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安喜滋滋地在屋里吃着饭,席间倒是同杜老汉喝了许多杯,也见他有什么醉意,杜老汉却觉得晕了。
撤了饭,长安带着银宝去抓知了,两人围着大树,玩地满头大汗。一旁,杜老汉斜靠在椅子上,眯着眼睛看女婿儿子玩成一团。
秋娘撇头去看他们俩,心下倒是纳闷:银宝什么时候竟服气长安了?
三两下将碗洗干净,杜若兰拉着杜秋娘唠嗑。
杜若兰道:“大姐,咱姐夫今年可参加科考?”
“参加啊,怎么不参加。”杜秋娘不假思索道。那日见过长安的本事,她深信,长安将来的成就必定不比上一世的张元宝差。“你姐夫可是举人老爷的料。”
“切。”杜若兰不以为然地哼了一声,“今儿一早我遇上张大哥,问起他考试的事儿,他还直说心里头没底呢。大姐你倒是敢替着姐夫说大话。”
“张大哥?”这村里的丫头们都以张元宝为人中龙凤,所以杜秋娘对她脸上的一抹娇羞不以为然,“他做了那样下作的事儿,你还称他张大哥?”、
“大姐别胡说。张大哥才不是你说的那样的人。“杜若兰辩解道:“昨日苏寡妇自个儿也承认了,张大哥埋在水里她瞧不真切,才瞎嚷嚷惊动了大伙儿。我看苏寡妇就是瞧准了张大哥家里有钱,想着法子讹他呢。张大哥的爹给了她二两银子定惊,她便喜笑颜开屁都不放了,真是下作。”
昨日秋娘走得早,后来的事情她也没去关注,可是没想到,张元宝最后还是想着法子替自己洗干净了污水。果真是有钱能使鬼推磨么?秋娘冷笑一声,想到了她前世的公公――张元宝他爹,靠着山上挖了两株上好的人参,成了安平村有名的暴发户,逢人边说:我张家有钱,就是缺个官儿。
“那说不准张家就是用二两银子遮羞呢?”杜秋娘沉了脸斥杜若兰道:“好人坏人你能分得清啊?往后离他远点,指不定他就不是个好人。”
“还有呀……”杜秋娘又叮嘱道:“往后没事别总往外跑,在家好好养身子,你也快及笄了,好好收收心,让爹给你问门好亲事。”
杜若兰撇了撇嘴,“我看大姐你就是瞧着姐夫没人家有本事,嫉妒人家呢。”
一句话不合,杜若兰甩了脸子便走了。杜秋娘哭笑不得,杜若兰这真是被她宠坏了,再者,瞧杜若兰那模样,真看上张元宝不成?
杜秋娘正想着,就看到杜银宝从远处一条小短腿蹭蹭跑过来,一边捂着眼睛,一边要叫嚷,被范长安捂着嘴,便要往后拖。
“不能说,不能说!”长安抱着银宝便要溜走,身后却传来杜秋娘的声音,“范长安,你干嘛呢!”
银宝趁机从他怀里跳下来,蹦q着小短腿嚷道:“大姐大姐,我在树上看到杜金宝在跟苏家寡妇亲嘴呢!”
“谁?苏寡妇!?”杜秋娘脸色一变,长安已经撇开了头,看来银宝说的是真的。她将围裙一脱,当下便吼道:“哪呢!”
“等金宝回来再说。”长安忙拉着秋娘低声道:“别着急。”
“呸,那是我弟弟!”杜秋娘甩开长安,便同银宝道:“杜银宝,带路!”
她远远就看到苏寡妇着了一身粉裙,脸上都笑开了花儿,在同杜金宝说说笑笑,杜金宝脸上带着异样的红润,被苏寡妇捶了一下肩,眼睛越发亮了。
“杜金宝!”杜金宝只听一声怒吼,回了声便见杜秋娘大跨步过来,他忙对苏寡妇道:“我那凶悍的大姐来了,你赶紧躲躲。”
“躲什么。”苏寡妇笑笑,捋了把鬓边的发,带了笑便迎杜秋娘,“妹妹,你怎么来了?”
杜秋娘嫌恶地避开了身子,直接对杜金宝道:“杜金宝,跟我回家!”
“妹妹这是怎么了,怎么这么大的怒气?”苏寡妇越发笑得灿烂,“金宝兄弟在跟我聊天呢?”、
“聊天?”杜秋娘这会真是认真看她了,“你是聊天还是在勾搭男人?”
苏寡妇脸色一变,便听杜秋娘逼近了苏寡妇道:“苏千落,面子是我给你的,你就收好,别我一次次给你脸,你还非将自己的脸撕破了给人看。给你脸了,我称你一句婶子,不给你脸,你充其量就是个寡妇,未亡人!你见过哪个寡妇穿得这么花红柳绿地站在田间跟后生小伙勾勾搭搭的么?你若不想做寡妇,先回去问问你婆婆,让不让你改嫁,哦,不对,即便你想改嫁,你嫁得出去么?”
一连串的问话问得苏寡妇脸都青了,可片刻后,苏寡妇却是轻声笑了,直接拉着杜金宝的手,挑衅地望着杜秋娘,低声道:“金宝儿,你刚刚同我说过什么了,你同你大姐说说?”
杜金宝嘴唇翕动,硬着头皮对杜秋娘道:“大姐,千落她……”
“啪!”杜金宝脸上受了重重的一个耳光,杜秋娘喘着粗气指着他手指直发抖:“杜金宝,你今天要还是我杜秋娘的弟弟,你就立刻跟我回家!”
杜秋娘气地简直肺都要炸了。
苏千落是个什么人,杜秋娘为什么一直瞧她不起?那绝对不是因为素千落在她重生时想要坑她几两银子!
杜秋娘闭上眼,想起前一世的一个午后,她无意间撞见她公公,也就是张元宝的爹,偷偷摸摸进了苏千落的后门。再后来……再后来苏千落被人抓了通奸,气死了她婆婆,她反倒安安生生地撕破了脸,进了长平镇唯一的一个花楼,当起了头牌姑娘,干起了日日笙歌的勾当。
而她给与安平村最后的礼物便是,站在家门口,将与她有私的男人的名字,足足念了五六遍,闹得安平村鸡犬不宁……
或许,这一次重生,许多事都变了,可许多事还是沿着原有的轨迹在走,她实在不敢拿金宝去拼,她更不想杜老汉从张秋花的魔掌里逃生,最后却被儿子气死。
想必是杜秋娘脸上的表情太过狰狞,杜金宝挣脱了苏寡妇的手,乖乖地跟着杜秋娘回家,一进家门,杜秋娘反手便抄起笤帚,直打地杜金宝四处躲闪,杜秋娘一边打一边骂道:“杜金宝你是不是瞎了眼,一个寡妇你都能看上?你这辈子没见过女人咋的?”
“千落她不是你想得那样!”杜金宝边跑嘴里还不示弱,“她是个好姑娘!”
“姑娘?她好意思叫自己姑娘!”杜秋娘越发气不打一处来,手上越发狠了。
“姐夫,我突然觉得你好可怜。”杜银宝扯了扯长安的手,心里一直在想,他姐夫范长安再是耐打,被他大姐这么教训几顿也得散架了吧。范长安真是勇士……他越发佩服了。
“幸好我没娶这样的娘子。”杜银宝认真地对长安说道。长安摸了摸他的脑袋,也认真说道:“可惜我没有这样的姐姐。”
两人都是一阵胆战心惊,秋娘只打得惊动了屋里的杜老汉。
“这是怎么了?”杜老汉酒未醒透,还有些晕乎,杜银宝忙上去,将方才的事儿又说了一遍。杜老汉不过听了一句“杜金宝同苏寡妇亲嘴”,眼角已是抽了一抽,那边厢,杜金宝被打狠了,硬着脖子道:“我就是要娶千落!杜秋娘你都嫁人了,你不是我杜家人,你凭什么管我!”
杜老汉抡起墙边的棍子一下打在杜金宝的背上,“畜生!”
范长安只见杜秋娘拿着笤帚愣在那里,忙上来接过,就听杜秋娘眼里含了泪,一句句说道:“杜金宝,我宁愿你死在我手里,也不要你毁在那个女人手上!”
扔了笤帚,杜秋娘一转身,眼泪就掉下来。
那年杜金宝发高烧险些去了,她听村里的老人说,亲人的肉是灵药,她忍着痛割了自己一块肉喂给杜金宝,那疤至今还留在手臂上。杜金宝醒后,每回见了那疤,就抱着她说,往后一定待她好。
可今天,杜金宝说她不是杜家人。这特么算怎么回事。
她真是白养了这个弟弟。
“长安,咱们回家。”杜秋娘掩了自己的哽咽,
“嗯。”长安安静的过来牵了杜秋娘的手,在她的手上轻轻掐了掐,似乎在安慰她。
经过杜老汉时,长安从怀里掏出两块用破布包着的东西递给了杜老汉,那布破的都看不出原本的成色了,也不知道包着是什么。杜秋娘心里难过,也不大在意,转身,拉着长安便出了门。
“你是个好姐姐。”过了林子,快到家时,秋娘却不想走了。长安见状,拉着她到了河边吹风,握着她的手认认真真道。
“可是他们未必知道。”秋娘自言自语。她应承了死去的娘要照顾好弟妹,若梅这会是嫁了个好人家,可若兰心里记挂着你人面兽心,金宝一心想娶个荡-妇,真是……
“他们将来会知道的。”长安揽过秋娘,让她窝在自己的怀里。
冷风吹着,秋娘的心渐渐平静下来,是了,前一世的后来,发生了什么事情?
临科考前一个月,范老太太过世,长安离开安平村,从此不知所踪。不久后,她无意间撞见张元宝的爹同苏寡妇的□□,她隐忍不发。然后便是科举乡试,张元宝一举中第,成了举人。后来,张元宝带着她去了长平镇居住,她遇到了在花楼里混得风生水起的窑姐儿苏千落……
也就是说,苏千落被抓通奸,不过是这一两个月的事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