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音与华砚对望一眼,双双看向毓秀。
毓秀一皱眉头,问姜郁道,“伯良当真这么想的?”
姜郁笑的别有深意,“陛下以为不妥?”
毓秀摇头道,“闻人坎为人心狠手辣,不择手段,与他联姻无异于与虎谋皮,想用他牵制闻人离,恐怕最后会反受其制。”
姜郁似笑非笑地点点头,看了一眼凌音,又看了一眼华砚,笑着问道,“悦声与惜墨以为呢?”
凌音与华砚都没有回话,反而是走在最远处的闻人坎小声对阿依笑道,“皇后殿下试探陛下与郡主的情郎,小王却成了戴罪羔羊。”
阿依不知所谓。
闻人坎苦笑着解释一句,“原来我在琳帝陛下心中竟是心狠手辣,不择手段之人,与我联姻就是与虎谋皮。”
阿依冷笑道,“殿下不是吗?”
闻人坎一脸受伤的表情,“我是吗?”
阿依面上闪过一丝鄙夷,“殿下为达目的,不惜牺牲与你出生入死的兄弟,还称不上心狠手辣,不择手段吗?”
闻人坎被戳中痛处,也不好再作出伪善模样,默然冷笑。
阿依斜眼瞟见闻人坎一脸阴霾,心中惊诧,自他二人相识,这还是她第一次在他脸上看到如此阴郁的表情,即便之前被迫独处的夜晚,他明白自己无法得偿所愿时,也表现的游刃有余,克制收敛。
阿依一早就知道闻人坎是个厉害人物,却不知他究竟厉害到何种地步,幸而毓秀看的通透,丝毫没有与四皇子联姻的念头。
闻人坎见阿依嘴角噙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微笑,猜到她心中所想,难免烦躁。联姻之事,从阿依下手显然行不通了,毓秀那边的路似乎也是死路,想达到目的,恐怕要另辟蹊径。
一行人走了半日,到晌午时仍不见前路,众人又饥又渴,姜郁生怕毓秀身体支撑不住,就提议停下来休息。
华砚与凌音应声附和,阿依也无不可,只有闻人坎不肯就地歇息,“往前再走几里,越过前面那个沙丘,就是一片绿洲,有了水草,我们才好补给。”
众人对闻人坎说的话并不尽信,却又想不出反对的理由,阿依骑着骆驼走到毓秀身边,问一句,“陛下身体支撑得住吗?”
毓秀笑着摇摇头,“不碍事。”
姜郁自觉十分疲累,更不敢想象毓秀有多辛苦,他想劝毓秀慎重而行,想了想,到嘴边的话又被他吞了回去。
华砚见姜郁欲言又止,便与凌音上前劝毓秀保重为上,不要勉强。
毓秀笑道,“若只是再走几里,应该也无事。”
闻人坎凑上前笑道,“你们随身的补给给人用都不够,何况还有几头畜生,趁现在日头还没有那么毒,早些走到绿洲才是正经。”
华砚冷笑道,“殿下确定前面会有绿洲?”
闻人坎笑道,“马迷途对旁人来说兴许是迷途,但我自十一岁起就带着人在此行路,哪里有什么我最清楚不过。”
毓秀笑道,“这么危险的地方,殿下为何要经此路?”
闻人坎嗤笑道,“就是因为危险之地迷途难解,才有趣。”
凌音见闻人坎一脸得意,忍不住冷笑道,“殿下为了探路,想必损伤了不少人马?”
闻人坎满不在乎地回一句,“是死过一些人,不过那些人都是废物,死了也与人无尤。”
凌音自问其心比寻常人冷漠,却也难得见闻人坎这种视人命于无物之人。
毓秀对凌音使个眼色,凌音便不再多言,众人跟随闻人坎重新上路,行路的速度虽然比之前略有减缓,却也拼着体力的极限在往前行走。
翻过一座沙丘,并没有看到闻人坎口中所说的绿洲,毓秀心生怀疑,停了骆驼对众人道,“我们是不是被耍了?”
姜郁斟酌道,“闻人坎虽不可信,但如今除了跟随他,也没有别的办法。”166小说
凌音点了点头,“若生变故,臣会在第一时间将人制住。”
毓秀对凌音的身手很有信心,明知前路叵测,还是决定继续前行。
闻人坎顾自走了半晌,发觉身后的一群人没有跟上来,回头一看,见几人围作一团窃窃私语,他就停在原地等了半晌。
好在最终毓秀等人还是慢悠悠地跟了上来,闻人坎笑道,“陛下再坚持一下,越过前面那个沙丘,就是绿洲。”
不等毓秀回话,姜郁就冷笑道,“四皇子殿下方才可不是这么说的,只怕越过一个沙丘,又要越过另一个沙丘,走来走去,也不知何处是绿洲。”
凌音也冷笑道,“方才四皇子殿下信誓旦旦,说你对马迷途的状况了如指掌,怎么马失前蹄了。”
闻人坎怎会承认自己失误,敷衍笑道,“绿洲就在前方,请陛下和诸位殿下稍安勿躁,若越过前面那个沙丘还看不见出路,我任凭诸位处置。”
毓秀笑着点点头,众人也不好说甚,冷着脸重新启程。
一行人越过山丘,仍不见绿洲踪影,凌音耐心耗尽,对闻人坎怒道,“殿下任凭处置?”
闻人坎连连摇头,“殿下莫急,若我一早就告诉你们去绿洲还有不近的一段路程,你们一定不肯跟着我赶路,会执意停下来休息,所以我才对诸位说了一个善意的谎言。”
华砚面无表情地问一句,“敢问殿下,前路是否真有绿洲?”
“自然。”
“还有多远?”
“越过前面那座沙丘。”
阿依怒道,“殿下方才也是这么说的,同样的话再说一次,谁又敢信。”
闻人坎似笑非笑地对阿依眨眨眼,“这一次是真的,绝无诳语,越过前面那个沙丘,就是绿洲。”
众人心中十分恼怒,但事已至此,撕破脸皮也无意义,只能跟着闻人坎继续走。
咬牙走过沙丘,的确看到了绿洲,只不过与水源草地一同映入眼帘的,是在水边休养生息的琼兵。
凌音飞身将闻人坎扯下骆驼,冷笑着问一句,“四皇子殿下一早就知道自己的人马在此,才故意引我们来?”
闻人坎笑道,“我的人中识得马迷途的不在少数,我知道这里有草有水,别人也知道,我们能来,他们自然也能来,巧合罢了。”
凌音冷哼一声道,“殿下说的轻巧,现下这种状况,你还要我们相信你引我们走进琼兵的埋伏只是巧合?”
闻人坎微微一笑,“我人还在诸位手中,哪里敢轻举妄动,何况就算是我故意引诸位来此处,也绝无恶意,只不过想请诸位到我下处做客,求多一重保证罢了。”
凌音怒道,“谁要去你的下处做客,痴心妄想。”
他一句话音刚落,毓秀就上前劝道,“四皇子殿下好心相请,我们随他走一趟也无妨。”
凌音疑道,“陛下!”
华砚一声轻叹,对凌音道,“悦声没有看到西疆军的几位将领都被缚在北琼军中。”
凌音咬牙切齿,“一群废物。”
阿依虽非西疆军的正经主子,但听到几位将领被羞辱,面上也挂不住,出言辩解,“琼兵熟悉马迷途地形,又三番两次设下埋伏,以逸待劳,几位将领落入其圈套,并非全然是他们的过失。”
凌音冷笑道,“这些人虽然是西疆人,却听从南宫世家调遣,而并非西疆王的嫡系,借北琼人之手将其除掉,反倒省去一桩麻烦。”
毓秀轻轻叹了一口气,“几位将领虽然是南宫家臣,却也是西琳难得的将才,若弃之不顾,我心难安。”
姜熟知毓秀秉性,但见她对西疆军如此宽容,多少也有些诧异,“悦声说的不错,西疆军受南宫家调遣,于陛下不利,若能借刀杀人,反倒便宜,拿那几个敌将换北琼四皇子实在不划算,请陛下三思。”
阿依心中纠结,却不好进言,华砚看了阿依一眼,开口对众人道,“陛下以仁治人,自有用意。”
毓秀方才留意到华砚看阿依的眼神,以为他是在替阿依陈情,即便他出言附和她的主张,她心中也十分不是滋味。
姜郁微微冷笑,“惜墨知道自己在说什么吗。”
凌音左右为难,不知该帮谁说话,毓秀不想众人吵作一团,就一锤定音对闻人坎道,“四皇子殿下盛情相请,若我们不去,岂不辜负你一番美意,有劳你在前方带路。”
闻人坎见毓秀面色淡然,愣了一愣,随即笑道,“陛下果然女中豪杰。”
凌音冷笑道,“我奉劝四皇子殿下不要轻举妄动,否则我取你性命,就如同探囊取物。”
闻人坎看了一眼凌音,对姜郁笑道,“皇后殿下是否一早就知晓琳帝陛下身边有这样一位暗卫出身的内臣。”
姜郁闻言,心中并非没有波动,面上却不动声色。
闻人坎讨了个没趣,耸耸肩不再多说,骑着骆驼走在最前。
华砚与凌音对望一眼,拍马跟上,之后便是毓秀,姜郁与阿依。
才经历一番局势翻转,阿依心中忐忑不安,原以为不会再有威胁的前途,又变得十分晦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