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屏和阮青禾之间的转机,出现在她们十八岁那年的初春。
阮青禾绒毛一样的短发终于齐耳,本就白皙的皮肤因不常出门愈加晶莹剔透。
九个月孤独的舞蹈训练和表情练习,让她整个人有了脱胎换骨般的转变,沉静的气质如瀑布倾泻而出。
她越来越接近于金文熙初录综艺遇见她时,人前温柔婉约的样子。
外貌改变带来的最直观后果,就是身边的异性试探的接近和示好。
“公司里的其他男练习生想追你?”金文熙皱了眉头。
他印象中的娱乐,对于男女关系一向管控极严。老师不能教异性学生,男性工作人员不能进入女生宿舍区域。
不仅男女练习生分开宿舍,分开教室,甚至连在食堂吃饭的时间都错开。
算是尽了最大努力去杜绝青春期的少男少女同公司恋爱的机会。
阮青禾笑着摇头:“公司制度我清楚得很,跟前辈谈恋爱要被劝退,我哪里敢?”
喜欢她的那人不是公司的男生,而是她新年假期时,偶然去买东西那家超市的收银员。
一个二十岁左右的男孩子,看着是附近的大学生来兼职收银,遇见阮青禾几次之后,逐渐对她上了心。
“他大约猜出我是的女练习生,问过我叫什么名字。”阮青禾说,“也约过我出去吃饭看电影。”
她自然是拒绝了。
可是男生却没放弃,又从她每次来超市时的拮据和十分寒酸的私服,隐约猜出了她生活窘迫家境寒酸。
同是苦孩子,最理解其他苦孩子需要什么。
阮青禾有次再来,他便红着脸问她,超市正在招聘收银员,是否有兴趣一起做兼职赚钱。
“每天晚上7点到10点,三小时,60块。做满整月还有奖励,能拿到整2000块。”她轻声说,“这个诱惑太大了。”
出道遥远,可是欠下的债却每天都在涨息,成为一天重过一天的负担。
她太需要钱,太需要钱了。
阮青禾猜到男生多少有些日久生情,近水楼台先得月的盼头。
可是又觉得只要自己意志坚定工作努力,也没什么好担心。
她低调谨慎,每天口罩帽子戴好,开始了背着公司的兼职工作。
就这样平平静静过了两个星期,遇到了假期归来的苏屏。
苏屏也有了变化。
新年她回了一趟家,身量像杨柳一样拔长,露出纤l的腰线。
娱乐这么多年“乖孩子”训练营的口碑,彻底在苏屏身上翻了车。
她在耳骨上穿了七个连续的耳洞,锁骨上穿了镶一圈碎钻的长体环,腰窝那里刺了文身,惊得管风纪的老师目瞪口呆。
“我也吓了一跳。”阮青禾笑,“她迟了一个月才回公司,也不去上课。我们新年之后第一次见面,就是在我打工的那家超市。”
那天晚上超市冰柜漏水,她擦地板耽搁了时间,十点半还没有出门,心急如焚。
喜欢她的那个男生特意留下等她,怎么说都要发挥风度送她回家。
阮青禾焦躁又烦恼,匆匆忙忙收了东西往外赶,迎面就撞上了来买东西的苏屏。
“…你这是在干什么?”苏屏瞪大了眼睛打量她。
阮青禾只想脱身,冷脸低头,从她身侧穿过。
苏屏霎时沉了脸,一把拽住她的胳膊:“…跟你说话,装没听见?娱乐是没给你发钱吗?大晚上的不回宿舍,在这超市里面打工?”
她问这话倒没有恶意,多半只是出于好奇。
可她高傲惯了,惊讶时发问的语气又冷又硬,配上她一头蓝色短发和出位的耳钉,怎么看都是来挑事的小太妹。
等她下班的超市男生见她二人僵持,放下手里的背包就来“英雄救美”,隔在苏屏和阮青禾之间,做出保护的姿态:“有什么事吗?”
阮青禾心中暗暗叫苦,如今情状,太容易被误会。
苏屏果然冷笑,上下打量了一圈男生,又冷冷瞥她一眼,唇角讽刺的笑容拦都拦不住。
“你算是什么东西?”苏屏半点不客气,一把推开眼前的男生,径直朝着超市里走,伸手便想去拿货架上的白酒。
“我们已经关门了,我连收银都关了。”那男生伸手就拦,语气也强硬起来,“你再这样,我就报警了。”
苏屏笑得有恃无恐,上扬的眼角扫到脸色惨白的阮青禾。
报警啊,让你的小男友报警。出道前若是有了污点,看看娱乐是让你背锅,还是让我来受罚?
阮青禾咬牙,转头对那男生恳求:“给我...给我一点时间。求你,别报警。”
一瓶普通的烧酒而已,苏屏出得起钱。
可她就是拎着那烧酒,大摇大摆出了超市。
阮青禾一言不发,亦步亦趋跟在她身后,寸步不离。
“烧酒的钱还没付...你可以给我,我明天会送过去。”她低头,声音带了颤抖,“帐平了,这事就了结了,谁也不会知道。我也不会将你喝酒的事说出去...”
苏屏嗤地笑出声:“你去宣扬得全公司都知道,看看我会不会怕你?”
她回头,上下打量着只穿了一件薄外套,冻得鼻头通红的阮青禾:“你脑子进水了吗?还没成年就和个超市的收银员谈恋爱,这么看不起自己?”
青禾强忍寒冷,努力镇定解释:“我没有在谈恋爱。”
苏屏眉头一挑:“那你在干嘛?别告诉我你翘了晚课去超市是为了打工赚钱啊...”
公司虽未明令禁止,但是前年亦有背地里接了广告私活的练习生被辞退。
她这样,算是踩在试探底线的边缘。
阮青禾不敢认,也不敢不认,薄如纸片的身体在寒风中瑟瑟发抖,只能梗着脖子一言不发。
苏屏却被她这样子逗得哭笑不得,想了想,拧开了烧酒的盖子:“喝点吧,能暖和点。”
阮青禾抿唇,轻轻摇头:“...还没付钱...”
苏屏冷哼,举起酒瓶灌了一大口:“怕什么?回去就给你。”
清冷的月光洒在地上,一口酒落肚,她在这样的月光下突然有些伤感,无论如何也不想一人独处。
“你现在这发型不是挺好?”她看青禾顺眼了很多,“一开始何必学我?”
阮青禾叹息:“...我没有学你。哎,你少喝一点。”
“你来这么久,还没跟我打过招呼。”苏屏看了看阮青禾,“以前觉得你又寸又倔,今天看你,虽然还是这么犟,但好像没那么讨厌了。”
一眨眼的时间,一瓶烧酒大半入了苏屏的口。
她漫无目的地走在街头,看着街道两边光鲜明亮的橱窗。
青禾紧紧跟在她身旁,在她下台阶踉跄了一下的时候,托住了她的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