孟z澜面上那几分不正常的红晕都褪得干干净净,细长的眼里鲜少露出这样惊诧的神情:“不可能。”手上对箫彤的钳制也松了些。
箫彤趁势推开他,孟z澜被推开几步,背微微弯起,伸手捂着额头,手背擦去大片大片沁出的冷汗。
偌大的客厅里只有两人同样粗重的呼吸。孟z澜突然转身,踉跄着上了楼,书房门传来震天的关门声,惊醒了箫彤。
方才她甚至看到孟z澜密长的睫毛上都挂着汗水,这已经不是第一次。往时就是再热的夏天,他也总是清清爽爽,身上永远是沁凉冷冽的香气。
箫彤心里纠结,她不想理睬孟z澜,却压不住一遍一遍地回想方才他痛苦的神色,脚下也控制不了地往书房走去。
门没有锁,里面传来一阵摔打声,她深深地吸了一口气,转动门把,孟z澜手上拿着一个白色的药瓶,拧开盖子似乎都费了很大的功夫,手颤得厉害,最后还是将瓶子掉在地毯上,蓝色的小药丸撒了一地,药瓶一直滚落到她的脚边。
孟z澜一手撑着书桌,一手按着太阳穴,目光有些呆滞,直到看清门口的箫彤面上那诧异的眼神,才渐渐聚起神智,眼底透出一分一分的恐惧,咆哮而来。
箫彤弯腰捡起地上的药瓶,上面密密麻麻的英文。她连高中都没有毕业,英语又尤其地差,即使工作几年,可知道的单词依旧少得可怜,根本看不懂上面的字。
药瓶里还剩下十几颗药,箫彤将它们全部倒在手上,摊着手心推到孟z澜面前,他微愕,手背上青筋暴起,缓缓地别开脸。
他害怕被她见到这样狼狈的自己,即使已经忍耐到极点,痛到极点,却依旧拒绝在她面前吃药。
箫彤无奈,将药丸装回瓶子里摆在书桌上。抬头看了一眼抿着嘴痛苦不堪的孟z澜,转身出了书房,脚步快速而凌乱。
孟z澜伸手拿起桌子上的药瓶,上面还有箫彤的余温,他尽数倒出,全部吞下。许久才慢慢缓下呼吸。
箫彤背靠在门上,颓废地滑坐在地上。指尖还残留着药丸的味道,这样的孟z澜…她从来没有见过,脆弱得不堪一击。往时,他都是强势的,甚至疯狂得不顾一切。
孟z澜手上没什么力道,强撑着弯腰,踩着虚浮的脚步,将散落的药丸一颗颗捡起来扔进垃圾桶。
箫彤觉得背后一轻,门被打开。孟z澜看着仰起脸的箫彤,眼里的光彩瞬间被点亮。“怎么坐在这里?”她竟然坐在这里,她竟然…还在!他弯腰想要将她拉起来。
箫彤不过挣扎了几个动作,没想到竟将孟z澜带到了地上。他跌坐在她面前,箫彤一惊,孟z澜垂了头,额发投下一片阴影,看不清面上的表情。
“你…”她利落地从地上爬起来,把手递给他,孟z澜却伸手抓住身后的雕花扶栏,吃力地爬起来。
“孟z澜,你怎么了?”箫彤发现不对,从前再激烈的挣扎也脱不开他的一只手,现在这样轻轻一推,竟能将他推翻在地。
孟z澜避开她的目光:“没事。”箫彤面上露出一记讽刺的笑,他总是这样,真的将她看做一个傻瓜,说着最不靠谱的借口,还妄图她能相信。
“宝宝。”他突然执起她的手,“你刚刚说的话…是骗我的?不记得!”似乎专心地看着她手心纵横的掌纹,并没有抬头。
“对你来说并不重要,所以你可以不记得。”箫彤抽回手,“是真的,每一个字都是真的。”“不,你是骗我的!”孟z澜霍地抬头,眼神凌厉。
“你该去问一问戚若允,我有没有骗你。”她抬眼望进他深邃的眸子,里面仿佛蕴着千言万语的温柔,只觉得可笑,甚至懒得再去看他,“孟z澜,你何必自诩情深,没有我的八年,你一样可以和不同的女人来往,我于你,哪有那么重要?”
孟z澜身躯一震,唇齿轻启,却不知能说什么…最后只化了一句:“我没有…”“没有什么,是没有想起过我,还是没有必要解释?”箫彤越发紧逼,孟z澜咬着牙,沉默以对。
李嫂看着上面剑拔弩张的两个人,适时出言制止:“少爷,少夫人…下来吃饭吧。”箫彤在原地呆立了片刻,径自下了楼,孟z澜看着那个挺得毕直的背影,心里的疼痛又翻滚起来。
箫彤冷静下来,才发现那种灼烧理智的感觉,早已不是第一次。她不想在意,可却偏偏在意得发疯。
那是她离开第二年,她回到本城,发现对她的搜寻几乎不在,那个时候,她身无分文,无处可去。就这样站在coco的门口,穿过剔透的落地窗,里面的一男一女,男人熟悉的面容和冰冷的气质,身旁的女人巧笑倩兮。
她以为早该疼到麻木的心脏,却突然让她痛得几乎弯了腰。她转过身背对着他们,就这样交身而过,快得不过是一瞬。
她控制不住自己,关于孟z澜的一切,她都想知道,蜷缩在角落里听着他们无数次地提起这个男人,他是本城的神。
她喜欢跑去城东广场,就坐在慕z对面的,有时候,盯着璀璨琉璃的两个字,她便能出一个下午的神。只是孟z澜一次一次地带着不同的女人进出这里,慕z两个字,倒像是一个笑话…
孟z澜洗了澡,去了一身汗味,默默地在箫彤身旁坐下。箫彤仍旧沉浸在回忆,孟z澜将鸡翅加进她的碗里,银筷子触到碗沿,发出清灵的碰撞声。听到声响,箫彤才低头看了看自己碗里的鸡翅,默不作声地将它夹回孟z澜的碗里,像是…怄气。
“少爷,您的生日快到了。” 孟z澜又往她碗里夹了一筷子鱼片,箫彤夹着菜的手一抖,筷子尖上的鱼片掉落在桌面上。
李嫂状似随意一说,本是想缓和气氛。箫彤被孟z澜带回来的那一刻,李嫂就看出了两人之间存在问题。当年她不告而别,急坏了老宅里的一拨人。少爷花了八年时间,终于寻她回来,两人之间的隔阂…却比之鸿沟更加宽了。
只是不知这一句让桌上两人之间冰冷而毫无交流的气氛越发的沉郁。李嫂有些不解,孟z澜捏紧手里的筷子,迅速抬头看向箫彤,她眼里的惊慌真真切切,丝毫掩藏不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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因为在coco 出手相助,戚若允便开始常常出现在慕无彤身边,从温柔而毫不突兀地闯入到当下几乎融进她的生活圈,一步一步走来,不快不慢,几乎用了一年时间。慕无彤觉得孟z澜这个小妈性格温柔,也极好相处。
戚若允虽然名义上是孟z澜的小妈,算起来该是比慕无彤长一辈,可她姿态摆得很低,倒像是姐姐一样。两人有时候就窝在奶茶店聊一下午的天,慕无彤少有防人之,慕妈妈总是出差,孟z澜也常年不在,对戚若允渐渐生出几分依赖。
“我喝太多奶茶了,要去厕所。”小跑着拐进了走廊。粉色的手机在桌面上震动起来,戚若允看着她消失的背影,将手机拿起来,上面显示一条新短信,浅浅地勾起嘴角…
天色渐晚,慕无彤和戚若允告别,这里离家很近,迈着步子一蹦一跳地往家里去。戚若允一直看着她走出很远,才优雅地转身离开。
慕无彤哼着小曲走在回家路上,突然有人从她身后冲出了,扯了她单肩背着的背包,她还没反应过来,那人已经拎着背包跑出很远。
慕无彤赶着追了几步,到了拐弯口,人影也不见了,只能懊恼地站在原地捶胸顿足,包里别的丢了就丢了,可手机也在里面!
“慕无彤!”她拖着步子,有气无力地挪回小区门口,竟然看见箫郑半靠大铁门站着,白衬衣整整齐齐,不像孟z澜,偶尔穿一穿黑衬衫,总有几颗扣子开着,气质截然相反。
他转过头,清俊的面上带着几分忧郁。“箫郑?你怎么在这儿啊?”她眨巴着大眼睛。“慕无彤,明天…和我一起过生日吧?”慕无彤一惊,暑假日子太逍遥了,算算日子,还真是箫郑的生日了。
往时两人还小的时候,慕无彤总会死皮赖脸地陪着他过生日。不见得箫郑多待见她,只是…箫郑的父母总是不能陪他过。
从前她以为是他爸妈工作太忙,抽不出时间,可是年复一年,从箫郑沉默受伤的表情里,她慢慢了解到,是他们不愿意陪他过生日,甚至从不提这个日子。
她不知道温柔的郑阿姨和儒雅的箫叔叔为什么会这样,她只知道,她要陪箫郑过每一个生日。但自从和孟z澜在一起,曾经连这样重要的日子,这样坚定的诺言,都抛之脑后了。
“好啊。”慕无彤笑眯了眼,近两年,他们几乎没有说过话,慕无彤突然觉得自己寻回了两人多年的默契,“明天早上你来接我!”
晚上她想给孟z澜去电话,告诉他自己的手机被抢了,免得他明天联系不上她,可是思来想去,竟然发现她不记得孟z澜的电话号码?!
孟z澜给她设了首选联系人,单键一号就是他的号码,她也就从来没有可以去记过,现在要用了,她才发现自己从没有上心地记过!
窘迫地放下话筒,想想不过一天…总不至于还能有什么特别重要的事情寻她吧,按着孟z澜的性子,早该通知的,不会拖到这么晚,稍稍安了心,没心没肺的人瞬间就进了梦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