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所谓人之将去,其言也善, 堂下跪着的这三人早知必死无疑, 王育当下求的不过是毓秀的一个恩典,想在姜壖手上保住他一家老小的性命。

姜壖看穿王育的心思, 怎会轻易让他得偿所愿, 对岳伦使个眼色, 岳伦便厉声对王育三人道, “且不说你等牵涉构陷两位朝廷重臣, 单单谋害钦差一条罪, 就是诛九族的谋反之罪, 皇上才说要按律行事,不得逾越, 你若认下林州案的罪名, 叫皇上如何宽恕你。”

王育怎会听不出岳伦的弦外之音,一时万念俱灰, 不发一言。

毓秀似笑非笑地看了一眼姜壖,对岳伦道, “他三人虽有负言官之责, 枉为人臣, 不堪君子,却也罪不至诛九族, 既然是听命行事,身为林州案从犯,自然要比主犯从轻发落。”

王育听这一言, 忙抬头看了毓秀一眼,见毓秀眼神坚定,一派泰然,心也安定了几分,鼓起勇气叩首道,“罪臣一家老小的性命,全仰仗皇上恩典。”

毓秀对王育点头,笑容别有深意,迟朗望着下首三人,提声对王育问道,“重阳宴后李秋与肖桐召你与赵才之后,又在何时召见你二人?”

王育回道,“不出一月,李秋就将我召到府上密谈。”

“密谈的内容?”

王育犹豫了一下,咬牙镇定回话,“李大人说的话比之前明了许多,却也并未尽言,只暗示崔勤虽屡遭诟病,劣迹斑斑,因未露把柄在外,要我等酌情行事。”

迟朗一皱眉头,“你身为监察御史,竟不觉得李秋的话奇怪,崔勤身为县令,若当真屡遭诟病,劣迹斑斑,刑官怎会搜不到证据?”

王育涕泪横流,半晌才点头道,“罪臣不是没有疑惑,但在此之前,左都御史与左副都御使大人几番叮嘱我要配合林州两位司使行事,罪臣不敢违抗,只得替李秋大人筹划。”

迟朗点头道,“这么说来,此事的主使是李秋?”

王育摇头道,“李秋与肖桐谁是主谋,罪臣并不得知,之后步步图谋中,肖大人也给了罪臣许多指示。”

迟朗点头道,“你口中所谓的指示,是指点你如何筹谋?”

王育点头应了一声是,“如何行事都是两位大人指点,只在行事当中,罪臣偶有权益行事。”

迟朗看了一眼毓秀,转而又问赵才,“王育所说可是真?”

赵才哪敢说个不字,“千真万确,乐平县刘妇的命案,是李秋与肖桐一手策划。”

姜壖哪里还听的下去,“林州按察使与林州布政使两位大人皆不在堂上,任凭你二人信口雌黄,你等既说刘妇命案是李肖二人指使,可有人证物证?”

迟朗漠然等姜壖问话,也不等下首有人答话,就似笑非笑地对三人说一句,“李秋与肖桐如何筹谋,你等可敢与他二人当堂对峙?”

王育与赵才对望一眼,皆伏在地上说愿意。

毓秀点点头,与程棉与迟朗交换了眼神,朝着姜壖与凌寒香的方向说一句,“既如此,就请李秋与肖桐上堂与三人对峙。”

姜壖心里一惊,万万没想到毓秀会有此一着,林州布政使与林州按察使身为一州要员,竟也被纪诗一同请到京中问案,还做的如此悄无声息,半点风声也未透露。

程棉望见姜壖脸上一闪而过的错愕,万年冰霜的脸上浮起一丝笑意,与迟朗相视一望,高声道,“召林州按察使李秋与林州布政使肖桐上堂问话。”

衙役将李秋与肖桐带上堂,他二人虽未着官服,身上却十分干净,似乎并未受重刑,然面容颓废,一脸丧气,显然是一早就受过讯问的。

他二人被带进门时,毓秀头也不抬,低头喝了一口茶,待二人跪地行礼,她还垂着眼。

李秋与肖桐伏在地上,齐声道,“皇上万福金安”,请安罢,迟迟等不到毓秀叫平身,只得跪在地上一动不动。

姜壖明知毓秀故意拖延,忍不住咳嗽一声,灵犀见毓秀皱着眉头,就站起身走到她身边,拿手摸了摸她茶杯的温度,笑着说一句,“皇上的茶凉了,换一杯。”

毓秀与灵犀相视一笑,灵犀转身回了座上,毓秀也看向下首对李秋与肖桐说一句,“你们抬起头来说话。”

李肖二人这才敢直起半个身子,却在与毓秀对视的一瞬,吓得又马上低下头。

毓秀面上露出一丝冷笑,转而看向程棉,程棉便向下首问道,“今日三堂会审重审林州案,皇上主审,三司协审,恭亲王、两相与六部听审,你二人姓是名谁,是何身份?”

李秋与肖桐才要开口,姜壖就出言打断二人的回话,“林州布政使官居从二品,按察使官居正三品,肖桐与李秋二人皆是一方要员,与之前受审的庶民贱民与几名论罪的七品言官不能同日而语,在案子没有审明之前,皇上可否准许他们平身回话?”

毓秀端起侍从才换的新茶,慢悠悠地喝了一口,半晌也没有应声。

程棉与迟朗在一旁冷笑,见灵犀欲要出言解围,程棉才开口道,“姜相有所不知,肖桐与李秋二人已在林州受审招供,认罪画押,暂免官职,以戴罪之身上堂受审,理应长跪。”

姜壖一皱眉头,面沉如灰,“林州布政使与按察使官居要职,没有皇上的旨意,宰相府的首肯,谁敢设立私堂,审问朝廷要员?若当真有这种事,老夫身为一国之相,为何毫不知情?”

程棉面无表情,“姜相稍安勿躁,皇上派去林州查案是我大理寺的司直,司直官职虽小,手中却握着钦差令牌,全权代君上行事,不管是明审还是暗审,都是受皇上嘱意,将二人秘密带到京中来受审,自然也是皇上的意思,所谓攻其不备,出其不意,刑部与大理寺之所以没有完全按照司法程序提审两位要员,是怕事前走路风声,给有心之人可乘之机。”

姜壖哪容得程棉含沙射影,“不知大理寺卿所谓的有心之人是谁,可乘之机又是什么意思?就在二人上堂之前,皇上金口玉言,教诲臣等律法之重,严戒下臣不可逾矩办差。大理寺纪司直虽身为钦差,也没有权限密审朝廷重臣,不予上奏就将人押送进京,若手握钦差令牌就能为所欲为,那还要什么官阶上下?”

程棉与迟朗才要回话,毓秀却淡然笑道,“手握钦差令牌的权夺,就在于可以不顾官阶上下,为所欲为。”

姜壖被噎的哑口无言,何泽见见姜壖怒目,忙开口解围,“钦差手握皇上御赐的令牌,一言一行堪比皇上所出,虽可酌情逾矩,却要时时谨慎。臣等以为纪殿下此番办案的手法太过鲁莽,与皇上才教诲的按律行事,合规办差并不相符。

毓秀冷笑道,“天官的意思是,钦差权夺不错,是朕选人选错了?”

何泽哪敢应是,忙摇头辩解,“皇上圣明,臣绝无此意。”

毓秀笑着看了一眼姜壖,对何泽道,“说到用人,朕远远比不上天官,否则都察院怎会一团污秽,地方官员也肆意贪赃枉法,追党结流。”

何泽听出毓秀言语讥讽,苦笑着摇了摇头,不再开口。

灵犀见无人开口,就笑着缓和一句,“姜相与何大人说的不是没有道理,纪殿下悄无声息地从林州带回两位要员,我们之前竟一点也不知情,若有风言风语传到朝堂,恐怕又是一番议论。事已至此,纠结无益,只有请皇姐与三司从头审问,让我们尽快理清前因后果。”

毓秀笑着对灵犀点点头,转而看了一眼程棉,程棉便向下首道,“今日三堂会审重审林州案,皇上主审,三司协审,恭亲王、两相与六部听审,你二人姓氏名谁,是何身份?”

姜壖只当程棉刻意挑衅,心中恼怒非常,李秋与肖桐在下对视一眼,见无人再开口,便回话道,“下臣姓李名秋,官居林州按察使。”

肖桐也回一句,“下臣肖桐,现任林州布政使。”

毓秀似笑非笑地望着二人,“朕并非不知你二人是谁,所谓刑不上大夫,你二人原本官居要职,在案情还未明朗之前,本不该让你们跪着受审,可朕手里握着你们在林州的认罪书,你们既已签字画押,承认自己是涉案之人,朕也只能以罪臣之礼待你二人。”

李秋看了一眼肖桐,肖桐一个头磕在地上,痛哭流涕,“皇上圣明,请为下臣做主。”

毓秀望见肖桐的模样,就猜到他要喊冤,一旁的李秋也垂泣不止,“臣等在林州受尽钦差的密审严刑,逼供诱证,被屈打成招,不得已才在供书上签字画押,只等今日进京面见皇上,请皇上为我等伸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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