡觉。她是整夜整夜的不睡觉,每天早上起来枕头都是湿了大半的,全是闷声哭。

然后有一天她夜里终于哭了出来,坐在床上抱着腿,哭得撕心裂肺。

施纤纤被她吵醒,下床跑到她床边,紧张问她:“怎么了?”

蒋珂抱着腿哭得厉害,跟她说:“纤纤姐,你让他回来,我不去总政了,好不好?”

施纤纤伸出胳膊去抱着她,自己也忍不住跟着掉眼泪,却不知道该说什么。

蒋珂一直在宿舍这样不吃不喝不睡两三天,每次都是施纤纤逼迫她吃点东西下去。她吃一口之后就没了胃口,想咽也咽不下去。后来她趁施纤纤不注意出了一趟宿舍,去医院买了安眠药,回来后吃了一片安眠药躺去床上开始睡觉。

施纤纤忙完事情回来后,看到蒋珂睡了还有点意外。然后她在写字台上看到被扣空了药丸的一板塑铝药片板,抚平被扣起的地方,看不懂这药是管什么的。她看看空的塑铝药片板,又看看在床上睡得不省人事的蒋珂,突然就往坏事上想去了。她这就慌了,也不管是与不是,忙找来团里的男兵把蒋珂背去医院。

到了医院她把空药片给医生看,问是不是安眠药。医生说是安眠药,这就真的差点把她吓没了半条命。然后她让医生赶紧看看蒋珂,然而看下来并没有问题。她没有用药过量,也只是普通睡眠状态。

施纤纤被吓得提起的心很久都没有落下来,一直忐忑。她守在蒋珂床边,一直守到她睡醒。

蒋珂睡醒后发现自己躺在医院里,施纤纤就在她旁边。然后她耷拉着眼皮,没精打采地跟施纤纤对视一下,声气很弱地问她:“纤纤姐,我怎么在医院啊?”

施纤纤要哭,看着她说:“我以为你……”

蒋珂动动有些滞的脑子,明白过来,看着她说了句:“对不起,纤纤姐,又让你担心。我太困太累了,熬不住了,只是想睡一觉。睡醒了,我就回北京了。”

施纤纤觉得难受,握着她的手,把自己的头埋进自己的腕间。

作者有话要说:  快速地虐完了,回北京了

谢谢大家的地雷,我受之有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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