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1、能屈能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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总舵主?

难道……是陈家洛?

紫薇的神色微微一窒,随即叹了口气。心道,这本《雪山飞狐》的书中是有提及陈家洛的,而他出现的时刻,是胡斐长大之后。胡斐是胡一刀的儿子,可如今连影子都没有,而陈家洛居然跳出来蹦达了,可想而知此刻遇到的场景,并非单一一本书里的情节那么简单。

紫薇又想到另一本书名《书剑恩仇录》,据说与《雪山飞狐》是同一人所著。这两本书唯一的共通点就是陈家洛,只是,其中有几个细节出入。

在说陈家洛是谁之前,先得提一个谋反的帮派,那就是曾经的天地会,也是今日的红花会。天地会在清初创立,宗旨是反清复明,妄想推翻大清朝的统治。它几经转变,由天地会改称红花会,总舵主亦从开山鼻祖陈近南,变为白面书生的陈家洛。别看两人都姓陈,事实上没有任何关系。

写这两本书的著者,提到陈近南说了一句,‘为人不识陈近南,便是英雄也枉然’,可见他对陈近南的景仰之情。而对陈家洛没有明确的描述,但光是他在一对姐妹中摇摆不定,把自己心爱的女人献给弘历,希望弘历因为这个女人推翻清王朝,就明白他是个没担当,做事优柔寡断之人。果然,最后陈家洛得到的,不过是心头所爱的一块墓碑、一座香冢与无尽的悔恨。

紫薇看书的时候甚至想问,陈家洛和那些所谓红花会的当家,为什么把事情想的那么简单?光凭他们几个人想反清复明,只要有些头脑的,都知道行不通。一没有军队,二没有物资,他们拿什么和大清朝抗衡?更可笑的是,牺牲女人作为筹码,推上反清的大业,想让弘历妥协。试问,弘历要是推翻了清朝,他自己还能算个什么?

弘历,就因为他是皇帝,才能富有四海随心所欲。甚至,让反清头领把所爱之人献给他,满足自己的私欲。可有一天他不是皇上了,那他身边还能剩下什么?

弘历。

紫薇勾起嘴角冷笑,她很早就明白这个儿子是多情种。但一个皇帝拥有三千佳丽,就算他真的对女子动了情,也不可能不顾一切,更不要说为她放弃皇位。毕竟,顺治爷那般的皇帝是不多见的,而他之后的皇上,好比康熙,好比自己,宁可选个寡恩薄情的,或是多情自傲的,也不会再要一个满脑子真爱无悔的继承人。

红花会的人傻,不错!可再笨的人也不会轻信死敌,和人谈输赢都握在对方手里的交易啊?这里就要说到野史的问题。

有一种说法,雍正,也既是前世的他,之所以登上皇位是因为他生了康熙的第一个孙子,这明显是诬蔑手法。谁都知道,他皇阿玛儿子多,孙子更多,怎么轮也轮不到他生第一个。

第二种说法是,弘历的母亲是个汉女。也不可能!当初为了皇位,多少兄弟死死盯着他,他即便有这个心,也不敢做出这样的事。让兄弟抓了把柄,到康熙面前告状啊?

最后一种是,当初熹妃生的是个女孩,为了讨康熙欢欣,把他换成了男孩。还是个汉官的儿子,而对方正巧是双胞胎,为此大清国有了一个汉人皇帝弘历,同时出现了想推翻自己兄弟,完成自身宏愿的陈家洛。

这话甚为可笑,康熙的孙子抓抓一大把,他又不是康熙最喜欢的儿子,就算生了孙子康熙又能多在意?何况,那时候他不是没儿子,何必弄混自己的血统替别人养?最重要的是,当时熹妃还是格格,并不是他的嫡妻原配,甚至不是庶福晋,不管她生的是女儿还是儿子,都是庶子庶女。而一个庶出的儿女,用得着他花费心思吗?

《书剑恩仇录》运用野史中第一和第三种说法,来表述弘历和陈家洛之间的纠合。书中陈家洛的亲生父亲是海宁陈阁老,说到此人,紫薇回忆半晌也想不起对方的脸。只记得,对方比自己大很多,也就是这么个人,野史上成了自己儿子的生父。紫薇苦笑,真弄不懂那些反清复明的,难道明白无法推翻大清,只能想出换子的法子来求以慰藉吗?

而《雪山飞狐》里的陈家洛,与《书剑恩仇录》中有所不同的是,陈家洛和福康安长得神似非常,可以说简直是一模一样。书中写福康安是弘历的私生子。但史实上,福康安是傅恒,弘历原配妻弟的儿子。福康安是乾隆十八年出生的,如若陈家洛和弘历同岁,福康安就要比陈家洛年轻四十三岁,奇怪的是恩仇录中,许多人都错把福康安、陈家洛当成兄弟。

要知道,《书剑》中的福康安已经三十左右了,可想而知,陈家洛有多大年纪。当然,因为是野史,年纪事实皆是互相矛盾,胡乱编写的。而实情呢?陈阁老确实有个老来子,比弘历小上二十多岁,野史不攻自破。只是,后世之人多这么写。看来,他这个儿子的多情,人人皆知。要不,也不会出了《雪山》、《书剑》,更有了本《还珠格格》。

皇家那点事,被后人闹成这般,紫薇不知该自嘲还是该叹息。她边想着,边靠近声源,到十丈开外隐于树后,观察着眼前的对峙。百步外,皑皑白雪压着间茅草房,前院用枯枝篱笆围着。一个五十多岁的老头,挺着单薄的身子板着青白的脸色,默然屹立在枯藤编制的大门前,与众人僵持着。

围着老者峙立的,是两个三十上下的男子,和一个二十出头的青年。相持的圈外,一男一女正扶着个面色焦黄的汉子。

紫薇心道,那老人应该是毒手药王石无嗔,而他对面的只怕都是红花会的反贼了。若是前世,她见着这些乱党,恨不得立时铲除。而今,在地狱看过大清朝由盛转衰,又见识了一个个王朝的历史变迁,很多事她都看开了。红花会一开始,就走上了一条不可能成功的路,她又何必与失败者太过计较?

“石无嗔,我们也敬你是个好汉。没想到你居然对我们四当家下毒!”为首的大汉厉声喝道。

石无嗔双眉一皱翻了个白眼,并不搭理他。

青年拦住汉子欲出口的怒骂,双手抱拳道:“石老前辈,不管这毒是不是你下的,请先为我文四哥解毒吧。”

求人还这么嚣张,真是不知所谓,而且说的话如此可笑,看来此人就是陈家洛了!紫薇冷笑道,她以为陈家洛不过是做事不得要领,没想到还是个眼高于顶之人。难道,他不知道惹恼了石无嗔,文泰来就没救了吗?

“总舵主!”一旁满面胡渣子的大汉挥着刀,高声嚷道:“何必跟他废话,上去把他拿下。我就不信,把刀横在他脖子上,他也不治!”

“这……”陈家洛还在犹豫。圈外扶着文泰来的骆冰,急唤道:“总舵主,四哥他不行了!”

陈家洛闻言,只得咬牙冲着身边的汉子点了点头,叹了一声冲石无嗔道:“石老前辈,陈家洛被逼无奈,只有得罪了!”

石无嗔眯起眼,一双青白的手稍稍扬起。陈家洛三人手持兵器,往石无嗔掠去。胜负正于一触即发之际,咔嚓一声枝桠断裂的脆响,使众人纷纷朝紫薇处探来。

“是谁?出来!”与骆冰一同扶着文泰来的余鱼同,反手取下持于腰后的金笛,指着发声处喝道。

真乃天赐良机!紫薇隐下冷嘲,挂上天真的笑脸,一步一个脚印的走出树丛,踩着积雪来到石无嗔身侧,仰头叫道:“爷爷,你让圆圆找的雪兰花我没找到,到处白白的,好难找啊!不过,圆圆有看见小白兔哦。”

陈家洛等人见来者是个年幼的孩子,还是个小女孩,防备之心去了大半。又听她喊石无嗔爷爷,想必是毒手药王的孙女,众人瞧着紫薇白嫩的脸颊,乌黑圆溜的大眼很是可人,而那软糯糯的声音更是甜到人心里。只是此刻立场相对,觉得女孩故然可爱无比,也不能因为她便不与石无嗔动手,只得硬起心肠再次提刀向前。

紫薇若无所觉的挡在石无嗔身前,仰起脑袋朝红花会众人笑问:“你们找爷爷比武么?”

陈家洛几人心中一阵尴尬,然骆冰的哭喊在耳,他们哪里能停手?骤然谷中寒风转向,石无嗔左手微扬,面对他的众人只觉得鼻尖一刺脑海一沉,毫无悬念的,纷纷僵硬着跌倒于地。

“石无嗔,你竟然下毒!还算什么英雄好汉?”余鱼同一手奋力搀扶着中毒的文泰来,一手插入雪地稳住跪倒泥地的身形,扭曲着脸喝骂道。

石无嗔还没言语,紫薇忍不住笑道:“大哥哥,你可骂错人了。爷爷说过,比武就要比自己拿手的,而我爷爷人称毒手药王,自然比用毒啊!你们都不知道,就来和爷爷比武,可见是自己的错。”

“姑娘,我们没有和你爷爷比武……”

“总舵主,你和她多说什么呀!”骆冰打断陈家洛的解释,哭求道:“石老前辈,我求求你救救我丈夫吧!刚才我们失了礼数,只要老前辈救了四哥,我任打任骂绝不还手。”

余鱼同斜视着泪流满面的骆冰,心头怒气难消,扯着嗓子骂道:“石无嗔,好歹你也是武林前辈,居然为难女流之辈。你今天就是杀了我们,红花会的兄弟还是会找你报仇的!”

“红花会?”紫薇瞪大眼睛看着陈家洛等人,回头拉了拉石无嗔的衣袖,询问:“爷爷,红花会不就是你常说的,那个劫富济贫,专找满清鞑子麻烦的帮会吗?”

石无嗔往日这么说他们的?红花会众人瞧着冰雪可爱的紫薇,觉得她不可能说谎,心中对石无嗔下毒害文泰来的怀疑消除了大半,不禁懊恼先前太过急躁,不该一来便质问凶手,反而惹恼了石无嗔。而另一头的石无嗔则低着头,正用复杂的眼神打量着紫薇。

“小妹妹,求你爷爷救救这个叔叔吧。”骆冰平日也是个英姿飒爽的女豪杰,可此时丈夫正处于生死瞬间,哪里还顾得上自己的脸面?她伏到在雪地里,艰难的向前爬了几步,眼巴巴瞅着紫薇哀求。

紫薇十分了解石无嗔的心态,眼前这些武林中人往往因为面子上过不去,明明想去做的事反而生生忍住不做,或是违背心意下了自己不想做的决定。更甚者,为了一时的义气害了他人的性命,让自身也陷入危机。

何必?紫薇心中讥嘲,但不愿耽搁太久,让方哥儿倪娃子找来坏了事。她抬起小脑袋,笑看着石无嗔道:“爷爷,既然那姐姐都这么求你了,你就出手救救那个叔叔吧。”

“哼!”石无嗔仍拉不下脸,哼声扭过头。

总算有反应了。骆冰看到了希望,声声恳切的央求道:“石老前辈,方才多有冒犯,实是因为太过在意四哥的安危。请前辈看在晚辈救人心切的份上,原谅则个。”

石无嗔仿佛没听见骆冰的话,陈家洛眼见余鱼同几人僵直的脸色,他不想再起冲突,赶忙插口道:“石老前辈,是我的错,我太过鲁莽,误会了老前辈。我代表所有红花会的兄弟,给老前辈赔个不是。”

“石老前辈,你究竟要我们怎么做才救四哥?你发话吧,我章进绝不皱一下眉头!”

红花会众人左求右哄不见石无嗔答应,须臾间,文泰来的面皮已经青里透紫,眼睛也失去了光芒,几人的神色再次转为不善。

“我说爷爷怎么不肯救人,原来是你们不会说话啊!”紫薇打破僵滞的气氛,拉着石无嗔劝解,“爷爷,你不是告诉过圆圆吗?被狗咬了,人是不会反口咬狗的。爷爷大人大量,何必与小辈一般见识呢?”

章进怒道:“你骂我们是狗!”

紫薇瞥向章进,歪着脑袋上下端详着对方,微微一笑道:“我真不知道你是真傻,还是装傻。你明明知道,圆圆这么说是为了救那个叔叔,让我爷爷消气,你为什么要打断我的话呢?哦,圆圆知道了,你是不是喜欢这个姐姐,不想救叔叔啊?”

“你……”章进被紫薇激得说不出话来,刚缓了口气想说什么,被骆冰狠狠瞪视着示意他住嘴。

“小妹妹,是叔叔不好,姐姐回去一定骂他。不过,叔叔也不是有心的。小妹妹,你再替姐姐求求你爷爷啊!”骆冰盯着丈夫渐失人气的样子,急得双手握拳抠破了掌心。

紫薇颔首道:“我知道叔叔是和圆圆开玩笑的。爷爷说过,红花会里的人都是肝胆相照,能为兄弟两助插刀的。圆圆为了救叔叔,不要说只是骂他为狗,就算骂他猪狗不如,他心里都该感激圆圆的,是不是啊?叔叔。”

章进被气得满脸血红,却在陈家洛等人的注视下,不得不狠狠点了点头。

“哈哈哈……”石无嗔看着章进气极,又无处发泄的窝囊样,昂头大笑,一腔怒意随着笑声烟消云散。他双目有神的望着陈家洛道:“我只说一次,你们四当家的毒不是我下的。”

“好,我信石老前辈。”陈家洛中毒无力起身,仍抱拳致歉道:“早先误解石老前辈,请前辈多多包涵,救救我文四哥。”

石无嗔也不再为难红花会众人,走向文泰来单掌一挥,掌风飘向他的脸面。不过呼吸之间,文泰来灰败的脸颊重新回复了血色。石无嗔转身衣袖一甩,骆冰几人鼻间一痒,打了个喷嚏,四肢立即恢复如常,体内的真气已运行自如。

陈家洛赞叹道:“石老前辈的手段真是高妙,我等自愧不如。”

石无嗔淡然无语,紫薇轻笑道:“我爷爷说过,学有专精,大哥哥不用妄自菲薄。”

“呵呵,小妹子说的是。这次,姐姐多谢你了!”骆冰见丈夫无碍放心松了口气,对救了文泰来的紫薇很是感激,出声道谢。

“其实,是我爷爷想救叔叔。不然,圆圆就是说破嘴,爷爷也不会救人的。”紫薇故作说破石无嗔的心思,随后又拧起柳眉道:“大哥哥你们相信毒不是爷爷下的,但心里还是会奇怪,为什么这毒是出自药王谷的,对不对?”

陈家洛几人苦笑,这小姑娘到了之后,他们所有的人都被牵着鼻子走。可她如此精灵古怪,又长得和仙童一样,不知不觉中让人生出亲近之心,丝毫不觉反常,倒觉得她本就该这么聪慧。

“圆圆说的是。”陈家洛转朝石无嗔道:“石老前辈,我知道这毒不是前辈下的,否则你也不会救文四哥。可是,我们实在很想找出凶手。不知,可否请前辈告知,这毒是怎么流落出去的?”

“这个,恕老朽不便相告。”石无嗔板着脸,下催客令道:“人我已经救了,你们走吧。”

“你……”章进耐不住石无嗔的无礼,想开口呵斥。骆冰在他身后一把拉住,制止他惹祸。

然,石无嗔打定主意不说,红花会众人亦是无奈,只得告退。倒是紫薇上前一步道:“爷爷就是喜欢说些叫人误会的话,还是让圆圆来说吧。常常有人上门求药,爷爷好心施药救人。来药王谷求药的,都是中了剧毒的,有些解药本身就是□□,取自以毒攻毒之效。叔叔中的毒,也是另一种毒物的解药,”

紫薇垂头摇晃着小脑袋,一脸无可奈何道:“爷爷为了救人,可对方拿去害人,还叫人误会了找爷爷寻仇。真是好心没好报!大哥哥你们说,这救吧,也害了爷爷。不救吧,又让人恨爷爷。这究竟该不该救啊?”

陈家洛等人无言以对。

“看来,以后来药王谷求药的,都要记下姓名。大哥哥们以后来,也就不会误会爷爷了。”

章进、余鱼同几人被紫薇挤兑的面色羞红,赶忙说了几句场面话,扶着文泰来疾步而去。

稍歇,等红花会众人消失于丛林深处,紫薇转身面向石无嗔道:“紫薇见过石老前辈。”

石无嗔细观着紫薇的神色,心头乍然一窒。原本天真甜美的女孩儿,转眼间收敛了所有的娇态,从头到脚都仿佛换了一个人似的。看那冰雕般的脸颊上,镶嵌着一双看透世事的眸子,顾盼之间神采飞扬。而她的一抬手一投足,都飘逸着一股尊荣,从骨子里透出满满的高贵。

紫薇出现的突然,对他口称爷爷。石无嗔虽然心中疑惑,但对为他解围的紫薇仍是多有好感,恨不得自己真有那么个乖巧懂事的孙女。此时,即便紫薇的乍然改变,石无嗔也没有生出太多防范之心,只是好奇于紫薇是谁,什么样的人家能养出如此尊贵的女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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