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一章

“这又是怎么了？”

听到楼上的动静，老两口就知道不好，赶紧上楼找过来，刚走到门口就看到房间里对峙的母子两个，还有被程暴力踹翻的椅子。老两口默默叹息，头疼的问道：“你们两个怎么又吵起来了。这回又是因为什么呀？”

“爸。”陈灵蕴脸色苍白的叫了一声，明显是被程刚刚的爆发给吓到了：“没事儿，我们――”

话没说完，就被随后赶过来的程绍给打断了：“阿你手怎么了？”

程绍一把抓住程垂在两侧的拳头，用力掰开，看着程已经血肉模糊的手掌，心疼的不得了：“干嘛呀！有什么话不能好好说，为什么要这么伤害自己。”

“阿受伤了！”林素芬跟着心一揪，赶紧让程开运下楼去找医药箱。

程绍把程拽到床边坐下，顺手将床头桌旁的矿泉水拧开递过去：“先喝两口水冷静一下。”

程没吭声，也没接水。就那么静静的坐着，低着头，阴沉着脸，周身萦绕着几乎肉眼可辨的低气压。

程绍拍了拍弟弟的肩膀，扭头冲着陈灵蕴抱怨道：“妈，您又不是不知道阿的病情。医生当时是怎么跟您说的，您也听清楚了吧？阿的病情需要静养，需要引导，需要家人的关怀和排解，您能不能不要每天跟他吵架，总是刺激他。”

陈思邈两口子也不赞同陈灵蕴的做法，批评道：“就是。你这个当妈的，怎么还没有阿绍一个孩子明白事理。”

“这能怪我吗？”陈灵蕴也是满肚子委屈：“你们怎么不先问问你们的好外孙，好弟弟做了什么？”

陈灵蕴把程熬夜写的计划书甩到程父母面前：“你们看看，都看看，这孩子心机城府有多深。我都不知道他是从哪儿打听到这些事情的。你说他平时都干了什么？心思这么重，怪不得小小年纪就得躁郁症――”

“灵蕴！”陈思邈一声怒喝，打断了陈灵蕴的抱怨：“你说话越来越过分。这种话是拿来说自己儿子的吗？”

林素芬也责怪的瞪了陈灵蕴一眼，赶紧搂住程的耳朵：“别听你妈胡说，她现在是气糊涂了，口不择言。”

“是心直口快说了实话吧。”程抬头看着陈灵蕴，神色冰冷的说道：“你也用不着这么编排我。你说得对，现在的c&c珠宝还是你的，并不是我的。就算真被别人抢走了，也跟我没有关系。我也犯不着狗拿耗子多管闲事。从现在开始，你还是自求多福吧。”

程说着，猛地站起身，不顾外公外婆还有程绍的挽留，摔门离开。在走廊上还碰到了拿着医疗箱赶回来的程开运。“你干什么去？”

程撞开程开运的肩膀，充耳不闻的走下楼。

“阿！阿！”身后程绍急匆匆的赶出来，被程开运一把拽住胳膊：“又怎么了？”

“您问外公外婆吧。”程绍急着追程，也没心思跟程开运解释，甩手挥开程开运的手臂，急匆匆的跑下楼。路过餐厅的时候，还不忘端了一盘奶黄包冲出家门，在晨练邻居们的注目下不顾形象的跑了足足将近十分钟，才在小区门口揽住正准备打车离开的程。

“你小子走的也未免太快了吧。”程绍气喘吁吁地拦在程身前。视线扫过程仍然滴着血的血肉模糊的掌心，看着程那苍白到令人心疼的脸，程绍欲言又止。过了半晌，还是换了个话题：“先吃点东西吧，吃完早餐还得吃药呢。”

程绍追的急，连瓶水都没带出来。又去小区旁边的便利超市买了两杯热豆浆，两瓶水还有一包纱布药水，拉着程在便利店外面的长椅上坐下来。

“一会儿想去什么地方玩？”程绍一边给程清理血迹包扎伤口，一边柔声哄道：“要不要去游戏场？我们去坐云霄飞车，去蹦极，去赛车，怎么样？”

程捏了捏裹紧纱布的手掌，淡淡说道：“没心情。”

程绍顿了顿，又道：“那你想做什么，我陪你。”

程瘫着双腿坐在长椅上，向来挺直的脊背微微佝偻着，面无表情的脸上却透着些许疲惫。他用一只手撸了撸头发，露出光滑饱满的额头和美人尖，熬了一夜的双眼遍布红血丝，鼻尖微红，薄薄的嘴唇抿成一条直线，吞咽时喉结轻微的上下滚动着。

空气安静的几乎可以听到程喘息时的细微哽咽。

程绍难受拍了拍自家弟弟的肩膀，见程没有反应，又轻轻的把人揽进怀里。

向来讨厌与人碰触的程难得没有挣扎。就这么静静的呆在程绍怀里足足两三分钟，才一巴掌把人推开：“就去游乐场吧。”

正是放暑假的时间，游乐场的游客特别多。大多是父母带着孩子或者小情侣出来约会，程绍和程两个大男孩儿的组合看上去就有些奇怪。尤其兄弟两个还是颜值超高气质又好浑身上下又都是名牌的极品帅哥。打从排队买门票时就受到了周围游客的围观注目和小声议论。

好在这种尴尬的情景在裴延随后赶过来的时候结束了――相比于两个男生逛游乐场，显然三个男生就没那么奇怪了。

然而程的情绪却更暴躁了：“你怎么来了？”

裴延笑了笑：“我来陪你。”

程绍解释道：“是我叫裴延过来的。你也知道我恐高嘛。没有办法陪你坐云霄飞车还有蹦极。让裴延陪着你玩儿。”

程冷冷说道：“他不是脑震荡吗？”

程绍微微一愣，旋即歉然的看向裴延：“抱歉，我忘了。”

“没事儿。”裴延笑嘻嘻的摆了摆手。心里边其实乐的一批：“我昨天出院的时候特地问过医生，医生说我已经完全没问题了。”

顿了顿，裴延又冲着程讨好的笑了笑：“真没想到阿这么细心，竟然这么惦记我。”

程翻了个白眼：“少自作多情。我是担心你作出事儿来，你爸妈又怪到我头上。”

裴延但笑不语，把背包拿下来，从里面翻出两只崭新的拳套扔给程：“知道你心情不好，如果坐云霄飞车，蹦极都没办法发泄出来的话，我还可以陪你打拳。你是要我陪练，还是要我打不还手，我都奉陪到底。”

程将圈套扔回去：“还是算了吧，我怕再给你打出内伤来。”

程从小跟着外公练形意拳，虽说最初是为了强身健体，可是这么多年练下来，早就练出几分功底。他现在心里憋着气，恐怕掌握不好力度，万一再伤着裴延，他可赔不起。

程怒气冲冲地走进游乐场，觉得这梦里面的日子过得是一点也不顺心，竟然还不如他在疗养院的时候。也不知道这噩梦什么时候能醒。他宁愿回去对着满墙的软包病房，也不想再见到陈灵蕴了。

留在后边的程绍跟裴延对视一眼，裴延小声问道：“又怎么了？”

裴延过来的急，程绍在电话里也没怎么说清楚。以至于裴延到现在还懵逼着，就知道程跟陈灵蕴又吵起来了。关键是这对母子天天吵架，按道理说程早就该免疫了。为什么还会被气成这样？

闻言，程绍无奈的摇了摇头，三言两语的把话说明白。裴延暗暗咋舌：“不是，我怎么有点没听明白？这事儿明显就是那个姓赵的图谋不轨，姓冯的违法在先，阿是在未雨绸缪呀。阿姨不说表扬一下咱们家阿又聪明又细心，这劈头盖脸一顿骂是什么心态？”

程绍也没弄明白陈灵蕴是什么诉求。可不管怎么说，陈灵蕴也是他亲妈，就算正值更年期，程绍一个做儿子的，也不好说太多。只能摇头苦笑：“……总之，阿现在很生气。你帮我多哄哄他。”

“放心吧。”裴延搂着程绍的肩膀，“哥俩好”的拍了拍胸膛，大包大揽道：“包在我身上。”

然而等到真的玩项目时，程还是坚持让程绍和裴延守在下面等他。他自己一个人坐了三遍云霄飞车两次蹦极开了十圈卡丁车，下来的时候，大概是因为风太大，眼睛被吹的红彤彤的。

“走吧！”程抿了抿嘴：“中午了，我请你们吃饭。”

裴延看着程双手插兜酷酷拽拽仿佛没事发生的样子，心里难受的不得了。他实在不能理解，这天底下怎么会有当妈的这么忍心冷暴力自己的亲儿子。

“阿，你……”裴延艰涩的开口。他想对程说，如果真的很伤心，不妨哭出来。可是视线一对上程幽深清冷的眼眸，裴延却什么话都说不出来。他知道，以程的骄傲，是绝对不可能在任何人面前流眼泪的。

凝视着程眼眸中的自己，裴延脑子一抽，转口问道：“阿，你想看我做化学实验吗？”

程微微错愕：“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