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于穿着,余小双琢磨了很久,虽然林逍南声明不让她穿得黑突突的,但思来想去,毕竟还是去看望已故之人,还是郑重一点吧。
不能一黑到底,又不能色彩斑斓……
唔,她考虑考虑,从衣柜里抽出了件灰色的连衣裙。
她满心期盼着如此机智的决定会被好好夸奖一番,结果林逍南从上到下看了一眼,蹙眉说:“我知道你最近对我不满,但这样报复我真的好吗?”
“……”
林逍南将余小双带到了卓展下的精品店,把她扔进去后无奈道:“挑一件。”
余小双有生以来第一次踏进这种外装大宣传海报和落地橱窗的店面,有点新奇。
以前每次路过,店员从未给过她正眼,今天也不知道是不是因为有林逍南这厮的光环笼罩,店员各种俯首帖耳慈眉善目,让她由衷地感叹,资本家和社会高层的世界,真不是她这等屁民能直面的,虽然从名义上看她是一等官妇,但屁民的本质就是屁民,寒门无贵子这话还真不是说说的。
她环视了一圈,为难地看向他,“挑哪一件?”
“随意,哪件都比身上这件好。”
“真的不用穿得很悲丧吗?”
“嗯。”
于是,余小双就很随意地扯了一件黑碎花的连体裤,林逍南不动声色,但连余小双这么不会察言观色的人都看出来他的眉角微微抽了一下。
她咳了几声,若无其事地换了目标,换了好几次后,林逍南终于忍不住笑了。
他上前把她摸过的都拿下来递给店员,“这些如果你喜欢就都买,但是今天穿不合适。”他让她随意选,没想到她真的那么实在,他决不是那么老古板的人,但那些当季新品和t台装他父亲应该接受不了吧……他看了看顶架上款式中规中矩的苏格兰式格纹束腰裙,拿下来放在她身前比量,“这件怎么样?”
余小双哪有心情比量,急忙把店员怀里的衣服抢回来,“其实我就是看看而已!我不是怕你笑话我品味吗?所以才刻意摸摸装样子……这些好贵,你买了我穿着都浑身痒,只买格格裙一件就可以了!”
店员默默地把衣服抱回来,一本正经地解释:“怎么会痒呢?我们的衣服料子都是意大利顶级原装工厂打造,创新采用高科技纳米蚕丝精品棉布料,着身绝对不会有任何的不适感。”
林逍南把又扑出去抢衣服的余小双抓回来,“没事,不穿放在衣橱里欣赏也好。”
余小双缓了缓才觉得丢人,索性默默地看着店员掩嘴笑着退下了。店员来拿卡的时候,她都预想得到他们刷卡时得意幸福的神情。她瞥林逍南一眼,“你一个拿官禄的人,要清正廉洁,一下子花那么多会被纪委查水表的。”
林逍南挑眉,“你愿意为我省钱我自然高兴,但为你花钱我也一样高兴。”
她也跟着挑眉,“哄女人开心,甜言蜜语没用。”
“你是在暗示我再吻你一次?”
余小双警惕地退开三尺远。流氓啊流氓,衣冠禽兽……
在更衣室里换林逍南钦点的裙子时,余小双听见旁间传来了议论声,俩姑娘正互相帮忙拉背链,声音又软又嫩,大概是哪家的白富美千金吧。她实在不想听,可这俩白富美的声音不仅不小,内容还直击她心脏……
“你看清没?外面那个大叔,帅吧?”
“是挺不错的,就是感觉眼熟……他品味好猎奇,小老婆土里土气的,妈呀吓死我了。”
“小老婆都算不上吧,我觉得顶多是个□□。”
余小双越听越不是滋味,奇怪了,他们又猜小老婆又猜□□,怎么就不猜她是正宫娘娘呢?她哪里配不上他了?嘁。
她仔细端详了下镜子里的自己,换了身衣服,就像给墙重新刷了层漆,整个人一下子变得洋气起来。这钱虽然花得让人肉疼肝颤,但好歹还是有点效用的,果然是人靠衣装的理啊。
她出去时,隔壁的俩白富美已经换好出来了,两人对着镜子探讨该订s号还是xs号,s号显得臀大性.感,xs号显得腰细妖娆,总之各种苦恼,余小双听到他们说穿m的女人都是没有未来的,感觉膝盖略疼。
余小双慢悠悠地走到林逍南面前,他刚要开口她就立掌阻止道:“别说!我知道我祸害了这么贵的衣服,谁让你非要带我来的……”
俩白富美笑了。
林逍南瞥他们一眼,倚在沙发上朝余小双微微一笑,“不要妄自菲薄,我的林太太穿什么不好看?”
俩白富美愣了。
林逍南带着余小双离开时,店员们齐齐鞠躬说:“林部长林太太慢走。”
俩白富美恍然记起了帅大叔的身份,吓哭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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余小双在去墓园的路上时万般想不通,犹豫了好久还是决定问他:“我长得不像你老婆吗?”
林逍南握着方向盘的手一滑,车身略晃,“很像。”不能说像,应该说她就是。
“官太太是不是都有什么基本礼仪教程的?我以前学过吗?”她肯定学过吧,大概是忘了?
他好整以暇,“的确有,你想学?”
“不想,太痛苦了。”余小双故作悲伤地看向窗外,“哎呀哎呀,你当初肯定骗婚了,我怎么会为了你忍受这些条条框框呢……”
林逍南沉默不语。
余小双觉得不对劲,侧过头看了他一眼,心虚地解释:“我是开玩笑的……”
“我知道你不是。”
“……”
两人就这样一直无话,直到到达海桥墓园。
海桥墓园位于郊区,如果不是清明和冬至,来往的人屈指可数。而且这地方还诡异无比地常常起大雾,墓地本就是极阴极寒之地,雾霾烟气笼罩之下,放眼望去朦胧虚浮,气氛渗骨逼人。
余小双上一次来,有一群为谭真真送别的浩荡大军在,心里想着爸妈,所以倒腾不住注意力来害怕。如今来看望一个从未见过的陌生人,莫名有些毛骨悚然,更要命的是今天起雾了……
林逍南下车后从后车厢拿了一束紫色的风车菊,一瓶白酒和一盒香,便走了,余小双跟在后面,很想问怎么不带点纸钱和包袱呢,真不接地气。但看他面色很暗,还是乖乖闭着嘴,而且他们刚刚还闹了小小的不愉快,她实在不好意思主动开口。
不过,还好她事先有所准备。思及此,余小双揣了揣包里的一打冥币。
忽地一阵细细的风从耳边刮过,如人低语,把她吓得大叫一声扑到林逍南的背上。
林逍南被她撞得心肝肺疼,他叹了口气,把背后紧紧拽着他衣服的余小双拉到身侧,“害怕?”
她点头。
他揽住她的肩膀,为了配合她的脚步慢慢走,绕了大半片墓地才找到他父亲的墓碑。
林逍南默默地看了很久,余小双见他不语也没说什么。她看着墓碑上的名字,心里的弦像被什么拨动了一下,嗡嗡直响。
陈忠刚?林逍南的父亲怎么不姓林?
陈忠刚的照片很老旧,黑白照片经日晒雨淋后已经渐渐模糊不清,看得出这个人已经死了很多年。
“爸爸,我来看你了,对了,这是你儿媳,余小双。”林逍南低头对余小双笑了笑,将她牵到他的碑前,“打个招呼。”
余小双木讷地哦了一声,然后朝墓碑认真地鞠了个九十度的躬,“爸爸,初次见面,我没带什么像样的见面礼,这是我带的纸钱,笑纳。”说完从包里掏了一打纸钱出来,毕恭毕敬地送到陈忠刚的墓前。
林逍南无奈,看了看她空荡荡的无名指,“该戴的不戴,不该带的倒带了一堆。”
余小双知道他在埋怨什么,于是利索地从包里又掏出一枚明晃晃的戒指,一下子套上了手指,“这不是吗?我现在记性可好了,你可别因为我出有失忆症就小瞧我。”
他难得地没跟她抬杠,转向墓碑,道:“她的性格,你也看见了,就是这样。”
很傻,很善良,也很值得人爱。
跟着林逍南三跪敬香后,余小双站在一边看着他给他父亲敬酒,想到自己的父母,莫名有些难过。
他的感受她很理解,他父亲死时,他年纪也很小吧……大概跟她差不多。看来从某种程度上说,他们还是有共同之处的……
林逍南在陈忠刚的墓前坐下,拿着酒灌了一口,眼睛里尽是一圈红色血丝,他朝一旁的余小双招了招手,余小双走过去坐在他旁边,目不转睛地注视着他。“你说吧,我听。”
他捏了捏她的下巴,也不知是真的醉了还是故意装出来的浑噩,“嗯,好贴心。”
余小双用手帮他擦了擦湿漉漉的嘴角,“哭也可以,我不笑话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