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4、飞来横祸(捉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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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速之客破门的一瞬间, 几乎吸引了所有人的注意力, 包括赌石场老板在内,唯有钟云从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将桌面上的翡翠原石收入囊中。

在成功收复失地之后,他才长舒一口气, 抬眼去看来者何人。

他怎么也没想到,来人竟然是姜岂言。

那位貌若潘安的纠察队队长。

所以, 他们口中的“狼”指的是纠察队?

钟云从一时不知是喜是悲,前虎后狼, 他要怎么选?

换句话说, 就是打/黑/工和关黑屋,选哪一个?

去你妈的老天爷!钟云从在心中咒骂了一声,随后做出了决断。

他倏地举起手, 大无畏地检举自己:“姜队长!我自首!我犯了法!您把我抓走吧!”

姜岂言的排场还是那么大, 身后跟着好几个一身齐整制服的纠察队员,他正笑着同打勤献趣的中年男子寒暄, 听到这声音才注意到有这么个人。

他扭头一看, 看清钟云从的面貌之后,不禁失笑:“哟,怎么又是你?”

钟云从无可奈何地扯了扯嘴角,心说我也想说这句话呢。

不过眼光一扫,瞥见中年男子正阴狠地盯着他, 不由得打了个寒噤,知道自己彻底得罪了这头笑面虎,必须赶紧脱身, 干脆站了起来,挥舞着双手:“姜队长,您把我拷走吧!”

姜岂言抱着手臂饶有兴味地打量着他:“哦?那就请这位治管局的同僚说说你犯了哪一条啊?”

中年男子面色骤变:“他、他是治管局的人?”

钟云从的脸色也不太好看,他没想到这家伙一上来就把他的“身份”给抖落出来了,虽说是假的,但由苏闲出面认证过,假的也变成真的了。而这会儿又经姜岂言宣之于口,那中年男子自然也是深信不疑。

我去,这么一来,我肯定被当成是治管局的卧底了!钟云从暗暗叫苦,眼见中年男子的神情从震惊到愤怒,随后又阴测测地笑了起来:“真没想到,原来是治管局的长官来我们这儿巡视了,怎么不早说呢?”

钟云从尴尬一笑:“其实,那个,你们都误会了,我真不是……”

他想说明真相,可姜岂言绵里藏针的目光跗骨之蛆一般黏在他身上,算了,不说了,他总不能在姜岂言面前打苏闲的脸。

他在那两位虎视眈眈地注视下,又把说了一半的话咽了回去,笑的比哭的还难看:“没什么……你们爱怎么想就怎么想吧。”

他钟云从此刻就是一头不怕开水烫的那啥了。

中年男子的双目几乎要喷出火来,看来他这个黑赌场的老板也很有自知之明嘛,知道哪些人是天敌。

钟云从表面上一副畏畏缩缩的模样,心里却也不乏计较,如果说治管局让中年人感到忌惮的话,那纠察队呢?

他的视线不露声色地在二人中游走,他敏锐地窥察到,那中年男子在望向姜岂言之时,那殷勤笑意之下隐藏着难以言喻的畏惧和憎恶。

这就有意思了,尤其是后者。

“喂,”姜岂言坐到了中年人让出的那张椅子上,同钟云从面对面,放在桌案上的十指交叠,“你还没回答我的问题呢……你犯了什么法啊?”

钟云从能察觉到,在纠察队长身侧垂手而立的中年男子的眼神如同淬过毒的匕首一般划过他的脸庞,几乎想把他的舌头给剜出来,可他还是开口了:“嗯……我参加了一场非法的赌/博……”

“就这样?”

姜岂言灰蓝色的眼珠在白炽灯下泛着碎玻璃般的光泽,他尖削的下巴抵在了手背上,不知道是不是钟云从的错觉,他竟然从他的声音里隐隐听出了一点期待。

钟云从搭在膝盖上的双手暗暗地蜷了起来,他不确定自己是否错误地判断了姜岂言的暗示——或许,根本没有什么暗示。

他紧张地与他对视着,企图从他表情的细节里得到更多的信息,但姜岂言依旧是那副似笑非笑的模样,他什么都看不出。

赌一把吧。他心想。

“我还要举报!”他大声地嚷嚷着,一只手指向面色阴沉的中年男子,“是他提供这个非法赌博的场所!”

姜岂言的唇边加深的笑意让钟云从悬着的心稍稍往下放了一些,他索性闭上眼睛,忽略中年人暴怒的驳斥:“你胡说八道!”

钟云从不知怎的,想起了昨夜那位反咬一口的劫匪,他稍稍能理解对方的心态了,当然了,他还是觉得自己比劫匪高尚的多,毕竟他是实话实说,而不是空口污蔑。

姜岂言看着一脸正气凛然的钟云从无声地笑了起来,而后便侧过脸,挑起半侧眉尾:“莫老板,有什么话要说吗?”

那位莫老板在接触到他看似放松实则充满审视意味的眼神之后,面上的惊慌一闪而过,很快就用一个热络的笑容掩盖过去:“这……姜队长不会不了解我的情况吧?我同纠察队一向关系良好。”

钟云从的唇角弯出一个讥诮的弧度,这摆明了就是要套近乎了。

“虽然我进纠察队也有些年头了,但先前负责行政事务居多,倒是没怎么和莫老板打过交道。”只是很可惜,姜岂言并不怎么买账,他客客气气地笑道,“我刚上任不久,好些事务还在熟悉中。”

莫老板的笑脸险些凝固在了脸上。

新官上任三把火这个道理他不是不懂,只是没想到这姜岂言做的这么彻底,他这些年为了拉拢纠察队不知道扔了多少钱进去,他们纠察队的活动经费怕是有一半都是从他这里来的,更遑论还有一笔笔不为人知的账目,那是他对纠察队长的私人孝敬。

可遗憾的很,他供养了几年的那位一朝身死,他的投资,全打了水漂。

而新上任的这位纠察队长,明摆着要装糊涂到底,不打算认前任的帐了。

他是什么意思?莫老板的脑筋转的飞快,草草思考之后得出的结论是——这一位八成是准备墨守成规,说白了,就是想伸手跟他要钱。

想通了之后莫老板几乎压抑不住升腾的怒气,他做着违规的生意,来钱快,相应的,风险也高,太多人盯着他这块肥肉,他自然要给自己找把保/护/伞。

综管局旗下的纠察队是个很不错的选择,这几年的一帆风顺也证明他的眼光是正确的,可这一切都是有代价的——他花钱买平安,平安得到了,花的钱也不少。

他与纠察队长称兄道弟,自以为高枕无忧,没想到打脸来的太快,在前任队长倒台之后,他们双方暗中打成的协约自然也成为一纸空文,而新队长在今天之前一直未曾露面,却不止一次换着花样敲打过他,提醒他该换尊神上供了。

他妈的,一个个都把他当提款机了是吧?莫老板这回算是得到了教训,谁知道这一位能干多久,又来个胃口大的新人,岂不是要变无底洞?

他可是特意打听过的,这姜岂言有个病病歪歪的妹妹,他偏又十分疼宠这个病秧子妹妹,吃穿住行都是最好的,是出了名的贪得无厌。

看来纠察队这把保/护/伞还是不够牢靠。莫老板打起了另攀高枝的主意,并且已经爬了一半,面对姜岂言的不动声色的威胁,他也只剩敷衍的心思,绝不愿再真金白银的白白砸钱。

想到这里,他露出个高深莫测的笑:“原来是这样,那这也不怪您……您刚上任,确实很多变数还不知道。”

姜岂言勾起嘴角,也笑吟吟地问道:“比如呢,什么变数?”

“比如我这个场子,”莫老板乐呵呵一笑,“其实呢,早就不算我的产业了,我呢,最多算个明面上的代理人。”

姜岂言目光闪烁,笑容却不变:“明面上……那私底下的主人是谁呢?”

莫老板嘿嘿一笑,凑到他耳边低声说了个名字出来,罢了笑眯眯地观察着姜岂言的颜色变化,而后者也确实如他所料,唇角微抿,下颌的弧线紧绷起来。

莫老板的眼神里多少透出了一点得意和轻蔑,那位大人物可不是你能得罪得起的,区区一个纠察队长,在那一位面前,也不过就是个走卒罢了。

而这显然让新上任的纠察队长受到了冒犯,他冷冰冰地斜睨着莫老板,这让他俊美的面孔染上了几分冷冽强硬的气息,令后者微微色变。

不过一眨眼,他那副阴冷的神情就消失的无影无踪,钟云从差点以为是自己看花眼了,姜岂言直接从严冬过渡到了春日,他唇边的微笑如沐春风:“莫老板说,你这个黑赌场是那位大人物的产业……你觉得,他会不会承认?”

莫老板后脊一僵:“这……”

“还是说,你有别的证据,可以证明这个场子归他所有?”姜岂言笑意温润,语气却咄咄逼人,“有的话,就拿出来看看。”

莫老板没控制好自己的表情,他后槽牙咬的太厉害,以至于咬肌都有些扭曲了,他怎么可能去指认那位大人物,就算有证据也不能拿出来。

他现在有些后悔了,他不应该过早地亮出底牌……尤其是底牌其实还没有真正属于他。

而成功挑拨离间之后的钟云从一直处于隔岸观火的状态,旁听了这么久,多少也听明白了一些。

他也在琢磨,姜岂言嘴上说的厉害,可他有胆子去找大人物对质吗?

如果莫老板胆子大一点的话,这点威胁其实不算什么。

可他不知道的是,对于莫老板来说,这不是胆子大不大的问题,真正的症结在于——他根本还没真正搞定那根“高枝”。

在这样的情况下,万一,万一姜岂言真的把这事儿捅到那一位面前,那位大人物是绝对不可能选择保他的,反而还会感觉面上无光,迁怒于他。

思前想后,莫老板决定暂时先对姜岂言低头,于是他变脸一般迅速地贴上了一副谦恭的笑脸:“瞧您说的,哪有什么证据……都是我顺口胡诌的,您千万别放在心上!”

姜岂言乐不可支:“哇,你这么空口造谣,那位大人物知道吗?”

莫老板一手一个嘴巴子往脸上拍:“哎哟,我这张贱嘴哟!让你胡说八道!”

他的两颊很快肿了起来,姜岂言冷眼旁观,钟云从也幸灾乐祸,算是出了口恶气。

表演的差不多了,莫老板又低声下气地开口:“您也知道,我做点小生意不容易,一时口不择言……您大人不记小人过,千万别跟我计较。”

他说着殷勤地击了下掌:“这样吧,您看这时间也不早了,我让人准备一桌好菜,还请姜队长赏脸,就当是小人庆祝您新官上任。”

姜岂言和颜悦色地看着他,语气却分外的森冷:“晚了。”

莫老板神色一僵,姜岂言霍然起身,挥一挥手:“我们收到举报,莫老三非法经营赌石场,涉嫌偷税漏税,把他给我铐起来,带回纠察队,好好调查。至于这个非法经营的赌石场,也按照规定查封起来,矿石和赌资也全都扣留。”

“你……”莫老板没料到他说翻脸就翻脸,一时间也发了狠,也想叫人火并,却到底晚了一步,先被按倒,双臂反剪,套上了镣铐。

而他的两个手下也很快被制服。

钟云从见一瞬之间情势翻转,也始料未及,他不由自主地咽了口唾沫,忐忑地看着纠察队长。

姜岂言注意到他的视线,回过头来,冲他莞尔一笑:“没想到啊,你一个公职人员还敢跑这地方来消遣。”

“想碰碰运气,挣个小钱嘛。”钟云从面上赔着笑,心里却在吐槽:我一个假的公职人员最多小/赌怡情,倒是您一个真的公职人员公然索/贿才叫不像话吧?

“治管局可真会调/教人啊。”姜岂言揶揄了一句之后,手一挥,“把他也带回去。”

钟云从心情复杂,却也老老实实地就范,虽然中间有些波折,但结果却也跟他预想的差不多。

不管怎么样,先回城再说吧。

只是,小桃……

小桃在方才那场你来我往剑拔弩张的对话中把自己的存在感降到了最低,自始至终低垂着头,未发一言,甚至姜岂言都没看清过她的脸。

钟云从是很赞赏这种做法的,他正绞尽脑汁想帮她找一个逃脱的计策,却不料姜岂言的一个手下多嘴多舌,指着那惶惶不安的女孩问道:“队长,那她呢?”

姜岂言心不在焉地瞟了她一眼,面无表情地转身:“一起带走。”

钟云从刚想抗议就被人锁上了手铐,推推搡搡地被赶着往外走。

命运多舛的二人组就这么被打包塞进了纠察队的车里,这回他们总共开了两辆车来,一辆在前头开路,另一辆则是姜岂言乘坐。

当然,三位嫌疑人也都与他同乘一座。

钟云从和小桃都很乖觉地未作一声,唯有那莫老三嘴里不干不净地骂个不停,中心意思就是问候姜岂言祖宗十八代,姜岂言挑挑眉,直接把手/枪顶在那货的脑袋上:“你要是再不闭嘴,就永远都没说话的机会了。”

莫老三这种人,最是惜命,在子弹面前,他那点火气很快就甘拜下风,老老实实地选择了当哑巴。

姜岂言似乎有些疲惫,按了下眉心,便靠在椅背上假寐起来,钟云从和小桃一左一右分坐在他两侧,而莫老板则被安置在副驾驶座。

山区的路面崎岖不平,遍布着碎石块,汽车速度快不起来,外加一路的颠簸,车窗上蒙着一层薄雾般的黄尘,视野被阻碍的很厉害。

钟云从颠的难受,但也不由得庆幸自己还算是受到优待了,要是在前座,估计会颠簸的更厉害。

他在晕眩和反胃的双重折磨下昏昏欲睡,可这种蒙昧混沌的状态没有维持太久,汽车突兀地震动了一下,惊动了所有的乘客。

然而有资格发脾气的就那么一位,姜岂言怒形于色:“怎么回事?”

负责驾车的队员战战兢兢地答道:“我也不清楚……可能是轧到大块石头了。”

姜岂言想观察情况,却发现车窗外一片模糊,他拧起眉头,正欲摇下车窗,却听到了一声枪响。

子弹从暗处飞来,毫厘不差地嵌入了驾驶员的眉心,姜岂言心知不好,拔出手枪,却来不及上膛——汽车失去控制,狠狠地撞上了前方的车辆。

姜岂言猝不及防,额头重重地磕在前座的椅背上,鲜血蜿蜒而下,漫过他的眼睛,他勃然大怒,第一时间找最有报复嫌疑的家伙算账:“莫老三!是不是你的人……”

他话音未落,却已经有了他答案,又一记冷枪乍现,直接打穿了莫老三的太阳穴,姜岂言偏头避开横飞的血浆,自言自语:“不是他……那究竟是什么人?”

歪到在车窗上的钟云从在一片尘土飞扬中窥见了黑袍一角,他的脑仁突突地发起疼来。

这熟悉的装束……是“暗影”的人!

他们怎么会在这里出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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