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在钟离晴被美色所误, 不慎落入妖女手中, 生命垂危时, 从另一个方向去打探消息的陆纤柔也赶到了村子里,正看到钟离晴被扼住了脖子动弹不得的模样,脸色一沉, 马上呵斥道:“放开她!”
一边招来自己的本命剑, 朝着那红衣女妖刺了过去,却旨在引开她的注意, 借机救下钟离晴——陆纤柔清楚地知道, 自己不是对手。
不料那红衣女妖却丝毫不在意她的攻击, 凤眸一转,甚至不见她的动作, 陆纤柔便觉得一股浩瀚庞大的灵力朝她兜头压了过来, 逼得她不得不转开方向,即使在第一时间回剑格挡, 却依旧被那股无穷无尽的灵力压制得接连后退, 一连撞断了几棵大树, 退到了数十丈以外, 才堪堪稳下了去势。
喉中一阵腥甜,终究是受了伤, 且伤势不轻。
反手将剑刺进地面,撑着身体不倒下,陆纤柔抑制着咳血的冲动,却再也无力发动攻击, 只能眼睁睁看着钟离晴被那女子挟持着,很快消失在她眼前。
“师妹……”陆纤柔猛地喷出一口鲜血,终于脱力地倒在地上,晕了过去。
——仅仅是一个照面便将她打得毫无还手之力,这女子的修为实在是深不可测。
要知道,陆纤柔可是元婴后期的修士。
钟离晴有心挣脱,却被那女子封住了全身的经脉,而后者就想抓小鸡仔似的,单手揪着她的衣领将她拎起来,几个闪身的功夫,便消失在了原地。
她张了张口,想要呼喊,却被那女子不经意间扫来的一个眼神吓得心中一凛,竟是下意识地收了声——女子满意地转过脸,继续带着她在山间飞掠,速度之快,丝毫不亚于她全速御剑飞行。
纵然心里愤恨不已,又十分担忧陆纤柔的情况,钟离晴却明白,现在第一重要的却是保住自己的小命,然后才能谋划其他,是以她并未轻举妄动。
极速前行了快有半个时辰,那女子中途也停下过几次,凝神探测着什么,然后重新变换方向,再次前进;钟离晴被她抓在手上,又封住了全身经脉,就连沿途做个记号都办不到,只能尽力记下路线,仔细辨别她们的方位。
幸而下山前,陆纤柔曾让她背下了天华?胍约爸鼙吒鞴?牡赝肌??馀?有?潘?宦繁毙校?丫?绻?颂旎?氲墓?常?比肓吮泵娴尼翰陨健??偻?锩嫔钊耄?闶俏;?牖?霾18氐牟粤擅鼐沉恕?br> ——苍辽秘境乃是位于各国边界之间的一片原始森林,宽广无际,加起来有几个天华国那么大,终年笼罩在迷雾瘴气之中,就连元婴修士也不敢轻易涉足深处,却是高阶妖兽最主要的栖息地,也是人们捕捉契约灵兽的地方。
一旦进去了,轻易可就出不来了。
眼看着这女子似乎大有带着她扎入林中一去不回头的架势,钟离晴终于忍不住白着脸说道:“这、这位姑娘,你若、若是再不放开,在下只怕……要吐了。”
那女子一听,二话不说便将扯着钟离晴衣领的手一松,任由她从七八丈的高空中坠了下去。
在感受冷风拂面和树枝抽打脸颊的时候,钟离晴甚至听见那女子若有似无地轻哼了一声,带着几分不屑与嫌恶——啧,这笔账,她迟早是要讨回来的。
虽然封住经脉的灵力已经在她不懈的冲击下有所松动,只要她想,在一瞬间就能破开禁锢,恢复自由,但是目睹了那女子一招败退陆纤柔的手段,钟离晴意识到:自己无论如何都不是她的对手,即使趁着这片刻逃跑,也终会被抓回来,到时候,再想要脱身,可就难多了。
她要的是对方放松警惕,一击得手,为此,她甚至不曾调用丝毫灵力护着身体,打算硬撑着坠势——反正金丹期的修士筋骨强健,才七八丈的高度,还不至于摔死,最多受点震荡内伤,比起性命来,却委实微不足道。
她从来都是对自己狠得下心的人。
当然,虽已做好了觉悟,但临到坠地那一刻,还是忍不住闭上了眼睛,屏息等待即将到来的疼痛——说时迟那时快,只觉得一道灵力在她即将落地时,猛地击中了她的后背,虽然直接将她推出了几丈开外,却也同样缓冲了她的坠势,让她不至于在所有重力叠加下,狠狠地砸在地上。
尽管如此,钟离晴还是因为这一下摔得七荤八素,眼冒金星,好一会儿才缓了过来。
她在心中暗暗发誓,今日所受的屈辱,他日定要千百倍地从那女子身上讨回来,哪怕她生得这样好看,声音也好听得令人骨头发酥,身上还带着一股子沁人心脾的幽香……
等她察觉到自己的思绪又莫名其妙地发散时,那女子已经施施然落在一边的树上,翘着腿,弯身撑着下巴,饶有兴致地俯视着钟离晴,笑语晏晏,所言内容却是截然相反:“小子,再敢耍花样,可就不是摔一下那么简单了。”
“这位姑娘,在下与你无冤无仇,何故打伤在下的师姐,又将在下掳来?”钟离晴仰头看向那坐在树上的女子,见她神色淡淡,嘴角轻勾,挂着一抹蛊惑人心的浅笑,只是那笑容在她看来,怎么都透着一股不怀好意。
“姑娘,在下的师姐……”她放低了声音,脸上带着几分恰到好处的惊慌与担忧,纤长的睫毛轻颤,教人不由心软。
“你放心,她死不了,我不喜欢杀女人,”那女子却丝毫没有被钟离晴易容过后的俊美容色所打动,只是笑了笑,忽然指着钟离晴身后,“至于男人,就要看他识不识相了。”
钟离晴顺着她的目光,艰难地仰起头,看向身后——只见一头足有普通的野猪三四倍强壮的野兽正朝着她一步一步踏来,哐哐作响,地动山摇。
那带着勾爪的蹄子几乎有她整张脸那么大,尖锐的獠牙能够在顷刻间穿透她的身体,而随着它的逼近,口中腥臭的热气也扑面而来,熏得钟离晴几欲作呕。
“这只辟土食蚁兽还在幼生期,并不算好斗,不过对食物的渴望超过一切,所以就算知道不是我的对手,还是想要试试看能不能从我手下把你带走——你知道,它可是杂食动物,比起鳞介虫豸一类,自然是人肉更美味。”像是怕钟离晴还不够紧张似的,那女子又轻描淡写地解说了几句,而后一挥手,在钟离晴身前布了一层薄如蝉翼的透明罩子,“你有一炷香的时间考虑——如实回答我的问题,或者,成为它腹中之食。”
“姑娘何必费此周折,你若有事相询,在下自然是知无不言言无不尽的。”钟离晴强自镇定地笑道。
“第一个问题,”那女子不置可否地勾了勾嘴角,盯着钟离晴的眼睛,忽而问道,“我美,还是你师姐美?”
“你。”钟离晴不假思索地回答道,下一刻却像是有些懊恼地咬住了嘴唇,因为自己无意识地透露了心声而不自在地撇开眼睛——却也敛去了眼里的冷意。
这女子生得绝色,想必对自己的容貌也是极为自负,钟离晴以己度人,自然受不了被人比下去;若是她回答对方相貌不如师姐,定然会惹怒于她——虽说在钟离晴心里,自然是陆纤柔更甚一筹,但也不得不承认,单从外貌而言,这女子已是她生平所见之最,算起来,也不过比她的真实样貌,要逊色那么一点点罢了。
“呵,还算是实诚……可惜我不满意。”女子哼笑一声,纤指一弹,却击在那透明罩子上,将它打得一震,整个罩子上都裂出了纵横如蛛网似的裂纹,“喀嚓”一声轻响,让钟离晴脸色一白,而那围着她打转的辟土食蚁兽却欢呼一声,开始用头去撞击那罩子。
按照这个力度,只怕用不了半柱香的时间,钟离晴便要葬身兽口。
——难道自己猜错了?
这女子有意试探,为了检验自己的人品?
钟离晴看了一眼放大的兽口,不由倒抽一口冷气。
“第二个问题,”那女子伸出一根纤纤玉指,挑起了鬓边一缕秀发卷起,而后放开,又卷起,不亦乐乎地把玩着发丝,神态天真如少女,笑意却透着一股冰冷,“你师姐美,还是我美?”
——这个问题,与方才的问题,有什么分别?
难道主体位置换了一下,便有了不同的深意?
钟离晴心里一咯噔,迟疑了片刻,却还是硬着头皮回答道:“……你。”
“嗯?你居然迟疑了……可见并不是真心的。”钟离晴在回答以后,马上醒悟自己的疏漏,抬眼看她,果然见到她唇边那缕笑意冰冷愈甚,而眼中的兴味也越发浓烈,好似找到了什么玩具似得,“这回答,如何教我满意呢?”
随着她话音落下,那辟土食蚁兽像是得了指令似的,撞击透明护罩的力度更凶悍,嘴角有涎水滴下,已经迫不及待要享用近在咫尺的美味了。
情况危急,钟离晴的额间已经沁出了一层冷汗,她忍不住怀疑:这女子故意戏耍着她,试图从她身上获取变态的快意自是不假,可同样地,折磨过后,却并不打算留下她的性命,而是任由那野兽将她吞进肚子里……
就在那罩子轰然一声碎成无数片的时候,那女子又不紧不慢地问道:“最后一个问题……”
没等她说完,钟离晴已经大声喊道:“你!是你!”
千钧一发之际,那辟土食蚁兽的獠牙在钟离晴额前半寸的地方划过,几乎是擦着她的头皮扎进了土里,钟离晴只觉得眼前一片尘土飞扬,眼睛被沙土所迷,不由渗出生理性的眼泪来——或许还带着几分劫后余生的庆幸?
钟离晴只知道,她刚才几乎要使用瞬移躲开了,然而最后关头还是忍住了——她在赌,对方是为了戏耍她,却也不会真的任由她被吃掉。
万幸的是,她赌对了。
那辟土食蚁兽被一道凌厉的劲气点穿了脑袋,哼都没机会哼一声便当场毙命。
钟离晴刚要松一口气,却听那女子悠悠说道:“我的最后一个问题是——你的性命属于谁?”
心中有不好的预感,就听那女子接着笑道,“你的回答,我很满意。”
若不是对方一直盯着她的脸,钟离晴只怕早已忍不住对她翻起了白眼——敢情是下了套在这儿等着她呢?
只是有一点她不明白:若真的要她听命,只需拿刀架在自己脖子上,她焉敢不从?
偏偏要玩这么一出,大费周章,莫非是为了摧毁自己的信心,逼迫自己心甘情愿地点头?
不得不说,自照面起,这女子就在不断打破钟离晴自以为是的认知——她捉摸不透对方的想法,预知不了她的下一步,甚至于连自己的性命都无法把控……这种感觉是她从未有过的。
挫败,却也激起了她的斗志。
现在,她倒真想与这姑娘斗智斗勇一番。
不过当务之急,还是要先弄清楚她的真实目的,保住小命才是。
“姑娘,可否放开在下?”钟离晴深吸一口气,也不在乎现在的男装打扮,任由眼角淌着泪水,软声请求道。
“可以啊。”那女子笑了笑,纤手轻拂,钟离晴便觉得身上一松,那灵力准确地击在她身上被封住的几个节点穴鞘之上。
能够活动以后,钟离晴立即将灵力流转全身,而后翻身跃起,第一件事便是离那已经没了气息的辟土食蚁兽远一些,随后返身跃上那女子所在的树桠,坐在她不远处,与她保持着一段距离,却又能清晰地听见她说的每一个字,观察到她脸上每一个细微的表情。
——钟离晴知道自己逃不了。
暂时,她也不想逃。
“多谢姑娘,在下有一事不明,斗胆请问姑娘。”钟离晴用袖子擦了擦脸,力求将这张脸最完美的一面对着那女子,而后微微一笑。
“说。”女子并不介意她的靠近,仍是漫不经心地眺望着远处,钟离晴觉得,对方似乎在等待着什么——莫不是还有同伙?
“不知姑娘芳名,在下要如何称呼姑娘?”那女子不防钟离晴竟然提出这个问题,而不是关心她被掳来的原因以及是否有被放回去的可能,倒是教女子感兴趣地挑了挑眉,转眼打量了她一番。
钟离晴露齿一笑,尽显风流倜傥之气,做足了一个花花公子的腔调,不闪不避地对上她的目光。
“告诉你也无妨……我叫夭夭,桃夭的夭。”那女子,也就是夭夭弯了弯唇,忽而凑近钟离晴面前,呵气如兰,曼声说道,“我知道,你其实是想问,我为什么要把你抓到这里来,对么?”
钟离晴点点头,也不与她绕弯子,拱手做了个揖,笑得光风霁月,不带一丝芥蒂似的:“倘若姑娘愿意告知原因,在下感激不尽。”
“没什么,不过是因为我在等人,”夭夭又是一声轻笑,笑容清媚动人,却透着不经意的冷,“无趣的时候,偏偏你就撞上来,索性把你抓来解闷罢了。”
“那还,真是凑巧呢……能为夭夭姑娘解闷,是在下的荣幸。”钟离晴压抑着心头的怒火,好似不在意地笑笑,正想问她是否解了闷就会放自己离开——不料对方忽而收了笑,凤眸轻轻眯起,朝着一处看去。
钟离晴没有她那么强大的感知力,却也隐约察觉了不妥。
“来了。”就听她低低地说了一句,而后再次抓起了钟离晴的领子,也没征求她的意见,提溜着她往林深处掠去。
——不是说为了解闷么?
既然等的人来了,还带着自己作甚?
钟离晴没好气地瞪了一眼她的侧脸,看了一会儿,又不免入了神……桃之夭夭,灼灼其华,倒也不负这名字。
可惜,美则美矣,只是这性子,未免也太古怪了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