墨渲为了不能参加小选而在房中闹腾,折腾两日不进食,刘姨娘急的上火,又不知该如何处置。要是还在边陲,时老爷平日工作清闲,也没什么要紧的事儿,在内宅的时候比较多,常到墨渲住处坐坐,和墨渲聊天说话,父女接触多了,自然感情深厚。墨渲那时也更受宠些。
只是时老爷如今不比当日,如今有了正经的工作,前一阵子又因为躲避上门拜访的人而早出晚归,晚上回来时一般也都会去时夫人哪儿问问当日的情况,顺道直接休息在时夫人屋里,倒是许久未见墨渲。前一阵子好不容易得了沐休,去看了墨渲,那时候刘姨娘趁机想说些时夫人的坏话,不过没敢太过,只是说有些克扣,当即被时老爷呵斥。墨渲为了不被时老爷所厌也跟着说了刘姨娘几句,但自那日后,时老爷又是半个月不曾见过墨渲。
刘姨娘有心将墨渲的事情告知时老爷,但总见不到人,不得已来求时夫人。
时夫人心里明镜儿似地,刘姨娘母女的心思她再清楚不过,但对她们的算计,她是深表不赞同,“好好的女儿,你还真想她去哪吃人不吐骨头的地方走一遭?告诉你,宫里头死个把人那是没得话说的,死了多少年你都没消息,你怎么就忍心让墨渲去那鬼地方?”
刘姨娘怯怯的抬头看时夫人,“可这不到底是进宫了么,进宫了不也就有了指望,若大姑娘一朝得了贵人眼,这后半生不就享不尽荣华富贵?大姑娘多么水灵一人,是多少姑娘都比不上的啊。”
说墨渲好看这点儿,不止时夫人心中同意,就是萱萱也不得不称赞其为美丽。漂亮的姑娘不少,但能美得让人心颤的则不多,别看墨渲现在才十三岁,但已经有了日后变成大美女的一切征兆。
时夫人被气得发笑,“哦,照你这么说,墨渲除了进宫当宫女就没别的出路了?你就这么做人娘的?她是庶出,京中对嫡庶身份相当重视,你有没有想过,即便墨渲顺利进宫,甚至顺利被富贵人家看重,可真到婚嫁地步,还不是给人做小?你自己做一辈子小难道不知其中的辛酸?你还打算让墨渲跟你走一样的路?”
时夫人的话有些重,但确实扎到了刘姨娘的心底。刘姨娘狠狠打了个冷颤,小妾的身份可真不是什么好身份,死了入不得祖坟,活着还要受尽藐视。可……就算是小妾,不也分个三六九等,皇家的小妾会不会更好些?
时夫人自是能看出刘姨娘心中所想,便继续直言,“快收起你那些愚蠢的念头,你真当皇家是那么好进的?咱们家无权无势,老爷的官位就算再往上进益,你觉得能走多远?嫁到皇家、宗室,墨渲庶出的身份只能为妾,上头被家世显赫的正室压着,你觉得那日子能有多好?”
“再不济,也总比这样在家里白耗着强。没人管没人问,日后终身可怎么办?”刘姨娘巴巴往下掉眼泪。她可想跟时老爷诉苦了,无奈时老爷不乐意搭理她,平日见到时老爷也不过是沾了墨渲的光,如今墨渲不吃不喝,时老爷不知道,她更没辙。
时夫人为萱萱黛玉请了位从宫里出来的嬷嬷,刘姨娘很有心想要墨渲也过去学,但时夫人一直没开口,她心里急在时老爷跟前提了两句,结果时老爷的原话是“那嬷嬷教的是俩小孩子,墨渲大了,再说,你不一向都觉得墨渲规矩最好,反正那嬷嬷是教规矩的,墨渲不学也罢。”为了这,刘姨娘被墨渲好一通埋怨。用墨渲的话,她才不要对时夫人卑躬屈膝,她一定要靠自己做那人上人,最好将时夫人母子几人都踩在脚下!
时夫人狠狠瞪了刘姨娘一眼,“你这叫什么话,我不是墨渲的娘?墨渲不叫我一声娘?难道墨渲的终身我就不操心了?墨渲好歹是家中的长女,我还真能亏待了她不成?她嫁得不好,下头几个小的怎么办?我跟你白说了吧,墨渲的终身,我和老爷的打算是,皇家宗室什么的,占卜的,没得白瞎了咱家孩子。就挑那家世稍稍差些,但有本事,最好是金科状元什么的,既不委屈了孩子,也算是能有个好终身。”
刘姨娘瞪大眼珠子差异的看着时夫人,这条路,她还真没想过。不过,话又说回来,刘姨娘到底只是个见识短浅的妇人,小心思小手段还能刷点儿,这在京城生存之道,她是一窍不通。听了时夫人的话,是千恩万谢,仿佛墨渲已经订了亲,订的就是个状元郎。美滋滋的告辞回去,说要将这好消息说给墨渲听,让墨渲放宽心。
时夫人拦住,“你给我悠着点儿,别什么话都跟大姑娘说,那该说的说,不该说的不许说。婚姻乃父母之命,你以姑娘家家的不在内扎里好生安分着,青天白日就想这些东西,你就得对你家大姑娘名声好?”
刘姨娘愣了,她还真没想过。
时夫人没好气儿的说,“再者,虽说墨渲如今是十三岁,错过这次小选。但你应该也清楚,咱家老爷要是能再往前进一小步,这大选说不准也能摊上。四年后墨渲不过十七岁,狠说也不算大。若墨渲真有狠心要拼一把,说不得再等几年。但话说回来,若还是只能参加小选,那我这会儿就跟你明说了,绝对不许!”
刘姨娘老老实实的记下,爬到地上给时夫人叩了个响头,这才起身退出去。
萱萱感觉睡不着,心中困惑,想着反正也不休息了,就爬起来往时夫人屋里去。
时夫人见萱萱进来,对其招招手,然后冷哼着对王嬷嬷道,“没见识的东西,也不照照镜子,还想选秀?”
王嬷嬷笑得更冷,“当年要不是她,二姑娘也不会平白受那么多委屈。”
萱萱仰着脸,不解,“娘?你们说什么呢。”
时夫人笑而不答,转而问萱萱,“刚才可是在小屋里,娘和刘姨娘的谈话被你听去了多少?”
萱萱低头见自己衣衫褶皱,一副刚起床的样子,笑了,“女儿还是不大会整理。”说罢抬手拍拍衣服,“听了不少,不过,有些不明白。”
时夫人笑说,“不明白就回去请教常嬷嬷,这京中风貌你们也该学到了。”
萱萱点点头,张嘴打了个浅浅的哈欠,将头埋在时夫人怀里,“娘,我就在这儿睡会吧,头疼。”
时夫人温柔将萱萱挪到塌上,盖上被,起身出去,留下两个小丫鬟看护。
王嬷嬷牧歌跟着时夫人往库房走去,因为近来访客增多,这送礼来回的也多,回礼的事情就更多,许多回礼因为对方是达官显贵,时夫人不得不重视视之。
“这块上好的宣纸去送给侯轩的老师,教导候选一场,我们家总要经常有个表示才行。”时夫人随手指了指最外头的才放进来还未归档的宣纸。
牧歌点头记下,“夫人经常念着,想来大少爷在学堂里过得也还算顺心。”
时夫人摇头叹息,“世人脑袋上总长了只只看别人的眼,侯轩大了,我们能做的也不过这个罢了。对了,这是那日谁家送来的碎玉镯子,这用丝线穿起来倒也好看。回头拿给墨渲去。”
王嬷嬷撇撇嘴,“这东西虽不值钱,可也是个稀罕物,干嘛给她。”
时夫人笑的一脸扭曲,咬牙切齿的说,“我到底是她嫡母,表面样子总要做。只是没想到,那丫头居然还有那种心思,果然什么样的娘养什么样的闺女,哼,还真以为只要长得好就无所顾忌了?殊不知这京城里头最不缺的就是长得好的姑娘,想凭这个翻身,也要看你有那个命!这东西就给她,不碎还不给呢。”
王嬷嬷懂了,笑得一脸欣慰,而后又悄声说,“还有那院儿那位,最近像是着急上火,总想出来找二姑娘或是要来看您,都被守在门口的人给阻了回去。您说,她不好好养身子争取一朝得男,一个劲儿的折腾什么?不怕万一孩子再没了啊!”
时夫人也是不解,“甭管她,跟看守的人说清楚了,必须给我将人看紧了,谁都不许放出来,她做死是她一个人的事情,这次我绝迹不能再让她连累到我。”
……
晚上时老爷回来的早,却神色疲惫,吃饭的时候一句话未说,等用了晚膳后,喝过茶,才像歇过乏似地。“唉,前一阵子是为了避嫌躲着,说府里事情多,没想到这才多久,这府里的事情就忙得晕头昏脑,多的不行。”
萱萱又给时老爷斟满茶,好奇地问,“爹爹很忙?”
时老爷轻抚萱萱的脑袋,感叹道,“不只是忙,简直是忙不过来!”
随后,时老爷说了他最近忙碌的重点。
不为别的,就是大选。本来,大选时归礼部的事儿,但坏就坏在本朝的一个规定,大选中许多人一早就在宗人府的册子上有名有号,而大选的第一步就是要宗人府将这类人的名字抽出来,归类好,送到礼部,然后礼部再结合当期有没有突升的大员,这些大员家中有无适龄的姑娘,然后再弄个准确的名单,呈给皇上。
只是,那宗人府的第一步一般都要提前一年来抽取,毕竟皇亲国戚不是只在京城居住,满天下都有,古代信息又不发达,大选之事又事发突然,的确是给宗人府出了个大难题。
再难的题也要办下去,只是更重要的是,宗人府官员一向不多,一个萝卜一个坑,就那小鸡三两只,如今面临重大问题,一下子就将这帮人给打蒙了。
怎么多人,怎么核实?核实是个难题,但抽取名单更是个大问题,那许多人,要怎么抽出来?大选在即,事情必须做完,但怎么做?做不完又会怎么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