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默等人坐的大船还没靠岸呢,远远地就看见岸上一片黑压压的,惊得林猷连连说:“怎么回事?怎么那里像是发生蝗虫灾害了似地?”
林默:“……”这个混蛋这是在干什么啊!
不过林默误会淳于钊了,虽然皇帝陛下是派了御林军来接安国候,但是,更多的是林家的亲戚们。
有黛玉的未来夫婿王家派来的人。
有贾赦为首的荣国府一帮子人。
还有就是朝里的一些与林默交好的大臣也闻风来为安国候接风。
林默感觉这时候自己就像现代的超级大明星忽然抵达某一处的机场一般,需要张爽带队的御前侍卫们硬挤出一条路来才能匆匆离开。
一群丫鬟婆子们簇拥着头戴帷帽的黛玉如临大敌一般跟在林默身后。
林猷则被一个身材异常高大的侍卫抱在脖子上。只有他最高兴,手搭凉棚,东张西望地。忽然,手一指,说:“姐姐,那儿有个老头儿在望着你哭。”
黛玉停下一望,讶道:“呀,是大舅舅呢。”
林默也看了一眼,原来是贾赦,愣是被挤到人圈外面,正泪汪汪地追着黛玉跑呢。
林默嗤笑一声,对黛玉说:“他做给你看的。不对,是做给我看的。”想着这么说,黛玉会心里不好受,林默便又说:“今儿这阵仗没办法,等咱们搬好家了,改日你下帖子请你舅舅舅母来咱们侯府里做客吧。”
黛玉一听,眼睛亮了,问:“可不可以多请几位呢?还有一些我往日的姐妹也是多年不见,要是能一起叙叙该有多好。”
林默无所谓地说:“随你。反正别找我就好,我是没空的。”
林猷听见了,便加了一句:“还有宝哥哥呢,要不要叫来看看?看看他长成猪头没有,据说不爱动脑筋的男人结婚后容易发体。”
黛玉的一张俏脸顿时因为怒气而发红,林猷马上后悔自己的口不择言,忙投降说:“我开玩笑的。”
黛玉如今是有了夫婿的人了,林猷还拿贾宝玉来开她的玩笑显然是极不恰当的。
林默横他一眼,说:“你就是嘴贱,非要把你姐姐的火撩起来,你就知道厉害了。”
不过林猷贱嘴贱舌是搞惯了的,黛玉和他呆了好几年,早就习惯了,只是气了一会儿,等林猷再没事人一般凑上来讨好,她便只是戳戳他的额头扭扭他的脸颊就算了。
回了崭新的侯府,里面俱是美轮美奂,无一处不妥帖,可见是用了心的,林默等几人都十分满意。
才说要打开行李呢,随行的几个太监,还有新从皇宫赶来的几个内侍总管都跪着求林默即刻进宫,说是皇上宣召多时了,再不去他们就要倒大霉了。
林默本想陪着弟弟妹妹熟悉熟悉新环境再过去的,而且,看这个情形,今晚上是肯定不会回来了。该怎么和弟弟妹妹们说呢,一个是未出阁的女孩儿,一个是少儿不宜,林默尴尬万状,特别是对着聪慧的妹妹。
林猷懂了,便帮着老哥打圆场,说:“哟,皇上又为了军国大事召见咱哥啊,那哥你快去吧,我和姐姐都累了,一会儿吃了饭就早些歇下了,不等你回来了啊。”
林默连忙说:“等我做什么,你们自己歇息就是。”说着,便如蒙大赦般跟着内侍太监们进宫了。
所谓“久别胜新婚”莫过于此了。
黛玉次日便下了帖子,请两位舅舅舅母来家一聚,并说自几年前离京,久疏亲友们的消息,十分挂念,唯知外祖母亡故,惜当时战乱之时,无法奔丧,引为憾事,此次若是有往日姐妹尚在京中,则渴盼一聚。
次日,却只有贾赦带着邢夫人和贾琏王熙凤过来,说起贾政一家人,贾赦唏嘘道:战乱中离散,不知所踪,已派人去四下寻觅,惜无功而返。听得黛玉也不禁为之叹息不已。
贾赦的意图十分明显,现在虽然没有改朝换代,可是,荣国府如今完全就是日薄西山,只有求着外甥女看着舅舅的一点薄面,在安国候面前助言一二。贾赦也没别的想法了,退了即退了吧,这贾琏正是三十出头能干事业的年纪,是不是能请侯爷提携提携?
黛玉有些为难,不过看着贾赦一头花白头发,尽显老态,贾琏也是一脸风霜之色,想来这些年都吃了不少苦头,就连往日最是灵动美貌的凤姐姐都不复往日的风采,只是嘴巴依旧是那么能说,将黛玉和不在场的安国候奉承得只有那么悦耳动听了。
黛玉只好声如蚊呐一般地说:“我问问哥哥吧,不一定能行呢。”
贾赦一家人感激涕零而去。
一直在旁边竖着耳朵听着的林猷这才说:“姐姐,不是我乱说,哥哥要是听到你为贾家的事情求他,一准儿不高兴,更不会帮忙。你干脆别开这口,改日就直接和那老头儿说已经和哥哥说过并求过情了,可是哥哥说不行。老头儿总不能自己去向哥哥求证这件事,再说,他就是想找哥哥,他哪里靠得上前呢?”
黛玉十分踌躇,最后说:“我还是试试吧。我觉得哥哥其实很通情达理的。”
林猷无所谓地说:“你要试就试,只是,要是试了,事儿没成,你可别哭鼻子。我最怕看见你哭了。”
至晚间林默才回来,一脸疲态。
林猷马上蹦达了过来,说:“哥哥你辛苦了,来来来,我给你捶背揉肩膀,姐姐给你上茶。”
林默连忙将这家伙弄走,妈呀,人都快散架了,哪里还禁得起他这一番揉搓?本来淳于钊是不许他回来,让他就在宫里歇息着的,可是家里有这两个人在,林默怎么能不挂念?少不得还是忍着不适回来了。
林猷明白了,趁着黛玉亲自倒茶去了,气呼呼地说:“哥夫是个禽兽,一点节制没有。”
林默已经囧得不能再囧了。
黛玉倒是几个月后就要出嫁了,碍不了什么事。这家伙一直在家里蹲着,对林默的事情门儿清,想着这个林默都觉得膈应,要是能把他弄去做谁家的童养婿就好了,林默在肚子里默默吐槽。
黛玉给林默亲手倒了一杯自己调制的蜂蜜百合花茶,看着哥哥一点一点饮干了,面色好了一些,才小心翼翼地提及贾赦日间说的话,心想哥哥不答应就算了,反正她已经尽力了,心里也就犯不着为舅舅一家人没尽力做点什么而愧疚了。
林黛玉说完后,绞着手,十分惶恐不安的样子等着哥哥的回答,见哥哥半日不说话,黛玉心想是大半不成的了,眼睛便黯淡了下去,勉强说:“哥哥为难就算了,我……”
林默忽然笑了,说:“不,我刚才是在想安排他到哪个位置合适。你不说我还忘记了,以前还承过贾琏的情的,现在正好还他,幸得你提醒我。”
黛玉一下子眼睛亮晶晶地,看着哥哥的眼神充满了感激濡慕之情。
林默微微一笑,心想:黛玉也就这一个舅舅了,好歹扶持起来,叫她将来也多一个可以走动的亲戚。
林默没有告诉黛玉,其实她外祖母不是病故的,而是被勒毙的。因为贾赦贾琏当初为了进一步向林默投诚,将多年前的旧案翻了出来,于是,林默生母梅云芳乃是贾敏并贾府豪奴赖大家的合谋害死的案件浮出水面,此事并且有贾老太婆的授意在里面。虽然林默对所谓生母无任何感情,但是,死者为大,既然她是被人设计害了性命,总该有人为此付出代价,于是赖大一家俱被秘密杀死,同时被勒死的还有贾母,尽管当时她已经傻得连自己都分不清楚了。贾政两口子则被流放,剩下一个贾宝玉,实在活得造孽万分,连林默都觉得叫他死其实是解脱,叫他活着才是惩罚。
当时淳于钊的建议是将贾家一家族灭以泄愤,被林默制止,冤有头债有主,既然主要凶手已经身死,何必再为陈年冤案多造杀孽,何况这还是贾赦父子主动提供的情报。再说,当初的林默不死,他这一缕幽魂又怎能附体?
林默为贾琏安排的是锦衣卫五品指挥使同知,这是一个非常有权势的职位,同时也是一个臭名昭著的职位。好在经历过一些人事沉浮的贾琏老成了不少,知道了进退,倒是在官场上混得名声还不错。
又几日,王家三媳妇薛宝钗来探望黛玉。
昔日的闺中密友阔别多年再重逢,都是十分欣喜。
宝钗细细地品鉴黛玉容貌,依旧是身姿婀娜眉目娟秀,不禁羡慕地啧舌道:“妹妹还是这般仙子一般的气度,不像我们,都老了。”
黛玉微笑着给宝钗劝茶,道:“姐姐说的哪里话,我看着姐姐气质越发沉稳了,想来是有女儿傍怀的缘故,果然姐姐是闺阁秀英,宜家宜室的。”
宝钗叹气说:“妹妹还是这么会说话。唉,我都算好的了,你才不知道贾家那几个姑娘,唉,不说也罢。”
黛玉自是关心,忙追着她问,薛宝钗轻描淡写地说:“二姐姐嘛,据说是遇人不淑,本来大老爷说那男的家里没有父母,二姐姐不用在公婆跟前立规矩倒是省心,谁知那人……这话说不得给你听。”
黛玉也知道大概意思了,估计二姐姐嫁的那人是有些好色了,便不追问了。
宝钗就怕她问起探春的事情来,毕竟探春被迫远走异国,也有她哥哥薛蟠逼婚的原因在里面,真追究起来,她也算是没情意的了。
饮茶毕,黛玉便带着宝钗去侯府的后花园赏花,这一路走去,亭台楼榭,俱是华美异常,且一亭或一阁俱因地制宜塑出与之相得益彰的风景来,确实令人心旷神怡、美不胜收。即便是自诩为见过些富贵气象的宝钗也看得心中赞叹不已。
宝钗见黛玉过得如此惬意,对比自己那烦恼多多的生活,心里的嫉妒就如同一个不倒翁一般,按下去又弹起来,按下去复又弹起来,叫她忍不住恶意地想要叫这安逸得似乎生活在仙境的林黛玉也为人生的无奈烦难事而苦恼苦恼。
宝钗说:“林妹妹,咱们这一伙人里面,其实最惨的人是宝兄弟和云妹妹。太惨了,我都不忍心说。”